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元
北風吹,雪花飄,屋里屋外天寒地凍。突然,由遠及近,一陣鑼鼓喧天,小村一年一度的秧歌會已經激情上演了。
我一個人正躲在屋里啃食苦悶,卻被熱心的鄰居張三拽了去,要我陪他一起去看大秧歌,也好散散心。
張三是我的好朋友,看到我被失落的情感煎熬著,很是著急,總陪著我解悶。
此起彼落的嗩吶聲中,穿著色彩艷麗秧歌服的男女老幼踩著歡快的鼓點,扭得正歡,宣泄著他們對新春的期許和美好祝愿。
我隨著張三踩著積雪,一路咯吱而行。沒想到,在萬頭攢動的人流中,我竟看見了她的身影,我的初戀情人——梅。望著她的背影,我的心仍舊像以前見她時一樣,仿佛揣著一只活蹦亂跳的小兔子,怎么也壓抑不住,一直砰砰亂跳著,但我還是強迫自己躲開了她的視線,不愿意再去看她一眼。
一個月前,她嫁到了鄰村,成了別人的新娘。
我當時得到這個消息,頓時如墜冰窖,一時萬念俱灰,悲憤交加,躲進小屋再也不想出去了。鄰居張三見我失落,幾次三番地找我出去散心,都被我婉言謝絕了。
站在秧歌隊旁,我的心卻不知飛到了哪里,眼前晃動的還是梅倩麗的身影。
張三這時不知從哪里神出鬼沒地跑回來,遞給我一把瓜子。我展開手掌一看,一張小小的字條疊成千紙鶴的形狀,正突兀地疊放在掌心。我心頭又是一凜,字條上醒目地寫著一個大大的“梅”字。
我一見這個字,心里便知七八分,可我不愿再打開這“潘多拉的盒子”了。梅畢竟嫁給鄰村村長的兒子了,想必早已度完了蜜月,愛意正濃呢!如今,我還恬不知恥地瞎攪合有什么趣呢?我環顧四周,見沒人注意我,就飛快地將字條揣進衣兜,快步走回家去,索性將這張字條原封不動地鎖進了自己的書櫥。
此后,為自己的失戀我依舊一個人沉浸在無邊的落寞里苦苦煎熬,不愿自拔。張三呢,不知為什么把我一個人獨自扔在這陰暗的角落里,再也不來勸解我了。后來,據知情人說,他竟去了海南打工。
身邊沒了好友相伴,我更加寂寞。沒了聯系人,我和梅也因此失去了一切聯系。雖然,我對梅心里有恨,可我依然有意無意地搜尋著有關她的消息。但我是徒勞的,我的一切努力都一無所獲。我一直沒有戀愛,更沒有結婚,在孤獨無靠的生活中將自己作繭自縛,經營著慘淡的人生。
后來,梅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從外地回來了,身后還領著他的男人。我始終沒有正眼看梅,反而極其用心打量了一下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小小的個子,長著一對三角眼,多么熟悉的一張面容啊。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張三。我此刻才頓悟,原來梅和張三結伴去了海南。而且他們這一去,竟意外鍍了一層金。兩個人都珠光寶氣衣錦還鄉,是家鄉招商引資才回來了。
當晚的酒席宴上,梅喝醉了酒,醉得一塌糊涂。張三也由一臉得意變成了滿臉陰沉沉的鐵青??葱蝿莶缓?,我只得知趣而退,和張三揮手告別。梅卻搶過一步拉著我的手,跑到無人的角落,細細地回憶起我們曾經的過往,她竟然淚流滿面。
回到家,想著梅傷心欲絕的模樣,我忍不住打開抽屜,拿出那張塵封了十幾年的字條,小心而平整地展開,頓時一段熟悉的文字躍入我的眼簾——
我被父母所迫,和村長兒子結婚,要旅行結婚,去外地度蜜月。不巧車剛剛出發就發生了車禍,車上只死了一個人,就是他。我們雖然結婚,可我們并沒有夫妻之實。守孝期滿,不知我拿著那張舊船票,還能否登上你的破船……
看著這段雋秀的文字,我沒有絲毫的笑意,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頃刻間淚雨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