馴獸師之愛

左耳

米蘭·昆德拉說，生小孩的前提是，你已經(jīng)證明了人生是快樂的。

其實可以把這個前提設(shè)置得稍稍寬泛一些——我只需要證明，人生是值得一過的，這樣就可以了。但生完孩子之后那些撫育和教養(yǎng)，其實是另一個更沉重的命題。

比利時有部叫《離線》的電影，講述了坐牢7年回家的爸爸眾叛親離，他某日在色情網(wǎng)絡(luò)上瀏覽，居然看到一個妓女是自己的女兒。于是他冒充嫖客與她聊天，得悉近況……寡言少語的爸爸得閑就偷著用朋友家的電腦，打開視頻與那端搔首弄姿的女兒閑聊，他不敢相認(rèn)不敢相見，只能心如刀割般看著。而女兒并不知道這個毫無欲求的顧客是自己7年未見的爸爸，聊得投機(jī)打開心結(jié)，居然對這個男人產(chǎn)生奇異的依賴與信任……影片平淡而深情，克制又激烈。

每每看到神色焦慮的爸爸偷偷打開電腦等著女兒上線，就不由得想到蘭波的那首《致一種理性》：“你的手指在鼓上一敲，樂聲紛紛散開。”

那聲叮咚的上線聲在這個可憐爸爸耳朵里該是仙樂吧。在這個一無所有的男人心里，女兒即使墮落風(fēng)塵不堪入目，依然是他掌心里的寶。

我身邊有個做父親的朋友曾經(jīng)如是形容他與他女兒的關(guān)系：他說他們那代人就是羊羔，父母是牧羊人，對他們實行放養(yǎng)，讓他們自生自滅。現(xiàn)在輪到他們做父母，他們就成了馴獸師，他們的孩子個個猶如小獸，他們對孩子恩威并施步步為營半點不敢疏忽。

呵呵，這樣的比喻真形象貼切。的確，現(xiàn)在的孩子都如幼獸，無法無天，予取予奪，要你飼之以痛、以血、以眼淚、以歌哭、以心之焚毀、以形骸之流離。之后他長成，便離開你，快得像風(fēng)，虛無得像影。縱是如此，這世上總有手拿蜜糖與皮鞭的馴獸師一路相陪。馴獸師們大概都知道，其實野獸遠(yuǎn)遠(yuǎn)比馴獸師更厲害，而野獸的馴服太需要馴獸師用愛與陪伴來交換。

每個野獸的成長年月，無不繁艷為表，內(nèi)里盡是殘酷。

但來自馴獸師的愛，卻永遠(yuǎn)是此物最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