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地行走 展現大愛——論向本貴近期的中短篇小說創作

鄧立平

向本貴是湖南鄉土小說的代表人物之一。退休后仍筆耕不輟，繼續在創作的道路上堅持自己多年來形成的特點且有所創新，奮筆疾書，創作了一大批反映當下現實生活的中短篇小說，而且取得了比較突出的成就。

一、觀察生活更深入，反映生活更及時

向本貴素來以觀察生活細致，反映生活生動著稱。 《文藝報》 曾發表了任晶晶寫的《作家向本貴矢志不渝的追求，為農民而寫，寫農民故事》 的文章，對向本貴關注農村現實，反映農民生活的創作做了高度評價。退休以后的向本貴有了更多的時間深入基層。因此，這些年來他的作品還是以反映底層生活為主，在發表的60余篇作品中，這類題材占了50多篇。仔細分析，我們發現他的作品比以前觀察生活更加深入細致，反映生活更為及時生動了。

如他的短篇小說《扯扯渡》 （載《民族文學》2012年第8期），主要就是反映留守老人和兒童的問題。新世紀以來，中國農村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處在一個轉型時期。一部分農民致富了，出山了，進城了，但剩下的卻是沒有什么謀生本領的老人和貧困戶，他們的生存環境更差了。政府有關部門為了提高教學水平，增強辦學效益，實行了拆并村小的行動，而那些住在大山里的孩子讀書卻更困難了。要住校，使本來人口不多的家庭分成幾處，開支無形中增加了；不住校，卻要每天來回奔波幾小時，靠古老而原始的扯扯渡船過河，十分危險。而田坪鄉黨委李書記卻時時想著自己的升遷，計算著自己下來幾年幾個月了，把還住在深山的半埡村和后山村的鄉親們的痛苦忘到了腦后。雖然鄉黨委、政府的領導經常以修橋的名義向上級要錢，但撥下錢來后，卻又把修橋的事丟到了一邊，拿那些錢去做他們認為更重要的事情，名義上還說是為了保留古老的民俗風情，好讓城里的人來看看扯扯渡船。

向本貴一如既往地關注生他養他的農村，對農村的每一點變化他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并由此深思開去。在短篇小說《禾坪的八月》 （載《山東文學》總第643期）中，向本貴寫到了農村實行村民自治這股民主潮流的勢不可擋。禾坪村的劉樹林，是靠著非常規手段當上村主任的，但當上之后卻一心只為自己牟利。當了三年村主任，他“自己家里卻是大變樣了，舊木屋變成二層磚房了，自行車變成摩托車了，簡裝白沙煙變成芙蓉王了”，①競選時給村民承諾為大家辦幾件實事卻一事無成。競選時為民好話說盡，當上后卻利己之事做完。但劉樹林還不滿意，還想繼續當下去，千方百計謀求連任。因此，在新一屆村委主任選舉時，他開始采用賄選的辦法，使得村里另一個競選對象原村治保主任金大興也不得不搞賄選。投票那天，盡管鄉黨委吳書記在臺上做了很有偏向性的講話，肯定了劉樹林三年來的成績，但投票結果卻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金大興高票勝出。劉樹林不甘心敗選，向縣里狀告金大興賄選，把選舉結果推倒重來。但第二次選舉時劉樹林敗得更慘，在565張選票中，劉樹林僅得5票，金大興以更多的票數再次當選。小說反映了現時農村村民的民主意識在逐步加強，民主精神得到光大。

如果說在《禾坪的八月》中向本貴主要表現村民對自己民主權利的珍重，要求干部們真心為民辦實事的話，在《連塘魅影》 （載《星火》2012年第5期）中他提出了更為深刻的問題。農村青年鄒水生因為自己的母親被原村主任伍成杰逼得跳水塘自殺結下了仇恨。他從12歲就外出流浪，長大后，千方百計報復伍成杰——先是假裝與伍的大女兒戀愛，后來又與伍的小女兒伍愛秀弄假成真，但卻被伍成杰生生拆散，只有再次外出闖蕩，成了一個小流氓。當他再次回到家鄉時正好碰上村民委員會換屆選舉，而競選村主任的還是已經當了28年村干部的伍成杰和另一個村民李太安。在村民投票前的關鍵時刻，李太安要鄒水生在大會上控訴伍成杰害死自己母親的罪行，使得選舉出現了一邊倒的局面。伍成杰這個為村民干了一些實事的鄉村流氓最終被淘汰，李太安則成了新的村委會主任。但是新上任的李太安比原來的伍成杰更自私，他還是一個見不得任何人比他能干、嫉妒心極強的人。早先他就毒死了村民丁尚文雞場的上千只烏骨雞，上任后又要撕毀村里與伍成杰簽的魚塘承包合同，因為伍成杰在魚塘里喂養了名貴魚，很快就會有大量的現金收入。合同撕毀不成，他就經常以上面來人的名義敲詐伍成杰，甚至叫來社會上的人明搶暗偷伍成杰所養的魚，最后逼得伍成杰不得不答應交出承包的魚塘。為了低價承包村里的茶園，他采取參會人員每人發400元的辦法收買村民，使自己的陰謀得逞，用極低的價格承包了村里的茶園，這也是他為什么要競爭村主任的原因。“李太安想做村主任，眼睛就是盯著那片茶園的。他李太安一輩子想的是錢。做閹豬匠的時候，他說賺的錢太少，做木材生意的時候，他說累，養鼓眼鼠不累，還能賺大錢，可是，卻受了騙。做村主任，說句話就可以賺到大錢了，他心滿意足了。”②金卉揭穿了李太安的真面目，使得鄒水生也醒悟了。通過這個故事，向本貴實際上是向人們提出了一個更加深刻的問題：在現今的農村，究竟應該怎樣讓老百姓克服劣根性，選出真正能為自己服務的好當家人？這個問題不解決，農民要想真正行使民主權利只能是一句空話，農村要真正地民主也是一句空話。這個問題的提出，可以看出向本貴對當下農村問題思考的深入，觀察的細致。提出問題發人深省。鄒水生覺悟了，但我們的書記鎮長鄉長們是否看到了這類問題的嚴重性呢？這兩部小說可以說是姊妹篇，寫出了向本貴對當下農村重大問題的思考，展現了處在歷史變革中的鄉村的風貌，塑造了多姿多彩的鄉村人物。因此他2012年獲得了“全國首屆郭澄清農村題材短篇小說大獎賽”的唯一大獎，也是實至名歸。

二、始終把關注的目光對準底層，表現人道主義情懷

近幾年向本貴的創作視野更加開闊，不但保持了原有的小說創作特色，繼續關注農村底層，在他的筆下，還出現了城市底層的市民和處在城鄉交叉地帶的進城農民，許多作品塑造了一批有血有肉的鮮活形象，還引起了很大的反響。

在《鄉村愛情》 （載《廣西文學》 2013年第1期） 中，向本貴塑造了一個留守男子的悲劇形象。后埡村的柳冬生30歲了，卻一直找不到對象，原因是村里的姑娘一個個都外出打工了，并相繼找到了外地的如意郎君。而柳冬生因為父親早亡，只留下一個體弱多病的母親，為了照顧母親，他不能外出打工賺錢，只有留在家中，這樣，找老婆就更難了。他看中了一個因外出打工出了事故、跛了腿的姑娘伍芬芳。而柳冬生同村的青年王勝地也看中了她。但是，不久伍芬芳被介紹到縣長家里做保姆去了，她根本就看不起這兩個鄉下的青年，王勝地和柳冬生都是一廂情愿。悲劇還是發生了，王勝地為了向伍芬芳求愛失手掐死了她，柳冬生也因為單相思成了精神病。三個青年，一死一病一坐牢，上演了一場悲劇。柳、王、伍三個當代農村青年的愛情悲劇或者說人生悲劇，給了我們深刻的啟示，當下的農村青年，他們的出路何在，他們的路在何方？

向本貴還一如既往地關心著那些處在貧困線以下的底層人，而且，不光是關注那些留守在農村的人員，也關注那些處在城鄉交叉帶的進城務工人員，特別是那些靠撿破爛收破爛的“破爛王”們。在中篇小說《千家橋》 （載《青春》2009年第5期） 中，向本貴給讀者展示了這些邊緣人的真實生活。劉楚玉是一個農村出身的年輕姑娘，她也和村里的其他年輕人一樣，向往著通過讀書改變命運。因為父母親意外身亡，她過早地來到城里打工，為的是把自己的弟弟培養出來，因為弟弟考上了縣里的重點高中，是一家人的希望。為了賺到更多的錢，劉楚玉也干起了撿垃圾、收破爛的事情，過著非常貧困的生活，供養弟弟讀完了高中，考上了重點大學。她自己卻生活在城鄉結合部的貧民窟——千家橋，并在極其狹小的棚子里養了一頭豬，人與牲畜住在一起，希望能多一點收入。故事向人們展示了這些生活在邊緣地帶的人們的日常生活和工作，寫出了他們的艱辛，道出了他們的人生苦難。

在中篇小說《麥子》 （載《長城》2010年第6期） 中，向本貴塑造了一個全新的形象——一個被生活逼得走上歧途又試圖回歸正常生活的女性——麥子。麥子本是一個進城打工的農村青年女子，本來正常工資可以讓她供養自己的弟弟上大學，但是天有不測風云，母親的一場重病把麥子逼上了賣淫的道路。母親病好以后，麥子回到了離自己家鄉不遠的南江市，繼續打工掙錢，“她要讓過去的麥子永遠的消失，不復存在”③，并且還與南江市城管處的副處長鄭奎組成了家庭。雖然是做繼母，但婆婆喜歡，繼女聽話，丈夫疼愛她，一家人和和美美。沒想到的是，麥子在這里卻碰上了她過去的嫖客，也是現在的城管隊大隊長伍得強，并多次被他敲詐，拿走了她店子里幾千塊錢的衣服。最后，因為伍得強粗暴執法，在麥子開的服裝店前打傷了進城賣葡萄的農民劉可，而伍得強卻緊緊抓住麥子的把柄，想要麥子作偽證。在法庭上，麥子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最終拿出了城管隊隊長伍得強行兇的證據——麥子拍攝的伍得強粗暴執法的錄像，使他受到了懲罰。而麥子也因為正義和良心失去了溫馨的家庭，又只得遠走高飛。作者向本貴采用欲抑先揚的手法，先將麥子的幸福描寫到了極致，再寫她心中所存的正義感，更能突出麥子大膽作證犧牲的巨大，突出了她善良、正直，有同情心的性格特點。

在《生活如歌》（載《小說月報》 2009年第6期） 中，向本貴把關注的目光對準了生活在城市底層的下崗工人。塑造了一個下崗不墜志，奮發圖強，笑對生活磨難，并全力幫助別人的形象。王道明十幾年前是市彩色印刷廠的撿字工，電腦的運用，使得他成了一個下崗職工，而且他的妻子劉素菊也同時下崗，一家的生活陷入困頓。他應聘過多種工作，卻很難擺脫貧窮的因境，加上后來他的妻子劉素菊遭受意外車禍而半身不遂，生活的擔子更加沉重地壓在了漸漸步入中年的王道明身上。但他總能以坦蕩的心胸面對生活，口中時時不離《誰不說俺家鄉好》，苦中作樂。這時，一個平時不愛說話的飯店大廚無私地把自己家祖傳的配置茶鹵蛋的秘方傳給了王道明，使得王道明有了自謀生路的手段——擺攤賣茶鹵蛋，并能在做生意的同時照顧自己癱瘓的妻子，培養自己的女兒。城管隊員也因為他的情況特殊而給了他特殊的照顧。正當他時時唱著《在希望的田野上》賣茶鹵蛋時，他的初戀李愛媛一家也陷入了困境。李愛媛十分后悔自己當初的選擇，想與王道明破鏡重圓，而王道明能在關鍵時候把握住自己，并把做茶鹵蛋的秘方告訴了李愛媛，使得她一家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走出了困境。故事雖然并不曲折，但向本貴寫出了處在底層人的精神風貌和他們對待生活的態度，寫出了他們相濡以沫，共度困境的精神境界，給人以積極向上的力量。

三、繼續塑造鄉鎮基層干部，人物性格更加豐富多彩

向本貴退休以后，目光一如既往地關注著鄉村基層干部，對他們中的為民者盡情地歌頌，而對那些坑民者則無情地揭露，但并不像以前那樣好人和壞人陣線分明，而是客觀真實地展現他們身上的人性和黨性。同時，他的小說還隱約道出了當今干部制度存在的不足，干部的提拔權在上而不在下，只要把上級伺候好了，政績還在其次。

近幾年向本貴小說所塑造的這類人物性格更加豐富多彩，人物形象也更加飽滿獨到。

《鄉黨委書記》 （載《中國作家》2013年第4期） 中，林付強是從縣政府辦主任的位置下到田坪鄉來當黨委書記的筆桿子，后臺硬，自己也有一定的領導水平，但面對這里復雜的形勢也感到很棘手。他一下來，就有明確的目標，搞幾年基層工作就升上去，因此，既有為民辦實事、解難題的主動性，也有一點私心，即創建一點政績，顯示一點水平。他既有一點機謀，又有些許狡詐。是一個非常復雜的人物形象。如對于鄉村的首富、民營企業家王駝子，聽說他有縣長的背景時，他先是不動聲色，對鄉親的告狀，也是接下來暫不處理。一旦林付強查清了王駝子與縣長的關系一般以后，就果斷出擊，迅速處理，既表現了他的魄力，也看出了他處事的圓滑。而對于不配合他工作的副鄉長韋顯平，違背干部職業道德和社會公德的副書記田世明等，則十分強硬，出手果斷，該調離的調離，該組織處理的組織處理，毫不留情面。他自己也說過：“我沒有本領管別人，在田坪，我就要這么做。扶正氣，壓邪氣，掃暮氣，多為農民群眾做點好事、實事，這是我在田坪工作的目標。”④而對縣里派下來的扶貧工作隊的工作，他則采取既不得罪，又不動聲色的方式糾正他們的一些不當做法。初下鄉鎮的這三板斧，可以看出他領導經驗的成熟。通過一些事例，向本貴把一個當下有一定水平和能力，又有一定背景和善于處理復雜關系的新干部形象，很好地樹立起來了。

類似人物還有《小年》 中的鄒容（載《當代》2009年第2期），《濟水長流》中的修功成（載《民族文學》2013年第2期），《半塘荷香》中的趙書記（載《創作與評論》2013年第5期） 等一系列鄉鎮黨委書記，他們雖然身份相同，但性格特點卻各不相同。向本貴小說作品的人物形象，豐富了這類小說人物的畫廊。

中篇小說《白津梨》 （載《長城》 2012年第5期） 中，作者以生動的形象，深刻的思考，冷靜的敘述向人們展示了當下黨風廉政建設的嚴峻形勢。縣委書記鄒丙與其情人鄉長南寧秀的關系，在鄉政府至少是公開的秘密了，鄉黨委書記秦嶺北不但不向上級組織反映，甚至還有意創造條件促成此事。其他鄉干部更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有在鄉政府做臨時工的伍玉卻成了“皇帝的新衣”中的那個孩子，她對鄒丙與南寧秀的偷情嫉惡如仇，說“他們又不是夫妻，怎么能……還都是領導啊”，因為她看到了“剛才……他們……在床……”。⑤當然，她也是無意中撞見了此事，但不裝聾作啞，而是大膽地說了出來。伍玉這個純潔善良的鄉村姑娘為此卻埋下了禍根，先是安排伍玉來鄉政府做臨時工的書記秦北嶺被打入冷宮，后是伍玉死于非命。雖然故事情節有些過于巧合，但向本貴在看似平淡冷靜的敘述中，留下了深深的詰問。唯一敢講真話、表達真實看法的伍玉死了，而且死于非命，還有沒有人講真話呢？我們的黨風怎么辦呢？能不能好轉呢？

四、向本貴能保持旺盛的創作勢頭的原因

1.生活的經歷使得他始終把關注的目光對準基層

莫言在談到自己的創作時曾經說過，作為老百姓寫作，把自己放到與老百姓一樣的地位寫作。但我國的鄉土小說作家真正站在百姓中間寫作的人并不多，建國初的趙樹理是如此，現在的莫言是如此，向本貴也是這樣做的。

向本貴1947年出生在沅陵縣的一個偏僻而貧困的山鄉，從小就受到貧窮的折磨，讀書時甚至一天吃不到幾兩米，整天處在饑餓的狀態，當時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吃飽飯。當他想通過讀書來改變自己的命運時，正好碰上了使中華民族陷于動亂的文化大革命，他也因此回到了農村，干起了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活。當時處在文革之中，大合攏的勞動效率極低，農民一天忙到晚，一年忙到頭，卻根本解決不了溫飽問題，一直處在貧困饑餓之中，這一切，向本貴是親身經歷了的。文革后期，向本貴擔任了當時生產隊和生產大隊的領導，為了解決鄉親們的饑餓問題，他暗地里搞一些承包，目的是要多打糧食解決村民的糧食饑荒，并取得了一些成效，得到了鄉親們的擁護。后來他還因此當上了鄉干部，這樣對鄉鎮基層就有了更為清楚的認識。這一段當生產隊（村民小組）、生產大隊（村）、公社（鄉、鎮） 干部的經歷，使得他對我國農村各級管理單位的情況都有比較深入的了解。這也成為他以后創作時多以家鄉父老鄉親和縣、鄉、鎮、村干部為作品主人公的重要原因之一。因為他在農村的幾十年，既當過從事農業生產的純社員，也曾做過走村串戶的鄉村木匠，做工之余了解了很多鄉間的風俗習慣、人情事故，這也為他日后小說中的鄉土氣息奠定了厚實的基礎。直到改革開放以后，家鄉的貧困狀況才有所改變。這一切，在向本貴的腦海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使得他永遠也忘不了。

他走上了創作的道路以后，青少年時的記憶時時警醒著他，使得他把關注的目光始終對準生他養他的湘西農村，魂牽夢繞的家鄉。農村生活的三十幾年親身經歷成了他日后創作的不盡源泉，他的長、中、短篇小說，絕大多數是鄉土題材。他說過：“中國文學的成就,在于中國作家用心去書寫中華民族最本質的精髓,且豐富多彩。生活是文學創作的唯一源泉。走進生活,走進底層,走進群眾,也許有驚詫、有困惑、有迷茫,卻是不可忘卻的。……沉下去,再沉下去,把文學之根深深地扎進泥土,才會血肉相依,心靈通融,才會吮吸豐富的營養和乳汁。”⑥“于是我就認準了這條寫作之路。幾十年了，我就是這樣寫下來的。有時，覺得沒寫的了，寫不下去了，我就把手中的筆放下來，到農村走一走，到工廠走一走，到城市的角角落落里走一走，到那些人群扎堆的地方站一站，聽聽他們說的什么，既便是爭吵，也要聽聽他們為什么吵架，吵的些什么。回到寫字桌前坐下來，心里就有一種踏實的感覺，似乎自己的心接上了地氣，變得滋潤和充實起來，再寫，就覺得順心暢意多了。”⑦

2.清醒的現實主義，強烈的憂患意識

我國的鄉土小說作家，從魯迅開始，就有一種強烈的悲憫意識、現實情懷。向本貴繼承了這一傳統，他是清醒的現實主義者，從他步入文壇，就一直采用現實主義手法創作，踏踏實實，扎扎實實地反映現實生活，關注百姓的所思所想所求。他說過：“一位現實主義作家，要從歷史的制高點來把握生活，理解生活。一個時代的特殊內容，能否被作家自覺地意識和捕捉，是作品能否有思想深度的重要契機和關鍵所在，一個時代的歷史潮汛作為一個創作的客體，生吞活剝地照搬和原汁原味地記錄都是沒有出息的，它只能是對生活的臨摹和圖解。如果作家的思想傾向，理論分析能力，陷入麻木和低迷的狀態，寫出的作品同樣不會有思想深度和審美價值，也就不會有思想沖擊力和精神品位。……我的作品也就會在原汁原味的品位上多一點思想之光和理性之光，多一點‘透視力’和‘形而上’，顯見理性而不蒼白。我應該有這個信心才是。”⑧他牢記作家是社會的良知，因此他的作品體現了一種大擔當、大悲憫、大關懷、大同情。

他還時時牢記作家的職責，就是要真實反映社會的情況，深入挖掘人性的閃光點和人性弱點，發揚民族精神，貶斥民族性中的劣根因子，使我們民族能更加堅強地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因此，他的作品中對民族的劣根性，對人性中的弱點敢于揭露。如對人們的崇官位拜金錢的現象，向本貴也在很多作品中予以批判，他近期的作品中對這個問題開掘得更深刻。在《常平迷陣》 （載《清明》2011年第3期） 中，他塑造了一個基層干部貪財好色，也寫出了他人性的掙扎。《連塘魅影》中，他寫出了村民的短視，只是在乎眼前的利益，而放棄自己長遠的目標，使得集體經濟受到腐敗分子的侵蝕。他就是要用手中的筆去鞭策人們，警醒人們，希望人們能更好地生活，能在金錢面前保持著清醒的頭腦。

總之，在近幾年的創作中，向本貴越來越重視“從歷史的制高點把握生活，理解生活”⑨，作品也越來越受到人們的歡迎和關注。我們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會創作出更多更經典的作品。

注釋：

①向本貴：《禾坪的八月》，《山東文學》2012年第4期。

②向本貴：《連塘魅影》，《星火》2012年第5期。

③向本貴：《麥子》，《長城》2010年第6期。

④向本貴：《鄉黨委書記》，《中國作家》2013年第4期。

⑤向本貴：《白津梨》，《長城》2012年第5期。

⑥向本貴：《把文學之根深深扎進泥土》，《民族文學》2007年第12期。

⑦向本貴：《貼著地面行進》，《星火》2012年第5期。

⑧⑨向本貴：《生活的燭光長明》，《理論與創作》1999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