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揚四海 精髓傳承

張悅明

筆者：謹以此文緬懷恩師，并激勵我輩傳承先輩精神。

我的恩師海燈法師，生前曾任全國政協委員、中國佛協理事、四川省佛協常務理事、江油市政協主席、江油市海燈武館館長、江油觀霧山極樂寺主持等。是中國佛教一代高僧，亦可稱為中國武術泰斗。

海燈法師，俗名范靖鶴、范無病，四川江油重華人，生于1902年8月18日。家境貧寒，父親是個裁縫，生有一男一女，靖鶴居長。母親于海燈法師4歲染病身亡，10歲時妹也染天花身亡，父親再婚，家庭幾經變故。

范靖鶴自小聰明懂事，勤奮好學，但身材矮小，據他本人回憶，那時候在黑板上寫字都得加凳子。海燈法師自小聰慧，其父希望他文韜武略全面發展，于是讓他12歲時隨舅舅薛久志習武，薛應該是海燈的習武啟蒙老師。習武期間，他非常認真，先站馬步，從站樁打基礎，膝上放瓦，頭上頂水，功力逐漸加深。15歲開始練習少林功夫，大小洪拳、刀槍劍棍等等樣樣精悉。通過習武，范靖鶴體魄見長，同時記憶力也增強，小學畢業時，成績名列全縣第一。

1916年秋，靖鶴參與綿陽南山師范學校統考，其年齡最小，但以第一名成績被錄取，在校兩年時間，成績始終名列前茅。期間還要以幫老師批改作業或向報社投稿貼補生活。

范靖鶴從師范學校以綿陽十二縣第一名的成績畢業，被分到梓潼一所學校任教，之后辭職到成都深造。17歲又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四川省國立警監公費學校。從此，靖鶴早上習武，白天上學，晚學詩詞，生活漸漸穩定，還時常追隨李藥師問脈切脈，幫人看病行醫。由于長期生活清貧，體質單薄，范靖鶴19歲時正式改名為范無病，取無災無難之意。

有一年河南發生旱災，身懷少林武功的汝峰大師前往四川化緣救災，范無病在成都五岳官街觀看了汝峰大師的少林絕技表演，想習之，追隨數日，但汝峰大師告知：“本絕技概不外傳，必須是我少林弟子方可習之”。要求以其胸燃32盞油燈，燃燈供佛，皈依佛門拜入佛習武，以示誠意。無病欣然應允，從而拜師入門，開始練“童子功”、“練精化氣”、“練氣化神”等。同年隨師到回龍寺，向云禪和尚和丹巖老人學習內外樁功以及少林套路，這些都為海燈法師日后高深的少林武功奠定了良好基礎。

1927年范無病回成都，借宿同學處，以給《新新新聞》寫文章糊口度日，1929年由川軍28軍教官王體泉引見拜朱智函道長學習少林拳和道家功等。三年后，考入成都北郊軍官教育團讀書深造。終因看破紅塵，于1930年農歷臘月初八，在成都昭覺寺內，投智光法師膝下，由智光法師剃度為僧，賜法名“海燈”，寓意為茫茫苦海尋覓航行之燈，并在昭覺寺受三壇大戒，學達摩面壁，參禪入定。

海燈自此全身心投入佛門，每日讀經解論，求師問法，鉆研佛理，弘法利僧。功夫不負有心人，不久海燈即能登上法座，為眾人講經說法。他開始在昭覺寺佛學院任教，同時兼授武術，并演練童子功，深得眾僧的喜愛和崇拜。在此期間，海燈法師還有幸結識弘傘法師。弘傘法師原為俗家弟子，生于浙江，后求學于省城。此人日思上進，且有才能，擅演講，經黃覺推薦，加入孫中山同盟會。與弘傘法師的交往，對海燈法師日后的修行也產生了很重要的影響。

1937年，日本軍國主義發動大規模侵華戰爭，海燈法師愛國之心油然而生，主張“念佛不忘救國”，積極投入到救國圖存的各項活動中。他曾經的一次激情演講，引起國畫大師張大干的共鳴，二人因此成為好友。張大千親作“水月觀音佛像”，并在作品上提寫“念佛不忘救國”六個大字。這幅珍貴的畫作，海燈法師一直珍藏身邊。

1938年，海燈法師受師命，到梓潼縣七曲大廟山出任主持。

1942年，海燈法師應邀前往成都青羊宮參加全省擂臺比武，表演“少林六通羅漢拳”和“一指禪”等功夫，此次表演長達五分鐘，引起場下極大轟動。海燈法師在梓潼主持八年，其中黃山僬、郭志平、林森等政要人物皈依于海燈法師。期間多有名人贈字：蔣中正書“七曲山大廟，天下第一山”；于右任書贈海燈法師“草生三經綠，花發一籠紅”；戴傳賢書贈海燈法師“品是青蓮玉作心”；孫震書贈海燈法師“拔苦與苦”；鄧錫侯題贈海燈法師“底舍壯嚴”……，在諸多貴友的鼓勵和協助下，海燈法師力圖把該寺打造成川西北名寺。

1945秋，海燈法師尋師心切，出川前往少林寺尋師。在尋師訪友過程中，到了各大古剎名寺，講經說法，傳授武功，廣結佛緣。到了少林寺后，先講經說法，后則表演武術，經少林寺主持德意大師再三盛邀，于民國三十五年出任少林寺國術教授，悉數傳授少林達摩劍、少林火頭棍、少林內家拳等。

解放后，海燈法師后再度尋師至天臺山，小住幾年，其問受臺州人民厚望，推薦參加浙江省武術表演賽，取得驕人成績。后赴邀前往上海居士林、法藏寺、西方蓮社、佛教青年會講經說法，聽者眾多，演武講經，經曾任過上海市武術協會主席的太極拳師顧留馨介紹，結識了武術大師王子平。二人一見如故，共同切磋武藝。海燈法師在上海生活四年多時間，每周五、六帶上弟子寂誠、張悅忠、曹才時等在上海體育館表演武術。有一次筆者悄悄地跟在后面，到上海市體育館檢票處，那時候由于我人小，服務員不讓我進場。我看到師傅表演“金剛拳”一手支撐倒立，另一個手揮動，一立就是十分鐘，然后表演了“二指功”、“九節鞭”，接下來還有悅忠和師傅“三節棍”對打。海燈法師為上海的佛教事業和中華武術的發揚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

1956年，海燈法師告別上海，應邀前往江西云居山，結識中國佛教高僧虛云老法師。虛云大師有著極高的聲望，據說孫中山、袁世凱、蔡鍔、梁啟超均為其題過詞。虛云大師為其引見京劇藝術家蓋叫天，蓋叫天也對海燈法師仰慕已久，當場拜海燈法師為師，學習棍法，師徒兩人也因此成了至交。

1962年，海燈法師回四川，受到四川各界的歡迎，海燈法師在成都、重慶等地表演少林武功，觀眾上萬人之多，《四川日報》、《成都日報》等爭相報道。之后，海燈繼續傳播武術，弟子眾多。不久，文化大革命運動的到來，海燈法師同樣受到牽連。

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各方面開始撥亂反正，百廢待興，宗教事業得到落實。次年，海燈法師被補選為江油縣政協委員，時任省委副書記的楊超，曾對海燈講，“你的武術是祖國寶貴的文化遺產，要傳承下去，特別是一指禪、二指功、梅花樁、童子功等絕技”，同時提議在江油修建海燈法師武館，傳授武功，增強國人體質。

1982年秋，河南嵩山少林寺監院行正大師弟子前往四川江油重華鎮，面請海燈法師回少林寺，重振少林武術，把中華武術發揚光大。法師于1982年12月14日從江油火車站出發前往少林寺，經河南省人民政府宗教事務處邀請，海燈法師常住少林寺講經授武。1986年8月海燈法師任海、陸、空三軍偵察兵武術骨干集訓隊總指導，范應蓮任武術集訓隊總教練。

筆者此生有幸會得海燈法師，是我十幾歲的時候。那年海燈法師在上海通北路、榆林路西方蓮社講經、說法，并教授武術。當時西方蓮社與我家住所僅一墻之隔。他每天上午下午在窗口都會放上許多水果、糕點等供品，而年幼且調皮的我都會偷偷拿來吃，法師看到就把我叫到西方蓮社里看他們練功。我看見他用一個指頭雙手做俯臥撐，一撐就是很多次。法師的絕技深深震撼了我，吸引了我。如果說遇見海燈法師是我的榮幸，能拜師學藝，則更是我幸中之幸了。寫到這里，我仍然為當初與恩師的結識之緣感到無比慶幸。

后來文革結束，法師到了江西永修云居山真如寺楊林山，我跟恩師同住了三個月，當時有濟平師當主持，在楊林山為我取了法名“隆遠”并授戒。當年恩師在上海，常在我家宿上一二夜，使我有機會通宵達旦聆聽法師的教誨。

法師雖名揚海內外，但他一生節儉，甘于清貧，就是在他生病時，也不許徒弟為他提供特殊伙食。記得有一次他身體受寒，我在他粥里偷偷放了點蜂蜜，竟被師傅罰倒立十分鐘、金剛指俯臥撐100個（即只能用十指指尖撐地）。平日里我們不小心灑在地上的飯粒，師傅也要我們撿起來吃掉。恩師精通醫術，經常為窮困的百姓治病，從不收取任何報酬，對諸多社會公益事業，也是帶領我們積極參與。恩師在石公寺時曾對我們講，“我們雖然是出家人，但也是平凡人，所以要多做平常事。”艱苦樸素的生活作風且樂善好施的修行舉止，是恩師除了超強武藝和高深佛道之外，傳教給我們的為人之道。這就是海燈法師一生走過的路，一步踏出一個腳印，一個腳印譜寫一個故事，一個故事誦出一段傳奇。

時光匆匆流逝已百年，但海燈法師留下的武學、佛學、文學、醫學精髓卻萬古流芳……

如今，雖然我們這些徒輩都已過天命之年，但我們時刻不忘恩師昔日教誨，我們以及我輩的弟子、傳人，紛紛發愿，孜孜為道，務在弘法。如筆者的弟子毛吉卓瑪，來自四川阿壩州藏族。已在上海十年之久，一直活躍與公益演出活動，如賑災義演，每年三月十二日植樹節，六月五世界地球日下社區慰問敬老院演出等等，以身作則，承當起習武誦經之人對社會的責任。2014年3月22日，毛吉卓瑪在北京人大會議中心，被聯合國千年發展目標中國環境保護促進中心授予“中國環保愛心大使”稱號。

恩師海燈法師的精神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