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貿區掮客的生意經

小水

自2013年9月29日掛牌后，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成立將滿4月。

自貿區地處上海的東北隅，從浦東新區的公交中樞世紀大道到外高橋保稅區北站，自駕約需40分鐘，坐地鐵約50分鐘。

從冷清的地鐵站步行到自貿區管委會所在大樓，可以看到另外一番熱火朝天的局面。大樓旁的一家咖啡店，來自五湖四海的生意人進進出出，座位緊張。“明天拿身份證來簽個字就幫你去辦……不行，簽字還是要你來簽，不能代辦……”一位帶著上海口音的代理人員熟練地說。

繁忙的掮客生意

在公司注冊環節，自貿區政策一大創新便利之處在于試行認繳登記制體現“寬進”原則，不再限制最低注冊資本，法律法規另有規定的除外。這意味著注冊一家公司初期在注冊資本方面的資金占用大幅下降，門檻降低，因而也有了“一元錢注冊公司之說”。

想要進行注冊的企業主可以選擇自行租賃辦公區、到管委會登記申請注冊，也可以選擇代理。代理公司開出的報價單通常包括機構代碼證、刻公章費用、對外貿易經營者備案登記、外匯登記、海關證、商檢證、電子口岸卡、銀行開戶、注冊地址租賃費等。服務費視具體項目來算，最低在2000元左右，高者可能上萬。

幾乎全上海的注冊代理公司都從自貿區中看到了業務機會。一位在咨詢窗口附近積極推廣的代理人員陳女士，所屬公司其實遠在上海西南部的閔行區。大約是從下半年開始，她注意到閔行當地八九家同行私下聊天時言必談自貿區；等到十月初電視、報紙上自貿區新聞滾動不斷，她終于坐不住了。

“最近幾天早晨五六點起床，在九點前趕到，但還是來不及排隊，”陳女士說，“現在花了100元/天的成本，招個臨時工來幫忙發傳單、排隊。”

這些代理人員通常以團隊形式工作，分頭拉客、發傳單，還得有一個人排隊辦事，至少需要三人。“吃喝，交通都是成本，我們賺的也是辛苦錢。2000塊的代理費哪里貴？”她說。

面對同行參差不齊的報價，陳女士嗤之以鼻，認為自己的價錢最是合理，“刻4個公章480元明顯是虛的，平時兩百塊就能解決。”

“春江水暖鴨先知”的本地代理公司早已賺得盆滿缽溢。浦東新區一家代理公司負責人老張透露，自貿區掛牌后工作日自己天天來自貿區，已經拿下五六十單。

對于人生地不熟的投資人，選擇代理幫忙注冊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在山東臨沂從事食品加工貿易的劉先生月初已經電話咨詢了好多家機構，親自來上海希望到管委會咨詢大廳問幾個問題，也打算跟代理公司敲定合作。

“注冊是很快，只要四五天，但還要申請加工、進出口證之類證照，整個流程辦完需要兩個月時間。考慮到差旅花銷，還是交給代理。”他說。粗略估算，這次來自貿區開公司的總費用會達到4萬元，中介代理費8000元左右。

除了外地投資客，上海本土企業也有不少來咨詢注冊。一位來自上海市青浦區從事保健品商貿的女士表示，由于優惠的稅收、貿易、外匯管理等方面的政策只向自貿區內注冊的法人企業開放，她也在考慮在自貿區投資設立一家公司。

殼公司受寵

在代理公司的宣傳單上，“虛擬注冊”是出現頻率最高的名詞。一些不想在自貿區區域內實際運營公司的企業主，可以選擇租用開發公司分割出來的小面積用地作為地址來申請注冊。

“業務可以在（自貿區）區外，但是注冊地址一定要在區內。虛擬地址是絕對正規的，受到法律法規的保護。”老張稱。

世邦魏理仕公司的調查顯示，自貿區的辦公物業租金有明顯的上漲。緊鄰自貿區大樓的湯臣國際大廈已經成為區內最貴的寫字樓，報價從每天每平方米3元上漲到九月底的每天每平方米4.5元，國慶長假后報價調整至每天每平方米7元。

相比之下，虛擬辦公地址的租賃費比真實租賃低一些。在外高橋保稅區，開發公司提供虛擬辦公地址租賃的均價是2萬元/年，按15平方米計算大約是每天每平米3.6元左右的價錢。老張介紹，開發公司采取的是分割倉庫、辦公樓設門牌號的方法，比如外高橋15平方一個號，臨港那邊30個平方一個號，所以地址資源是有限的；2萬元/年的價格是在代理公司充分競爭的基礎上形成上，沒有什么水分，代理不從中抽成。

有搶注、占位想法的企業甚至純粹的投機客不少。有媒體報道稱，有大媽組織團購注冊殼公司，希望今后有機會高價轉讓。自貿區初期實際需求本身就比較大，殼公司進一步擠占了資源，也增加了工商管理的難度；代理公司層面對虛擬地址資源的爭奪，也給投資者帶來注冊地址供不應求的錯覺。

對此，上海市工商部門于2013年10月21日出臺了新規，上海自貿試驗區內企業應對其報送的年度報告的真實性、合法性負責，否則將被監管部門貼上“不誠信”的標簽。試驗區內登記的企業如年度報告被抽查發現或被舉報查實有違法行為、申報不實隱瞞真實情況或虛假承諾的，將被登記機關責令限期改正，并納入不良信用體系；如企業行為違反登記管理規定，還將面臨處罰。

自貿區內一家開發公司的內部人士表示，搶注的現象一方面由需求催生，另一方面市場認知存在誤區。他表示，所在公司提供虛擬租賃的價格在自貿區掛牌前后沒有變化，未來抬價的可能性也不大；在資源儲備方面，一時緊張尚不足慮，開發公司會盡其所能擴展資源。

投機生意還能熱多久

除了辦事的人群，每日進出來往自貿區大樓的一些人只是抱著一個簡單的目的去——弄清楚自貿區是什么。

自貿區管委會大樓二層專設了一間教室，滾動播放著自貿區政策宣講的錄像，里面聚集著潛心研究注冊的投資者。與經濟學家、政府官員從宏觀角度出發的自貿區解讀不同，這些自貿區的“淘金客”的看法更加務實、也帶著草根特色。

一位對自貿區金融服務業感興趣的企業主表示，已經連續幾天來自貿區管委會咨詢調研。“我觀察到的情況，國內國外貿易類公司來注冊的目的還是比較明確，就是為了避稅。”他說，“除此之外，其他都是投機主義。”

上世紀90年代初，深圳特區在公司注冊方面從審批制轉為準則登記制，一度引發公司熱；而自貿區企業認繳制度的改革進一步與國際接軌，在倡導行政審批流程簡化方面，與特區深圳有異曲同工之妙。

“自貿區目前給人的感覺，就像改革開放初期的深圳。”上海一名本地律師說。他認為，無論是來自貿區找工作還是想做生意賺錢，首先需要把自貿區的使命搞清楚，就能避免潛在的監管風險，“殼公司”等炒作情況也就不會出現。

在上海前灘新興產業研究中心主任何萬篷看來，如果有合適的業務，有意向的企業的確可以趁早到自貿區去注冊公司，等到把很多事情想通透明白了，或許機會也就錯失了。

在幾次赴自貿區的考察中，他還觀察到一個有趣的現象，熱衷自貿區注冊的民企中有很多是浙商，例如自貿區發放的首張外資營業執照是屬于溫州商人通過離岸手段注冊的公司。“自貿區所引導的貿易、投資、金融一體化功能，天然地適合浙商去折騰。”他說。

但隨著政策解讀的逐步深入、市場投資日趨理性，自貿區火爆注冊的局面能持續多久，多數受訪者表示還不得而知。“主要是一些政策還是不明朗，預計后續分批出來，會繼續引爆新一輪的投資需求。”一位投資者說。

代理公司的想法則現實得多。“不知道還能火多久，有生意先做了再說。”陳女士說。（編輯/張本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