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怎么了？

錢亦蕉

央視，仍舊代表著這個國家的電視力量和水平，卻再也難以一呼百應、眾生膜拜了。

秋日的塵霾里，央視“大褲衩”屹立在北京國貿CBD商圈，無視來往過客，無視各種眼光。

央視內部，正值多事之秋。從原副臺長李東生因違紀接受調查、開除黨籍，到財經頻道原總監郭振璽涉嫌受賄被檢察機關立案偵查，接著是近年來頗多爭議的主播芮成鋼、財經頻道副總監李勇、央視紀錄片頻道總監劉文等人被警方帶走，引發多方猜疑。主持人這邊則陷入離職高潮，王志、李詠、邱啟明、崔永元、白燕升、劉建宏……，這個名單最近又確認多了一個名字——柴靜。隨著老臺長楊偉光的去世，一股懷念當年、感嘆“今不如昔”的氣氛正在央視內外蔓延。

其實，人員變動常常有，只是最近多了點。正是央視眾星捧月的霸主地位，讓它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引來眾聲喧嘩。而正像曲折跌宕的大戲里，那些“名嘴”總歸是最顯眼的。

傳說柴靜的離職是在去年年底，因為低調處理，直到最近才被網絡曝出。她的前同事、比她早一步離開央視的邱啟明在微博上證實“柴靜確實于2013年底辭去央視職務”，至于原因，一方面當然是在美國生子后“相夫教子”過日常生活，另一方面，《看見》的停播肯定也是誘因。“《看見》是柴靜之前在央視唯一主持的一檔節目。但做得好好的一檔節目，突然停播了。我覺得這就類似一個再優秀的大廚，讓你突然去端菜了，不讓你在真正的空間里去施展專長的時候，提出離職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柴靜當年最早進的正是央視的改革先鋒——新聞評論部，與白巖松搭檔做“時空連線”。

大多離開央視的主持人都對離職諱莫如深，邱啟明是個例外。當年他離開前，曾發了一條微博：“如果自己的權益都保護不了，評論部我要你何用？傀儡制片人，我活得比你們自由！再見了！”怒發沖冠、拍案而起的舉動正是因為他的真性情，在央視新聞頻道做晚間新聞專題節目《24小時》的主播，激情評論是他的特長，他說：“作為國家電視臺，雖然是一個接近零點的節目，但如果連自己的聲音都沒有，是很可悲的事情。”當然，他在臨場發揮時也會照顧到方方面面，“一會兒想著上面的口徑在哪，又想到‘紅線’在哪，我會不會踩到地雷，考慮對面女主持會不會在那自己背稿子……”他還說：“我曾經很困惑一個問題：每一個人都不去做，每一個人都把責任推給體制，我們的明天究竟在哪里？”最終，他還是從央視新聞臺的硬漢主播變成了湖南芒果臺的柔情紅娘，雖然他心中還魂牽夢繞著他的“新聞主播臺”。

其他人的離開也各有各的出路。王志是從政，方宏進是從商，李詠是從教……當然，離開這個十多億人矚目的平臺，不在聚光燈下，有人會失落，也有人會出事，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崔永元的離開有點不一樣，除了與各方面的摩擦，除了他自身的原因——患上了抑郁癥，還因為與方舟子的一場關于轉基因食品的爭論。他赴美拍了關于轉基因的紀錄片，成為挑戰轉基因食品、維護民眾知情權的斗士，與方舟子的一場罵戰，從微博一直鬧到法庭上。《實話實說》的前任制片人時間這樣評價他的離開：“我不覺得意外，小崔一直就想離開央視，我覺得現在離開更好。”不過，按小崔的性格，即使不在央視，他也不會離開人們的視線。

另一批人的離開則不那么光彩。對于央視財經頻道的大地震，各方傳言眾多。貪腐來自權力，但權力卻不一定導致貪腐。電視改革給了頻道總監和制片人用人權、財務權，卻也讓一些人自我膨脹，有點權力就要“尋租”。據時間說，因為貪腐問題，央視制片人的權力其實已經縮小很多，像當年他們創辦《東方時空》時的那種制片人說了算的特殊體制早已不復存在。

也還有堅持的人，如白巖松，他拒絕任何領導崗位，在第一線做制片人和主持人，堅持他的新聞專業主義。時間想起當年《東方時空》在2001年的變故，感慨自己不該去當什么“新聞評論部副主任”，不當他還是“專業人才”，當了“就得在官場上衡量”，并且最終讓他失去了自己的團隊。

很多人懷念《東方時空》的“前十年”，楊偉光統籌、孫玉勝領隊的央視新聞改革，在業界影響深遠。孫玉勝曾經寫過一本書叫《十年》，正是從早間新聞節目《東方時空》1993年5月1日的開播，寫到2003年5月1日央視新聞頻道的開播。前者早已被寫進歷史，成為里程碑式的事件，而后者，他以為這是新一輪電視改革開始的標志，不料重大事件直播讓它熱鬧了一陣后，卻出現了回潮。“創新機制”不再，這個集體也便不再充滿活力。

時勢造英雄，當年改革求新的環境，讓《東方時空》應運而生，讓那些優秀人才匯聚在一起，燃燒自己，用青春書寫激情。今日，似乎一切都變了，網絡時代呼嘯而至，讓傳統媒體的權力弱化，新媒體、自媒體的勃發，平臺更加多元。央視，仍舊代表著這個國家的電視力量和水平，卻再也難以一呼百應、眾生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