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小英
當今校園題材的小說,大多顯得稚嫩和膚淺,無外乎一群荷爾蒙過剩的青年一波三折的青春軼事。但是亢霖的短篇小說《遭遇斯賓諾莎》卻另辟蹊徑,寫得很好看。他的好看并不是那種開卷就奪人眼球的類型,而是用散漫自如的常規表達切入,當你開始讀也不會覺得多么出奇,但是你不會放棄,隨著閱讀的深入,你便不能自拔,在故事的推進中,就會被不斷涌現的戲劇化的構思技巧徹底征服。
小說以斯賓諾莎這個名字切入,用他的名言“迷信是由恐懼而生,由恐懼維系和助長的”推進故事,貫穿全文。小說中人物的遭遇和歸宿很好地詮釋了這句名言,以主人公的身體力行給這句名言以圓滿呼應,使得看似慣常的校園題材增加了分量和可讀性,并表達了深刻的思想:人要有所信仰,有所敬畏,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命運和前途是無法預料的,但不能怨天尤人,以樂觀的心態笑面人生才是王道。
主人公“我”在血氣方剛的高中時代,出于哥們義氣和逞強好勝的特點,以及對校園女神的欣賞之情,在不知內情的狀況下引起了一場文科班和理科班的打架斗毆,間接造成了幾個同學命運的改變——女神王曉云因為緋聞高考落榜,為了維持家庭生活不得不成了一家夜總會的坐臺小姐;鐵哥們被開除后也沒上大學,做起了名牌服裝的代理商。而“我”是一個向前看的人,“我”造成的這場風波并沒有影響到自己,“我”大學畢業后成了中央新聞單位的記者。故事僅僅如此,那就顯得俗套老舊了。作者給小說注入了許多戲劇的成分,給讀者的閱讀歷程不失時機地注入一管興奮劑,讓讀者的眼睛為之一亮,心靈為之一顫,繼而全神貫注迫不及待地讀下去,并有所思考,有所啟迪:
1,誤會和重逢的戲劇化。鄰居男孩和同學打賭,說跟鄰班女生校花很熟,就對著女生教室喊人家名字。男主角“我”不明事理,以為是對女生的挑逗,沖上去就打。沖突開始,人物命運被改寫。時隔多年,“我”去采訪,消遣時分到夜總會巧遇昔日校花,當年事情的真相大白,但一切都已經無法更改,“我”的后悔和愧疚已不是語言可以陳述的。這樣的安排使稀松常見的校園沖突增添了故事性,給小說的敘事涂上了一層可圈可點的人性光輝。
2,人物關系的戲劇化。班主任和前妻的兒子也參與了打架,但之前小說沒有提到,結尾處老師生病住院,“我”去看他,老師才透露這個關系。參與打架的老師的兒子后來染上毒癮,跳樓自殺,前妻進了精神病院。老師的遺恨和悲痛根本無法言說。
3,結尾的戲劇化。“我”的盲目沖動,造成了文科班佼佼者命運的逆轉。夜總會重逢,我明白了自己罪孽深重。“我”決定放棄現有婚姻,要彌補年少輕狂時期犯下的錯誤,承擔責任,給學生時代就萌生的緣分以好的結局。
小說中雙關語,暗示語用得極為精妙,對故事的推進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這些語句在全文中舉足輕重,例如此句:“事實證明,王曉云盡管有美好的表情,但她的成熟程度,遠遠沒有達到她的表情所展示出來的那種水平。”讀這一段,再看后面故事的發展,讀者就知道,這確實是一個不很成熟真真實實的女學生,在流言蜚語面前,她被打倒了,高考失利,而且復考照樣名落孫山。暗示語巧妙地銜接了后文。高三兩個班為一個女生打群架,三名男生被開除。文科班主任找男主角“我”和女主角王曉云談話,不同時間不同對象說了同樣的話:“別忘了事情是由你們引起的,珍惜自己的機會吧。”浮在表面閱讀,你會以為班主任缺少批評藝術,言辭貧乏。到后來班主任住院,道出對方參與者男生就是自己兒子時,才能深刻理解這話的分量,也就能體會到老師當時內心經受的折磨和疼痛。是啊,自己的兒子被開除了,自己因為離婚沒能管教好孩子,致使兒子的前程被毀掉了,多么叫人心疼。你們這些孩子還有機會,珍惜吧。這句話中包含多少辛酸和無奈。
構成小說的線索在全文中貫穿的更為精巧。斯賓諾莎的名言和生平簡歷映射在小說人物身上,轉承的天衣無縫。到故事結尾,名言所蘊含的人生信條自然呈現出來,小說的思想內涵水到渠成,無須贅言。
因為有所畏懼,有所信仰,所以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即便是過了多年,也不能抹殺掉應負的責任。“我”用實際行動踐行責任,“我”不喜歡哲學,不研究那些生澀的理論,但我相信斯賓諾莎說的話:迷信是由恐懼而生,由恐懼維系和助長的。遭遇這個以磨鏡片為生的哲學家,就是遭遇人性的本質:給責任以擔當,給緣分以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