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家化內戰

陳芬

近年來，資本方和管理層發生矛盾，變得越來越普遍。

6月24日，剛剛被“罷免”的上海家化前總經理王茁與上海家化“對簿公堂”。王茁稱，被解雇是董事長在蓄意報復自己。上海家化方面則回應稱，董事會和股東大會的表決合法合規。

在長達一年之久的大股東與原管理團隊的內斗中，王茁是第二位被掃地出門的公司高層。王茁的老上級，一手將上海家化打造為國內日化行業龍頭的原董事長葛文耀 ，在去年9月已被迫“退休”。

在王茁被罷免的同時，家化部分中層管理人員也被調離原崗位，大股東平安集團從平安系統內部抽調部分人員空降上海家化。

有人分析“葛系”離開，意味著上海家化正式進入平安時代。作為唯一能與外資品牌抗衡的本土化妝品企業，上海家化的前景惹人關注。

內部爭斗

6月12日上午9點，上海家化召開臨時股東大會，唯一的議案是審議解除原總經理王茁的董事職位。上個月的12日，上海家化董事會上，以8票贊同、1票反對的投票決議，罷免了王茁上海家化總經理一職，理由是“財報內控缺陷，王茁應對此負責”。而王茁事后在一封聲明中表示，“是先通知解除了其職務后，再進行的董事會流程表決”。

在股東大會開始之前，王茁向現任董事長謝文堅申請了兩分鐘的發言。王茁先是以一首《致國士》悲情陳詞：“昔聞六國重連橫，誰見春秋致太平？壯士不還同逝水，佳人一笑已傾城。黃金臺上三千客，赤壁風前百萬兵。終古山河仍帶礪，唯應談笑取公卿。”之后再以一個寓言故事表明心跡，他將自己比作一只鸚鵡，為了救山禽走獸于烈火飛到水里沾濕羽毛，雖力量有限，但愿意盡其所能。

但最終，上海家化臨時股東大會一錘定音，超過90%的參會股東同意撤銷王茁董事職務。自5月13日被董事會解除總經理職務后，這位原董事長葛文耀一手提拔、在家化工作24年并有望承接大任的家化老兵，歷經了一個月的抗爭，但最終還是以失敗收場。

上海家化表示，辭退王茁的主要原因為：普華永道中天會計師事務所出具的內控否定意見，導致公司形象和名譽受到重大損害，王茁作為公司總經理對此負有責任。王茁則反駁稱，上海家化董事會針對他的罷免決議內容、程序違法。

王茁的發言及6月8日發布的《致投資者的公開信》，均未改變其被免職的命運。有在場的買方研究員表示，目前上海家化鬧成這樣，并不是其想看到的結果。

而對于自己此番被罷黜，王茁稱，可以比喻為“一次預先通告的謀殺”，但這究竟是現任董事長的個人行為還是平安集團被倒逼的結果，他自己并不知道。

“去葛文耀化”？

王茁被罷免意味著上海家化“去葛文耀化”完成，王茁是原上海家化董事長葛文耀的“嫡系”，從1985年掌舵以來，葛文耀一直都是上海家化的靈魂人物。

自1985年上任以來，葛文耀改造了上海家化的國有經營體制，重新打造了家化。他用五年時間使一個陳舊的作坊式老廠的資產增長15倍；并重組了瀕臨倒閉的上海日化集團，斥巨資從合資公司贖回并重新打造了“露美”和“美加凈”兩個民族品牌，使其具有參與國際競爭的綜合素質。

2011年年底，中國平安的入駐挑戰了葛文耀在上海家化的權威。之后雙方分歧不斷。2013年5月，平安信托以葛文耀治下的上海家化涉嫌“小金庫”等違法行為，罷免其上海家化集團董事長和總經理職務，保留上市公司職位不變。此后，在政府斡旋下，雙方“暫時休戰”。

2013年11月，上海家化正式任命強生醫療中國區原總經理謝文堅為上海家化董事長。謝文堅入主家化后，便開始了“去葛文耀化”的進程，先是撤下懸掛在總部的葛文耀與國家領導人的合影以及見證上海家化發展歷程的陳列館，從公司文化上開始“去葛化”。而隨后在公司治理和人事安排上的“去葛化”更是成為雙方矛盾激化的焦點。

王茁則成為“去葛文耀化”的最后一支勢力。不斷的內斗正在透支這家民族時尚品牌企業的未來。有知情人士透露，上海家化解雇葛文耀原班人馬只是開始，平安信托最終將會從上海家化套現出局。

利益之爭

以前受制于國資委，后來受制于平安信托，永遠無法成為公司的“主人”，成為人們對葛文耀宿命的形容。

根據公開報道，平安信托當初以51.09億元收購家化集團，并承諾未來5年追加投資70億元。如此巨大的資金，從哪里來呢？

背靠平安集團，如果可以用保險資金，平安信托的資金成本當然是最低的，但由于未獲得監管部門批準，只能向銀行借錢。銀行資金帶來較高的成本壓力，可能打亂了平安信托的原本計劃。

資本逐利，天經地義。歸根結底，是雙方利益訴求存在巨大的差異。平安信托看重了家化集團的可變現資產，比如大樓、土地。說白了，就是要變賣資產，獲得資金。

理論上來講，平安信托想用變賣自己所收購資產的方式，化解收購本身帶來的資金壓力。作為控制人平安信托當然有處置自己資產的權力，但這卻是上海家化原管理團隊不希望的。

這是利益之爭，而利益，又不僅僅是看得見的利益，就葛王而言，在這場爭斗中，摻雜了很多感情的因素，所處的立場實際上是企業創始人的立場，更難打開的是情感上的“結”。而這個“結”，是需要謝文堅來面對的。

葛文耀作為管理者，何以能夠如此“強勢”阻擊作為集團控制方的平安信托？這自然與當初的協議有關系，但更多的恐怕與葛文耀本人在上海家化這家公司近30年的“個人經營”有關。

目前爭斗雖然接近尾聲，但處理二者爭斗之后的后遺癥，可能還需要些時間。在葛王相繼離開后，如何安撫員工的情緒，尤其是穩定核心團隊的“軍心”，并調動其戰斗力是眼下謝文堅亟待解決的問題。

如果說，在上海家化內部因為各自的立場不同，都選擇了“站隊”的話。據報道，在罷免王茁的臨時股東大會上，不斷有小股東表達對大股東平安信托以及現任董事長兼總經理謝文堅的不滿，場面一度陷入混亂。

有股東質疑，一個企業在很短的時間內，把這么多的高層換了，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近年來，資本方和管理層發生矛盾，變得越來越普遍。有分析人士指出，在這場斗爭中，平安信托代表的是金融資本思維，葛文耀等則代表的是產業資本思維。前者風格強勢，后者個性鮮明，這是注定不相融合的兩種力量。

從歷史看，內斗的企業股價往往大跌，例如上海醫藥、雷士照明等皆是如此。像家化這樣的明星企業出現內斗，給投資者帶來非常大的不安全感。

自去年9月葛文耀離開后，先后有多名上海家化員工“沖動”離職，其中不乏手下帶領二三十人的中層管理人員。

人事震蕩一定程度上改變了家化的內部運轉。不久前，上海家化新任董事長兼總經理謝文堅召開媒體會，發布五年發展規劃，其間對人事動蕩閉口不談，僅在發布會結束之后稱，管理人員的變動在公司發展過程中是正常的事情。他說，已經找到一家國際公司梳理整個職級標準，對照市場給不同職級員工制定薪酬，長期獎勵對留用員工非常重要，未來公司一定會做長期激勵，甚至擴大覆蓋面。家化內斗發生后，有基金甚至表示會對上市公司“重新估值”。

也有人認為，在企業發生內部矛盾時，資本方應該盡量尊重管理層，畢竟后者長期工作在第一線；另外，需要注意保護普通投資者的利益。代表中小股民利益的獨立董事，應盡量發揮作用彌合雙方的分歧，避免公開斗爭給企業經營和品牌形象帶來傷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