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

周曉蓉

阿公是柳市實驗中學的一位清潔工。阿公很瘦小，總是駝著背。他那飽經風霜的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兩只小小的眼睛有點渾濁，他的手，有蒲扇那么大，每一根手指頭都粗得好像彎不過來，皮膚皺巴巴的，像樹皮。夏天他只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襯衫，第一個紐扣總是松開。

阿公總是在午間、晚間出入各個樓層，各個教室，而且拖著條破麻布袋。起初我并沒注意，后來慢慢發現，原來他是從后門進來的，每次進來都徑直走向垃圾桶，然后放下麻袋，緩緩蹲下身，把手伸進垃圾桶搜索著他所需要的空瓶子、紙張。接著慢慢起身，拖起麻袋，似乎非常吃力。然后他會穿過教室，站在前門，伸出他那干巴巴的手，豎起粗短的大拇指，面帶笑容，一口方言道：“你們都是這個，以后都會考上好大學的。”才拖著麻袋慢慢地走出教室。

日子久了，班里形成一種默契。坐在后排的男生不知從哪里搬來了一張課桌，放在教室后面。同學們不約而同地把自己喝完飲料的瓶子放在那張課桌上，課桌上的瓶子越聚越多，顏色不同，高矮不同。放不下了，就往抽屜里塞。從此以后，每當阿公來了，總是會有人在后面大叫：“阿公來了！”阿公還是照舊從后門進來，而同學們此時都會放下手頭的事，起身笑著跟阿公打招呼。有時候一些同學會將自己還剩少許的飲料拼命喝完最后幾口，然后大聲叫住阿公，把瓶子給他。后來，阿公來教室停留的時間長了。但他依然總是豎起大拇指，不斷地重復著：“你們都是這個，以后都會考上好大學的。”

冬天到了，天氣開始轉涼。阿公每天還是起得很早。每當我往教室走去，總是能看見他拿著掃帚打掃大道。他的雙手開始長凍瘡，原本粗糙的手指看起來都不像是手了。這些情景，大家都看在眼里。有同學很熱心地買了手套送他，可他卻不常用，他說戴著手套不好干活。

后來，我們初中畢業了，去了不同的學校。阿公年紀大了，過了一兩年也離開了學校。但是似乎所有的實驗學子都知道阿公，都會不約而同地在回到母校后尋找那個矮小蒼老的身影。每當和同學聊起母校，他們都會說：“你還記得那個阿公嗎？就是那個豎著大拇指說我們都會考上好大學的阿公。”

那日，我回到母校，竟然遇到了阿公。他依然在校園里撿著垃圾。我向他打招呼說：“阿公，你還在實驗啊？”他笑著說：“退休了，還是惦記著，就時常回來看看，撿撿垃圾。”告別后，我看著他往小道那邊緩緩地走去。他的背似乎又駝了一些，頭上的銀發似乎又稀疏了許多。只有那笑容，還是和印象中的一模一樣。

【作者系浙江省樂清市白象中學金鰲文學社社員，指導教師：黃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