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葉草

曾佳琪

天氣稍暖，我從前院花壇中挖了一鏟土，給家中的吊蘭培上。

幾天后，發現養吊蘭的陶盆中隱約透出幾點綠意。那不是吊蘭的蒼綠，而是新生的、嫩嫩的淺綠。我湊近一些，是新土埋下去的位置冒出了幾株小苗。原來是土中的草籽發芽了。擔心吊蘭的養分從此會被搶奪，我伸手準備將其拔除。下手的一瞬，我才看清了這些不速之客是三葉草，民間俗稱的“苜蓿草”。三個樸素的心形葉瓣圍繞在一起，雖簡單倒也耐看。可惜是三葉，若是四葉便可冠以“幸運草”之稱，身價陡增。也許是我生了惻隱之心，覺得反正它吸收不了多少養分，姑且留下，讓它們自生自滅吧。

那一天，我去給吊蘭剪枝，難得心情好，我將盆轉了個圈，見三葉草們不但沒枯萎，反而稍長大了一點，但仍是纖弱。它們在我的注視下搖擺著，更添了一種楚楚之姿。那樣柔軟的莖，似乎將手指頭按上去，稍一使勁便會“折腰”。

有一段時間，我心情很不好，成績遭遇滑鐵盧，事事不順，被前所未有的焦慮籠罩著。我陰沉著臉，粗暴地將水倒進盆里，似乎這樣可以泄憤。“嘩——”吊蘭葉子劇烈抖了幾下，發出了咯吱咯吱似乎要折了的聲音。不料，被劈頭澆了水的三葉草在重壓之下微微搖晃了一下，輕快地甩了一下頭，柔弱卻直直地立穩了腳跟，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那濡濕而更顯清新的葉片綠得逼人眼。我緩緩蹲下，突然對這貌不驚人的小草產生了莫名的興趣。它很淡然，身居一隅沉默不語；它很堅強，無需照料亦可存活；它很超然，重挫之下處變不驚。這草順其自然，它不言、不語、不怨、不悔。尤為難得的是，這草身處劣勢卻不自甘墮落，受到怠慢卻不放在心上，困難當頭卻不言放棄。這種品行讓我自愧不如。低頭看著它，一抹抹深淺不一的綠在眼簾中跳動，陽光的愛撫下它們生機勃勃。

人并非總能順風順水，于是古人便努力尋找亂世中的蓬萊仙島，以求安身立命之地。三葉草不然。它只是在生活中保持一份“心遠地自偏”的心境，并非它生活在脫離塵世的地方，而是它能隨遇而安，任何事物都不能煩擾它，任何地方對它而言都是蓬萊。

唯愿從今如同三葉草一般，且看歲月靜好，處處蓬萊處處安。

點評

給家中吊蘭培土，“我”看到土中長出三葉草。“我”動了惻隱之心而沒有拔去，擬讓其自生自滅。沒有想到，三葉草頑強生長，讓“我”受到觸動，由此生發出人生感悟。行文先抑后揚，由物及人，流暢自然，韻味十足。

【指導并置評：雷其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