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意義

丁駿

20歲那年的夏天，我經歷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遠行——大不列顛。

告別了潮濕悶熱的上海，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我昏昏沉沉地來到了倫敦。倫敦機場并不像浦東機場那般恢宏壯麗，高架環繞，來往車輛熙熙攘攘，相反的，卻多了一種寧靜的味道。不多停留，我們驅車從倫敦一路向北，向劍橋駛去。天色漸暗，我望著前方的林間小徑，竟頓生漂泊異鄉的膽怯之感。我踏上的這片土地，是怎樣的一個國家啊，本以為當今現代化科技造就的都市大同小異，不會有太多的令人驚嘆之處，然而，事實證明，我這次是錯了。

不是英國有特別的事物，而是英國本身就是一部傳奇。

一

英國的整段旅途，我都覺得是在踏著陳綺貞的小調行走，那種清新自然的感覺，縈繞在每一天的清晨，蔓延在每分每秒里。從來沒有這么真切地感受過如此純凈的自然風光與人文藝術。喜歡劍橋溫帶海洋性的氣候，涼爽而不刺骨，溫暖而不燥熱，偶爾下一場細雨，也只是美好一天的小小點綴。喜歡靜靜流淌的劍河，河中的天鵝肆意地擺弄著羽毛，偶爾經過的小舟也打擾不到她們的悠閑。河上的幾座小橋各有各的故事，不用一根釘子的數學橋，不帶走一片云彩的康橋，每一座橋都讓人浮想聯翩。喜歡分布在劍橋各處的學院建筑，那些風格各異、精美絕倫的中世紀建筑，密布在劍河兩岸，給人以華美優雅的視覺體驗。喜歡集市里的水果沙冰和路邊的Quality Dairy冰激凌，實在是美味至極。最讓人留戀的是劍橋的草地，在陽光遍灑的下午，吹著和煦的清風，與友人在廣闊柔軟的草地上玩飛盤、踢足球，是劍橋最平常不過的景象了。

與劍橋相比，倫敦似乎更具有都市氣息。古老的中世紀建筑與現代化商業區的樓宇相得益彰，她有大英博物館的淵博，大本鐘的肅穆，泰晤士河的不息，白金漢宮的高貴，也有倫敦眼的華麗，特拉法加廣場的喧囂，金融中心的繁華，BBC的廣闊。在這里，你可以看到身著華服的騎兵隊在街頭巷尾穿梭，亦可以看到穿著基爾特的蘇格蘭老人在倫敦大橋上演奏風笛，古樸風范與現代元素在倫敦得以完美結合。

約克郡與愛丁堡有著類似的歷史故事。它們都是古代戰爭的中心，都是見證大不列顛歷史的重要城市。來到約克，仿佛穿越時光隧道來到了中世紀。有著將近2000年歷史的約克擁有英國最大的教堂——哥德大教堂，置身于教堂之下，我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動。羅馬時期的建筑時至今日依然保存完好，彼時彼刻，伴隨著街角的英格蘭少女優美動人的小提琴曲，這座古老的教堂就像一位老人，安詳地注視著每一位來此的朝圣者，寧靜而悠遠。

愛丁堡是我們這次旅行中所到的最靠近海的城市。站在愛丁堡的城堡上遠眺，整座城市的風光盡收眼底，綿長的海岸線曲折地伸向遠方，不時可以看到有海鷗停在路燈的上面，昂起驕傲的長喙，仿佛也浸染了幾百年來蘇格蘭人不屈的精神一般。愛丁堡沒有什么宏偉的建筑，但是空氣中卻洋溢著藝術和文化的氣息。我們剛好趕上了愛丁堡國際藝術節，于是，便在雨后的石板路上，與一群神秘人物不期而遇了——夢游仙境的愛麗絲，翩翩起舞的僵尸家族……在這個自由的國度中，藝術成為了通用的語言。

湖區的美麗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造物主在這里保留了一切美的源泉，湖泊、河谷、山峰、瀑布。尤其是穿過兩座山之間的小路時，那種置身于山谷的感覺，更讓我體會到自己之于自然的渺小。

二

英國的自然風光固然是人們所向往的，但一路旅行，更讓我崇拜與銘記的，是深深根植于大不列顛文化中的人文底蘊。理解了這些，才算是明白了旅行的意義。

我們的英國領隊Jane曾說過，要想真正體會英國的文化，就要親自到這片土地上行走和感受。于是，每天我都會沿著劍河，穿過一個開放的私人農場，前往劍橋國王學院。農場里的牛悠哉地走在小徑上，時不時還會啃一兩片路邊的嫩樹葉；慢跑的人們會主動和我這個異鄉來客打招呼，碰到同路的，還會主動向我介紹附近有趣的地方；河邊的草坪上經常會有各種各樣的聚會，住家門前的空地也是孩子和大人經常踢球玩耍的場所。大不列顛王國的人們經過了歷史的洗禮，似乎早已沒有了日不落帝國時爭強好勝和不可一世的性格，謙遜、平靜才是他們現在的生活態度。

不論是在劍橋，還是在英國的其他地方，人們開車的習慣令我驚訝，但更多的是尊重與佩服。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老人還是中年人，他們開車似乎只掛倒擋、空擋和3擋。以我們住家的Mr. George為例，第一次坐他的車，我以為他這樣的老人開車應該會很溫和，誰知當我們系好安全帶后，他油門一踩，帥氣地直掛3檔，沖了出去。如果你以為這樣的飆車會一路到底，那就錯了。每到一個路口，不管是十字路口還是人行橫道，哪怕只是個單行道的拐彎處，Mr. George都一定會停下車來，認真地左右看看有沒有行人通過、有沒有車輛交匯，確定安全后才會一踩油門繼續前行。后來，我漸漸發現，英國的每一位司機都有這樣的習慣，但是習慣的養成卻不是來自于法律的規定。在我看來，這種率性與嚴謹并存的態度，也絕不是修訂一兩部法律法規的功勞，這是一種源遠流長的文化底蘊對于內心的約束，是對自己也是對他人的尊重。

還有一件事情也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我們去丘吉爾莊園的那天早上，有幾個同學早上睡過了頭，不但錯過了早餐，而且耽誤了出發的時間，領隊Jane為他們準備了外帶的早餐。事后，在與司機Terry聊天時，我們發現他很不理解那些誤了時間的孩子為什么還有早餐吃，我一時間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Terry曾為類似于中國少管所的英國機構工作，接觸過無數犯過錯誤的孩子。在他看來，犯了錯誤就得自己去承擔后果，這樣，我們才能真正地成長起來。

Jon是我們的英國伙伴，也是我們的導游。直到最后幾天我們才知道，他的父母是劍橋國王學院的教授，但他從未想過依賴父母而生活。Jon說，這是他自己的生活，他需要用自己的雙手去為之奮斗。他是位獨立的音樂人，也在學院兼職工作，同時他還是一位出色的調酒師。反觀已經20歲的自己，假如沒有父母的幫助與支持，我甚至都不可能參加這次的修學旅行，與Jon相比，我實在是相差了太多。

湖光山色，綠草如茵，碧空如洗，這就是英國的風光；率性而又嚴謹，寬容而又嚴厲，相互尊重，獨立自主，這就是英國的人文底蘊。這是大不列顛的傳奇，也是我的英國之旅，清新而又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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