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遞員在路上

東梅979

簽上名關上門的最后一瞬間我終于想起這眼熟的快遞員是誰了。叫出他名字時他站在半截樓梯上吃驚地回頭，我說我是誰誰的女兒他眨巴下眼睛，我改說我是買過你多少多少錢的什么什么保健產品后無效要求退款卻免費獲得新保健產品的誰誰的女兒，他果然想起來了。

他說自從碰到收貨客戶是前前女友，只要聽到客戶叫出他的名字都會緊張。我笑說你還這么逗，當年就是因為你能逗我爸媽開心我才不拆穿你的，他說是啊我們那時候都是特地選在工作日工作時間兒女不在場才會上門做推銷服務，你是唯一提前回家卻從不給我們拆臺不趕我們走的人。

他改做購物網站快遞的初衷是兼職的同時還能有機會認識新客戶，沒想到做了快遞就再不想賣保健產品了：干完活就能下班；不遭人嫌棄白眼；省腦子、多運動；錢掙得看似少了些，但掙多掙少自己能控制；下個月計劃送早晚兩個班的快件，只要提前規劃好路線，中間能有很多休息時間。

我問他你本科讀的營養學專業豈不是用不上了？他笑著說當年我們都說自己是學健康相關專業的。我說你嘴這么甜豈不是浪費？他說不浪費，客戶來電催單或要求提前送的時候還是要好好應付的，一個被認定的投訴扣200元，一個表揚獎勵1元。

電話在催單，留下聯系方式后他匆忙離開。他在朋友圈的昵稱叫“在路上”，翻了幾頁往日的分享，他們最怕遇見的就是我這種住六樓沒電梯的、打N次電話不接卻在兩小時后來電要求返回送貨的、磨磨蹭蹭驗貨試穿還要退換貨的……對他們來說時間的單位就是兩元錢——基本工資之外每單提成兩元。最開心遇上早上睡眼惺忪裹著睡衣出來簽單的妹子；大雨滂沱能容人避雨的寫字樓大堂沙發……關于前前女友事件他的自我總結是“轉身要快、動作要帥”；個性簽名是劉歡《在路上》的歌詞：“那一天，我不得已上路，為不安分的心，為自尊的生存，為自我的證明，路上的心酸已融進我的眼睛，心靈的困境已化做我的堅定。”

看著小區里紅色白色黑色分分鐘穿梭的送貨車，總覺得與劉歡的歌詞搭配起來略顯矯情。想起杰克·凱魯亞克的小說《在路上》里有一句：“有的路也許不是最短的，也許不是最美的，但達到了目標，就一定是最好的。要達到目的，就必須嘗試許多條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