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膺三嘆悼常州

【原文】

常州（并引）

（宋）文天祥

故國之戀，不勝愴惻。常州宋睢陽①郡也，北兵②憤其堅守，殺戮無遺種，死者皆忠義之鬼，哀哉！

山河千里在，煙火③一家無。

壯甚睢陽守，冤哉馬邑屠④。

蒼天如可問，赤子果何辜？

唇齒提封⑤舊，撫膺三嘆吁⑥！

【注釋】

①睢陽——唐郡名，治所在今河南商丘南。唐肅宗至德二年，安祿山之子安慶緒遣將攻城。張巡、許遠死守十月，皆犧牲。此處以常州比喻睢陽。

②北兵——指元兵。

③煙火——指炊煙。

④馬邑屠——馬邑：古縣名，在今山西之朔縣。馬邑屠：指漢初陳豨（xī）反，自立為代王，高祖擊之。后周勃入定、代州地，馬邑不下，攻略殘之，多所殺戮，殃及無辜。

⑤提封——指諸侯或宗室封地。此處特指吳季札之封邑。

⑥撫膺三嘆吁——撫膺：撫胸。吁：慨嘆。

【經典背后】

南宋德祐元年（1275），元世祖忽必烈下旨伐宋。左丞相伯顏親率20萬大軍，從襄陽出發，沿漢水南下，一路勢如破竹，克南京、占鎮江、得常州、犯無錫，直指南宋首都杭州。就在南宋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泉州司理、回宜興守母喪的姚訔，立刻從宜興趕到無錫和晉陵兩縣，與陳炤和包圭商討收復常州大計，又派人員去和退守江陰縣的張世杰約定聯合光復常州。張世杰派都統劉師勇率軍增援，在軍民齊心協力下，夜襲常州城，一舉收復常州。同時一鼓作氣連夜攻下常州西北屏障呂城。

常州收復的消息傳到了南宋朝廷，大大地振奮了全國軍民的抗元信心。南宋皇帝詔授姚訔為常州知州，陳炤為通判，包圭署理武進知縣，另派副都統王安節帶兵前來協防。伯顏獲悉后，氣得哇哇直叫，率領20萬兵馬再圍常州。常州百姓毫無懼色，一方面加強守城防御，一方面派人突圍與文天祥取得聯絡，請求支援。不料援軍受阻于五牧，全軍覆沒，常州成為一座孤城。

伯顏攻城50多天仍未占領常州，于是派南宋降將在城下喊話，想用攻心術策反城內將士。將士們不為利誘，嚴厲痛斥，箭射叛徒，嚇得策反者狼狽而逃。伯顏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抓來四周百姓逼迫他們堆起土壘，慢慢向常州城逼近。守城軍民無法向手無寸鐵的同胞射擊，常州城危在旦夕。此刻，常州城內糧盡彈絕，連樹皮老鼠都吃光了。

伯顏再次增調20萬兵馬，前后40萬兵力重圍常州。土壘堆到城墻后，元軍猛烈發射炮火。常州城墻被炮彈炸塌，伯顏登上城樓，攻入城中。常州軍民誓死不降，和元兵展開巷戰。深受重傷的姚訔為了不落入元兵之手，毅然跳入火中自焚。陳炤也毅然表示：“離此一步，非我死之地！”殺敵數人后，壯烈殉國。雙刀王安節被敵軍砍傷了左股，仍然屈著雙腿繼續殺敵，最后被俘，拒絕投降，慘遭殺害。而包圭在化龍巷指揮軍民抵抗，力竭被俘，“不屈，大罵賊而死”。全城百姓無一投降，數十萬軍民全部被元軍殺害，僅剩7人劫后余生。

南宋丞相文天祥在抗元戰敗后，被元兵押送北上，途經常州時，寫下了這首詩以此悼念常州不屈的死難軍民。（柯雪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