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娟



當美國的學者、新聞記者和政策制定人士仍舊在爭論“pivot”和“rebalance”哪個詞形容重返亞太政策更合適的時候,該政策已經在跌宕起伏中執行了兩年多了。
在這兩年多的時間里,被“重返”之后的亞太發生了很多扣人心弦的事件:中菲一觸即發的黃巖島對峙、中日釣魚島事件的日趨升級、東南亞諸國在南中國海的挑釁。在咄咄逼人的重返政策之下,這些事件都是意料之內的。
但是,在該政策之下,中美關系的繼續穩步發展,尤其是長期處于冷淡狀態的軍方交流也在加深卻是很多人沒有想到的。
原本以遏制中國為目的的重返政策,從這個角度講是不是已經失敗?該政策的實施前景又是如何?
重返之后的兩年
回顧重返的這段時間,不難發現這個政策經歷了兩個階段:軍事威懾階段,安全、經濟和外交三管齊下的“綜合治理”階段。
在重返剛推出的2011-2012年,該政策強調的重點是軍事威懾。在美國的唆使下,菲律賓在黃巖島上與中國發生了正面對峙。美國全面加強了與越南的關系,兩軍還舉行了前所未有的大型軍事演習。在釣魚島問題上,美國加大了對日本的支持力度。中國周邊的外交環境驟然緊張起來。
美國哈佛大學費正清中國研究中心研究員陸伯彬告訴記者,“美國在對他來說并非核心國家利益的問題上挑戰中國的核心國家利益,因而引發了中國的強烈反對”。在與周邊國家的邊境爭執中,中國均采取了強硬姿態。與此同時,中國政府通過官方途徑、民間通過網絡等形式對重返表達了最強烈的抗議之聲。
陸伯彬認為,經過這一輪緊張的亞太博弈,“美國意識到在關系到中國核心國家利益的問題上挑戰中國不是明智之舉”。美國國家情報總監詹姆斯·克拉珀也清楚地指出,“中國在與菲律賓和日本的領土爭端中所表現出來的強硬立場,部分原因是對重返亞太政策的一個回擊”。
在這種情況下,奧巴馬政府于2012年年底被迫對重返政策進行了修改,這也就是該政策的第二個階段。該階段不再強調軍事威懾,而是突出與亞洲國家在外交和經濟上的互動,與此同時,加強與中國的關系。
不是重返的重返
奧巴馬政府的前國家安全顧問杰夫·貝德在接受采訪時一再強調,“重返政策不是一個全新的政策”。相反,該政策是對過去美國亞太政策的加深和延續。貝德的觀點代表了美國大多數學者和政策界人士的觀點。
在冷戰之后的二十多年里,雖然克林頓政府和小布什政府面臨索馬里、波斯尼亞、科索沃、伊拉克、阿富汗和恐怖主義等諸多挑戰,他們仍舊繼承了美國的亞太傳統,積極參與到該地區的事務之中。當1996年臺海局勢緊張的時候,克林頓政府派遣了兩艘航空母艦以示威懾。2006年6月,美國在太平洋舉行了越戰之后最大的一次軍事演習。這次軍演涉及2.2萬人次,280架戰機,以及30艘軍艦(包括3艘航母)。
雖然奧巴馬政府的亞太政策在很大程度上是對前任美國政府政策的繼續,但是,他的重返還是有很多獨特之處的。
在地域上,奧巴馬的政策所強調的亞太范圍要比前任政府廣泛。重返政策不僅僅局限于美國傳統的亞洲重心東北亞,而是前所未有地把注意點投放到東南亞、南亞、印度洋和太平洋地區。
在合作力度方面,奧巴馬政府增加了總統和部長級別的到訪次數。克林頓國務卿造訪亞太的次數大大多于她的三位前任。
在內容方面,調整之后的重返著眼于安全、經濟和外交三管齊下。
根據喬治·華盛頓大學國際關系學院2013年8月發布的一份題為“再平衡之舉:美國的再平衡與亞太的穩定”的研究報告,在安全方面,重返政策最顯著的舉動是美國加強與澳大利亞、新加坡以及菲律賓在軍事上的聯系。從2012年4月開始,美國在澳大利亞達爾文市的軍事基地開始了為期6個月、涉及200到250名海軍陸戰隊員的輪流駐扎。2013年,第二批的輪值已經開始。美國預計將這種輪值駐扎的形式不斷擴大,最后達到2500名海軍陸戰隊員的規模。兩國的海軍還商討加大美軍使用澳大利亞海軍在印度洋海軍基地的權限。
這份報告還指出,美國重返亞太的軍事步驟還包括:把軍力重點從駐扎在阿富汗和其他不穩定地區向亞太轉移;把海軍原來駐扎亞太的比重由原來的50%提高到60%;空軍向亞太部署了60%的海外力量;參與阿富汗和伊拉克戰爭的王牌陸軍第25輕步兵師重返亞太駐扎。
在經濟方面,重返政策討論的重點是《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議》,這包括美國與其他11個國家間的一系列貿易規則的討論。此外,在奧巴馬政府提出的國家出口戰略中,2011年重點關注的十個新興出口國家中,亞太占了四個:中國、印度、印度尼西亞和越南。這反映出美國對亞洲迅速發展的經濟的重視,美國意識到積極參與到這一地區對于保持美國經濟的強勁是必不可少的。
在外交層面,重返政策的最大表現是加強與美國亞太盟友的關系,深入與合作伙伴關系級別的國家(如新加坡、印尼和印度)的關系;強化對亞太多邊組織的參與;最后,把握好中美關系。
重返政策的前景
對于重返政策的前景,美國基本上存在著兩種聲音。第一種聲音認為該政策僅僅是奧巴馬政府的一個策略,一個政治手段而已。這派觀點認為通過大張旗鼓地推出重返政策,美國可以安撫亞太盟友,威懾中國,讓整個亞太以及全世界明白美國在世界上不可替代的位置。但更多的美國學者認為重返不僅勢在必行,而且還會“常駐”亞太。持這種觀點的人認為重返有著深刻的背景,是由一系列更廣泛的戰略、經濟和政治等綜合因素所決定的。
從大的戰略來講,這是奧巴馬政府對未來美國外交戰略的一個重大調整。在必要性上,美國的學者和政府人士認為該政策的出爐也是應亞太國家的要求。這些國家因為中國不斷的崛起而感到不安,這一點在那些與中國存在領土糾紛的國家中表現更明顯。重返政策受到了大部分亞太國家的歡迎。大體上,除了中國之外,東北亞、東南亞、南亞的國家都以公開或私下的方式表示歡迎美國的重返。
除了美國國家利益上的考慮,奧巴馬總統本人也是促使重返政策出臺的一個重要原因。多數美國學者認為,在東南亞度過童年的奧巴馬是重返政策最大的支持者和推動者。因此,雖然對重返政策發揮重要影響的前國家安全顧問多倫尼離任,接任該職的賴斯并沒有太多亞太經驗,再加上克里對中東的“情有獨鐘”,但是這些因素都不會影響重返政策的繼續執行。
此外,對于奧巴馬的這一外交大戰略,共和黨人士均表示支持,沒有異議。
在這種情況下,美國看好重返政策的人士認為,該政策不會隨著奧巴馬政府的下臺而曇花一現,會成為美國未來外交政策的一部分。
不過,常駐亞太的重返未必就對中國不利。雖然美國和中國在軍事、外交、安全、經濟等領域不可避免地會存在競爭,但回到冷戰期間美蘇式的競爭對中美兩國都沒有好處。奧巴馬政府意識到兩國間的惡性競爭不符合美國的利益。因此,調整之后的重返注重加強經濟和外交上的聯系,緩和了中國與美國以及亞太國家間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