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窮二白,我們曾這樣描述過自己的國家。
1956年,毛澤東在《論十大關系》中有過這樣的闡述:“我曾經說過,我們一為‘窮,二為‘白。‘窮就是沒有多少工業,農業也不發達。‘白就是一張白紙,文化水平、科學水平都不高。”
就當時的中國來說,國家“窮”的實質就是民窮,整個國家物質基礎薄弱,百姓的生活水平也難改善。
為此,政府曾實行過計劃經濟,將有限的資源有計劃、有控制地提供給龐大的人口群體去消費,同時還要留存一些為經濟發展蓄力的基本物質條件。這一時期,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平相差不大,土地多寡是衡量一個農村家庭是否貧困的主要依據,整個國家都處于貧困狀態。
這是壓制消費需求的特定時期,也是一個全國各族上下團結起來共同發展的時期。這個時期,國家的每項投資,每項政策,每個決定,都可以看成初步的扶貧行動。對于每個人來說,扶貧的機會都是相對均等的。送錢發物的救濟式扶貧成為人們對于扶貧的第一印象,這也被看成是政府開始扶貧工作的標志。
上個世紀70年代末期,市場經濟大潮席卷東部沿海地區,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決策使得這個地區成為人們獲得財富的圣地。大量百姓手中的資金逐步向一些敢于先吃螃蟹的人手中集聚,這一地區與以原始農業生產方式為主要財富獲取方式的內地經濟差距開始拉大,群體性的貧富差距也開始顯現。1978年,全國仍有1/3以上的農村人口處于貧困狀況,但富人已經開始成倍增長。
1986年,中國政府第一次比較明確地制定了全國性農村扶貧開發計劃,從中央建立扶貧開發領導小組到省市縣甚至鄉鎮都建立了扶貧開發辦公室,機構的組建也意味著以往分散在民政、農業等部門的救濟、扶貧職能統一到了一起。政府明確扶貧開發辦公室就是要在全國貧困地區實施開發式扶貧。
扶貧機構的組建也意味著扶貧開發將是對特定地區和特定群體實施的特定工作,就是為了幫助農村貧困人口完成脫貧致富和農村貧困地區實現經濟發展,這就需要劃一條農民的收入線和政府的財政收入線作為目標線,線下的享受扶貧政策,線上的不僅無緣,實力雄厚的還要“勻”一部分過來支持其他地區的扶貧開發。
1993年,按照當時的貧困人口標準,中國農村貧困人口還有8000萬。1994年,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有明確目標和具體任務的“八七扶貧攻堅計劃”出臺,目標到2000年基本解決剩余的8000萬農村貧困人口的溫飽問題。這是一個龜與兔賽跑的開始,追趕是一種趨勢,完成時限定在了七年。
但眾所周知,貧困是一個相對概念。七年后的2000年,得益于改革開放助力的東部沿海地區的經濟實力不可同日而語。而貧困地區雖然經過大規模的扶貧開發,貧困人口數量大幅減少,但與東部居民的收入差距依舊明顯,政府如果固守舊有的扶貧標準只能是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絕對貧困數字的縮減完全掩蓋不了收入差距拉大導致的相對貧困問題。
長久以來,貧困人口主要集中在我國廣大的農村,要想使其脫貧致富,農業是能選擇的最大切口,從種植到養殖,從畜牧到漁業,從旱地作物到水田種植,瞄準農業開展扶貧開發已經成為一些地區的思維定式。
中國農耕文明已經走過數千年,真正通過農業發展實現國家富強的時期屈指可數。貧困地區想光靠農業實現脫貧,顯然不行。扶貧應該是一項系統的工程。
2001年,中國政府出臺了《中國農村扶貧開發綱要(2001—2010年)》。綱要里制定了一些在今天看來是非常關鍵的扶貧開發措施:整村推進扶貧開發,即幫助政府確定的貧困村整體脫貧;農業產業化扶貧開發,即幫助貧困地區的一些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和當地貧困農戶建立聯系,來幫助貧困農戶更好地獲取外部信息,更好地與市場對接,解決小農戶與大市場的問題;貧困地區勞動力轉移培訓,目的是幫助貧困地區培訓勞動力,讓他們經過培訓后可以到外面打工,獲得更高更穩定的收入;易地扶貧搬遷,將那些生活在不具備生存條件地區的貧困人口,在政府的幫助下遷移到其他地區發展。
十年間,扶貧開發逐步深入人心,多項扶貧措施的出臺,更刺激了貧困地區經濟社會發展。這個時期,一些原本窮得出名的地區一躍成為世人關注的焦點。
西海固,1972年被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定義為人類無法生存的地區。這里黃土割裂,干旱少雨,卻人口眾多,缺乏農業生產和人類生存最起碼的條件。中國當代作家張承志在其《大陸與情感》一書的《離別西海固》章節中這樣寫到:“西海固,若不是因為我,有誰知道你千山萬壑的旱渴荒涼,有誰知道你剛烈苦難的內里?西海固,若不是因為你,我怎么可能完成蛻變,我怎么可能沖決寄生的學術和虛偽的文章;若不是因為你這約束之地,我怎么可能終于找到了這一滴水般渺小而純真的意義?”
水的缺乏和地表的破碎讓這里的貧困觸目驚心。2001年的西海固地區,財政收入僅為1.6億元,而財政支出高達16億元;農民人均純收入1078元,只有全國平均水平的43.8%。在產業結構上,仍以傳統農業為主,產量低而不穩。
為此,扶貧部門將發展優勢特色產業作為西海固扶貧開發的利刃,因地制宜打造出勞務、馬鈴薯、草畜、苗木等一批特色優勢產業。2011年,僅有155萬余人口的固原市,就有30余萬青壯年勞動力外出務工,務工收入占農民年人均純收入的44%。
在西吉,馬鈴薯也稱土豆,過去是“救命糧”,如今被叫“金豆豆”,種植面積超過125萬畝,土豆收入占當地農民純收入的1/3。西芹號稱“金桿桿”,2011年全縣產量超過30萬噸,種西芹的農民年收入6000多元,比其他農民高出2000多元。
貴州畢節,四川大小涼山,江西贛南,湖南湘西……這些在中國旅游地圖上都是令人向往的旅游目的地,但在中國扶貧地圖上,他們是一塊塊貧困地區的中心。這些地區,代表中國最貧困地區的發展現狀,也督促著中國農村扶貧開發的腳步加快、加快!
2011年,中國政府發布《中國農村扶貧開發綱要(2011—2020年)》,將武陵山區、烏蒙山區等11個集中連片地區和三個實施特殊政策的地區作為2020年之前扶貧開發工作的主戰場,全國按照2300元的標準確定的農村貧困人口,70%左右分布在這些片區。這些面積廣大、涉及多個省區市、地形氣候復雜的片區中心就是像畢節、湘西、贛南等榜上有名的熱點地區,扶貧攻堅與區域發展的目標,就是為了這些地區盡快脫貧、發展。
縱觀中國幾十年的扶貧開發歷程可以看出,表面上,中國扶貧開發的戰線看似隨著貧困人口的由多變少而逐步收縮,由面成點;實質上,扶貧開發正在全面施策,對難啃的硬骨頭各個擊破。從絕對貧困到相對貧困,中國的貧困人口數量從固定的數字演變成了一個動態的數字差,這個數字差越小,說明扶貧開發工作推進的力度越大。在科學、合理、以人為本的農村扶貧開發面前,貧困并非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