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塔



他們在讀什么?
仔細放大羅馬尼亞女?dāng)z影師Ioana B?rdu的每張照片:
一位身著牛仔襯衣的年輕女人正在埋頭于美國作家杰弗里·尤金尼德斯(Jeffrey Eugenides)的《中性》,這部厚重的2003年普利策獲獎作品可能會讓她呼吸急促,敢說她在閱讀這本小說之前從沒有想過中性人的心理學(xué)問題(圖02);
另一位帶著皮手套的黑發(fā)亞洲女孩則站在一條綠蔭小路間,讀著村上春樹的《海邊的卡夫卡》,這位已經(jīng)與諾貝爾文學(xué)獎擦身而過五次的日本作家,寫下很多都市人的心理困境,女孩可能正仔細體味她感同身受的寂寞故事(圖03);
而另一位穿著藍色T恤的男士則手捧著一本直譯為《胸部之書》的畫冊,這可能是年輕男人所能獨享的特有樂趣(圖04)。
在畫面中,拍攝對象的面孔全部隱匿在書后,只留下衣著、膚色、發(fā)型等蛛絲馬跡,讓觀者對拍攝對象留下那么一點細微的印象;而最醒目的,則是各式各樣的書籍封面,這仿佛構(gòu)成一個隱喻:在現(xiàn)實生活之外,他們軀殼中的靈魂已云游至遠方,一個書中的彼岸世界。
這組名為《人與書》(People and Books)的攝影項目是伊萬娜·波杜(以下簡稱伊萬娜)于2011年著手拍攝的。這個想法產(chǎn)生于一張自己的自拍,在一次比賽中,她被要求拍攝一張自己的肖像,“我當(dāng)時是個徹頭徹尾的圖書工作者,所以我想拍出自己真實的狀態(tài)。”于是她用書遮住自己的臉,創(chuàng)作出這組照片的第一張。
讀書是種生活方式
相比攝影師、廣告人這些身份, 伊萬娜說自己更像是一名“Bookworker”(可直譯為“為書工作的人”)。她現(xiàn)在一邊進行自己的幾個拍攝項目,一邊在廣告公司兼職上班,同時她還和朋友一起經(jīng)營一個網(wǎng)站—內(nèi)容全部是關(guān)于書—喜歡的作家,一些出色的攝影項目,以及他們自己的閱讀趣味。
伊萬娜每一兩天就會對網(wǎng)站進行更新,分享她的新發(fā)現(xiàn),例如貼出幾張收集來的馬克·吐溫寫作的小屋照片,或者談?wù)勊罱谧x什么書。在其中一篇文章中,她發(fā)起一個活動,讓網(wǎng)友提供最喜歡的讀書角落的照片;相應(yīng)地,伊萬娜也寫下了自己的心儀之地:“我愿意在能看到花園風(fēng)景的落地窗前讀書,最好有一個大大軟軟的彩色枕頭,一抬眼,就是綠色庭院里無盡的樹木。”
閱讀已經(jīng)成為了伊萬娜的一種生活方式:“書好聞,好看,你可以隨時把它按在懷里,也可以隨身攜帶在口袋里。”雖然工作奔波,但她每天都會留給自己一些時間用來精心閱讀:“我每天都盡可能地讀書。因為工作,我不得不在地鐵里,上班的路上和晚上去追趕閱讀進度。周末一有時間我會讀得更多。我喜歡科幻小說,也喜歡關(guān)于生物,人類記憶和其他紀(jì)實類書籍。胡利奧·科塔薩爾(Julio Cortazar,1914~1984,阿根廷作家),村上春樹(Haruki Murakami,1949年出生,日本作家),阿娜伊斯·寧(Anais Nin,1903~1977,美國女作家)和弗蘭克·赫伯特(Frank Herbert,1920~1986,美國科幻小說家)都是我喜歡的作家。”
在闡述這種對書籍的熱愛時,她特別贊同《紐約客》雜志老牌撰稿人,美國作家E.B.懷特(1899~1985)的一段話:“讀書需要活躍的頭腦,它要求高,在理想的情形下,會最終產(chǎn)生一種狂喜的感覺。跟性經(jīng)歷一樣,讀書活動中,在場的從來不會超過兩個人—作者是灌輸者,讀者是回應(yīng)者。這給讀書之事帶來一種崇高之感和力量,是任何其他交流形式所不及的。”
除了購買食物和衣服的必須支出外,伊萬娜會用絕大部分收入來買書。“無論我走到哪里,都會注意到周圍讀書的人和他們手中的書。”正是這種深深交互而又變幻莫測的關(guān)系,驅(qū)使她用鏡頭來思考人與書的關(guān)系。
與珍愛之書的合影
伊萬娜拍攝的自己舉著書的自拍像在那次比賽中獲了獎。她打算從這個原點走得更遠一些。
起先,她邀請自己的親人,朋友來拍照。她讓拍攝對象帶來自己最喜歡或者眼下正在讀的一本書,兩個人先像“讀書會互助小組”的成員一樣,就書本身開始聊聊自己的想法,然后一起行云走馬地想象,這本書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怎樣的背景中,或者該怎么為讀書人設(shè)計一個情景,一個故事。這已不僅僅是拍一張讀書人的肖像,而是嘗試對書中的世界進行一次視覺化的展示。
“很多時候,我們會邊走邊聊。如果發(fā)現(xiàn)某個場景和要拍的某本書有契合之點,那就是它了!”伊萬娜說,有時選景真的只是“直覺在起作用”。
隨著項目的擴大,開始有陌生人對伊萬娜的創(chuàng)意感興趣,他們會帶著自己的書找到伊萬娜,加入到這組照片的拍攝中,留下一張自己與珍愛之書的肖像。
“我不選擇拍攝對象,很多時候他們都會帶著書來找我。后來我把這個項目發(fā)到Facebook上去,吸引來更多的人。很開心,借此機會我認識了很多熱愛讀書的人。現(xiàn)在,很多人都在質(zhì)疑印刷業(yè)的衰落—書籍是不是會消失?而我同意E.B.懷特的看法,就算這個世界上只剩一個人繼續(xù)當(dāng)讀者,那他也值得被照顧好。”
伊萬娜會把照片寄給拍攝對象,在她看來這簡直算得上是“一個國王和自己理想王國的合影”,她很高興幾乎每個人收到照片后都會驚喜地表達自己的喜歡:“很慶幸他們都很滿意,而我是唯一一個,想把照片拍得更好的人。”
閱讀同時也是悅讀
在這組照片中,有位年輕人站在鏡頭前舉起了Kindle(美國亞馬遜公司設(shè)計和銷售的電子書閱讀器)。這類電子閱讀器憑借小巧、輕薄和大儲存量而逐漸征服了不少原先抱怨紙質(zhì)書本太沉的閱讀者(圖08)。
伊萬娜對閱讀的電子化,倒是很樂觀,她覺得只要保持閱讀習(xí)慣,通過什么媒介并沒有那么重要。“盡管我們擁有書的形式,與以往不再相同,但是書不會消失;只要人類還存在,書的生命也會隨之延續(xù),它已經(jīng)融為人類文化、身份歸屬的一部分。”
不過伊萬娜坦言在閱讀習(xí)慣上,自己相對傳統(tǒng),喜歡去觸摸書本身;有時,她會在讀書前做些準(zhǔn)備,就像要完成一套儀式:選個舒服的位置,放點爵士樂,有時干脆就讓房間安靜著,倒杯熱茶放在手邊,用指尖感受書頁本身,“整個過程像心理學(xué)家的催眠術(shù)一樣,讓我一下子就沉浸到另外一個世界中去了。”
伊萬娜在拍攝項目時發(fā)現(xiàn),不少攜書而來的拍攝對象也有著和她同樣的感受:讀書,不單是收集信息將它們混合在一起,他們需要借此更深入地了解人類的內(nèi)心世界,相應(yīng)也收獲自己的啟示。
“這就是我的作品想表達的,書是一個人一生最重要的東西。”
為什么每個拍攝對象的面孔都被書籍擋住了?
這是因為我想把觀者的注意力集中在書上。項目的一個設(shè)計就是讓書本身成為可以串聯(lián)整個拍攝項目的一個元素。然后根據(jù)書的封面特點,我和拍攝對象會一起去找想匹配的環(huán)境來完成拍攝。而且,每個人在看書時,臉被書擋住不是最常見的樣子嘛!
作為攝影師你平時的生活是怎樣的?
平時我要在廣告公司兼職上班,完成固定的日程計劃:早上起床,上班,吃早餐,來一杯咖啡,然后開始工作;晚上,則會和一些朋友聚聚,或者回家放松,留點時間看書。
可以說說你正在運營的那個網(wǎng)站(http://www.povestidinsertar.com)嗎?
創(chuàng)建那個網(wǎng)站的初衷是我和朋友想一起翻譯一本國外插畫書上的內(nèi)容,并分享給朋友們。后來,我們慢慢加入了一些關(guān)于當(dāng)下圖書業(yè)的文章,最近有什么新書推出,我和我的朋友都在讀什么或者干脆寫寫讀后感之類,我也會在上面匯報自己的攝影計劃,或者以此為平臺召集一些網(wǎng)友參加,有時我也寫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