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德·休斯兒童詩選

［英］特德·休斯+趙四/譯

主持人語：

六月一日是國際兒童節。兒童與節日均是詩的源泉和近鄰。為此，我們在域外欄目編發一組兒童詩，作者是英國著名詩人特德·休斯。英國浪漫主義詩人華茲華斯曾經說過，兒童乃成人之父。我想，兒童詩的寫作，實際是一個向兒童學習的過程，同樣，對兒童詩的閱讀，也可以幫助我們找回丟失已久的那顆童心。（汪劍釗）

月亮—鯨魚[1]

他們鉆探月亮物質

在月表之下

撐舉起月亮的皮膚

像一塊肌肉

但如此緩慢看起來像綿延的山脈

呼吸如此稀少看起來就像座火山

留在月亮表皮上的噴發過的洞口

有時他們驟降

到月亮平原之下

穿過月亮內部的金屬

開掘磁性通道

運送宇航員的瘋儀器。

他們的音樂浩渺無邊

每一個音符長達幾百年

每一支曲子一個月亮紀

所以他們互相唱著不會結束的歌

因為不動人，無法移動的鯨群感動自己

他們的眼睛如癡如醉地閉著

探訪月亮

我試著去按門鈴

可一頭白牛的絲穗尾巴能怎么用？

我進去了，感到正被什么看著。

但它還沒出殼。

我爬著那已死

在地窖里的樓梯。

我打開了小小的門——

空白坐在那里微笑。

我溜進閣樓

它剛好在翻身，沙開始回瀉。

我看向鏡子——

它逃之夭夭，落下一根大眼睛羽毛。

我看著墨水池

它還沒有起航。

當我在黑暗中遇上她

她用一根鞠躬的針筒戳我。

我在玩鉆圈戲法嗎？

我被掛在我嘴唇上的吊鉤里嗎？

我在塔上醒來

彼處是月，熔化的銀在巨型大鍋里

正被倒

進一枚針的眼

并被繞上線軸賣給詩人們

以將他們的眼皮縫起來

這樣他們能唱得更好。

月亮—忽布花[2]

忽布花在月亮上是個禍害，一種麻煩的作物。

從一個山頭到一個山頭他們無助地停不下來地

蹦跶。

沒人知道他們想要找什么，他們只是不斷地竄跳直

到熟落，

先是得得嗒嗒地跑，再是啪嗒啪嗒地長，然后是吃

噠吃噠地竄，

直到成熟垂落所有的莢噼啪噼啪爆開。

月亮—橡樹

月亮—橡樹

是某種蔬菜質的鷹。

他的腳下抓著月亮

因為那是他的肉。

他高高地伸展臂膀穿過繁星滿天的夜

那是他的偉大翱翔

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他向著太陽飛翔

因為那是他的巢。

他要在那兒休息

還要接他的妻子

她的腳下抓著地球。

然后地球和月亮會死于火

——他們的雛鳥手中。

月亮—翅膀

出人意料降落的東西

是這些月亮—翅膀。

寬闊，柔軟，沉默，潔白

他們的飛，像巨大倉梟的飛。

他們順風轉向，旋翔，俯沖

他們飛出驚人的圈

沒有腦袋，四肢，軀干——只是翅膀。

一對翅膀猛撲向你，把你抱緊——

你感到他們正在試著長

到你的肩緣上，然后他們拍動而你前進

你前進前進前進——

到你壓根不知的地方或走你全然不曉的路。

高高于眼珠瞪出的臉之上你被擺晃著——

就在突然出乎意料地被扔

到了地面上之時——在毫不費力地

飛了九或十哩之后，

翅膀被某種吹拂的笑

笑成一團卷走。

樹—病

在月亮上太過悠閑

你會得樹—病。

癥狀是鳥兒們

似乎感興趣于你說的話

并檢查你的耳朵。

然后在你大腳趾

趾蓋下一條樹根

隱約可見，然后

你最好趕快好

否則你就會真病了。

北極狐

沒有腳。雪。

耳朵——一顆切下的星

空氣的疼痛。

世界懸擱起那可見的

雙頜脆薄如冰

嚼著無味之物的

白霜——

羽毛的雪片。

森林嘆息。

呼吸的毛皮

空如月光

蘊著一道藍色陰影

一個夢抽搐

在被雪照亮的土地之

睡臉上。

當白晝醒來

太陽將會發現

夜幾乎注意不到的一切。

蘋果落地

圣教假日過后，美麗賽事，花朵的

沉醉爭斗

一些丑陋的小小膨脹來臨，獎賽的

矮瓜真相。

臉紅和婚禮紙屑后，被微風吹開的女儐相們，開花的樹叢

暗影斑駁的快照

迎來極度疲乏的關節，皸裂的女仆的手，

蘋果們工作過度的早晨之平淡。

超塵出世的是希望，濕漉的星溶化蜜腺

正猶豫于此提議——

狡詐的現實回來了，難以看透，

沉悶，葉之綠，隱匿，靜之苦，強硬。

果園里耀動著翅膀，一個新天堂，長著晨曦嘴唇的天啟

親吻眠者——

蘋果顯形，在太陽的黑色暗影里，在受傷的樹叢間，

幸免于難的爭斗，近乎全部害病。

獲 月[3]

火焰紅的月亮，獲月，

卷上山崗，緩緩彈起

一只巨大的氣球，

直到它起身，仰面沉下

躺在天底，像一枚西班牙金幣。

獲月來臨，

悄聲嗡鳴穿越天空，像巴松管樂。

地球終夜應答，如低音鼓。

于是人們不睡，

于是他們出門到榆樹和橡樹的

跪伏夜禱處，在宗教的靜穆中。

獲月來臨！

所有被月光涂亮的奶牛和綿羊

仰頭凝望著她，呆若化石，當她膨脹

充溢天空，就像熾熱，

正越來越近地航向世界盡頭。

直到僵挺的金色麥苗

高呼“我們熟了，割吧！”河流

自熔化的山嶺汗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