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1日在兩會期間記者會上,中國央行行長周小川第一次明確表示,存款利率放開是利率市場化的最后一步,亦在計劃之中,很可能在最近一兩年就能夠實現。此言一出,令市場預期中國將加速推進金融領域的市場化改革。
去年7月,中國央行全面放開金融機構貸款利率管制,邁出中國利率市場化改革的關鍵一步。而目前存款利率則還未完全放開,上限是基準利率的1.1倍。
在央行放開貸款利率不久,為完善金融市場基準利率體系,指導信貸市場產品定價,貸款基礎利率集中報價和發布機制正式運行。此后,央行在去年12月正式推出同業存單,意味著存款利率市場化的提速。
“我們預期今年存款利率浮動區間將擴大,同時在未來幾個月內引入存款保險制度。”匯豐銀行中國首席經濟學家屈宏斌稱。
中國農業銀行總行戰略規劃部分析師付兵濤也認為,雖然現在銀行已經通過各種途徑打破了存款利率的上限,但政策的實際操作未必會一步到位。“我個人更傾向于擴大存款利率上限的幅度,比如今年上浮20%,明年到30%,漸進式的。”
形勢比人強
按理說,傳統的商業銀行應該是存款利率上限管制政策的忠實擁躉。但實際上,在互聯網金融的沖擊下,商業銀行已經開始自己革自己的命,它們現在反而更希望監管層放開行政管制的束縛,以便能夠全情投入市場競爭。
興業銀行首席經濟學家、市場研究總監魯政委表示,銀行理財實際上就表明銀行已經義無反顧地加入了利率市場化的浪潮。“不管主觀上是愿意的還是被迫的,銀行都大規模進去了。”
“正是因為存款利率上限被管住了,銀行們才不得不找別的方式跟互聯網金融的‘寶寶們競爭,還處處顯得力不從心。”一家股份制商業銀行的高管說。
周小川也表示,市場上肯定是存在一種力量推動利率市場化的。各種新興的業務及其方式,都對利率市場化有推動作用。
“從這個意義上講,形勢比人強。”上述股份制銀行的高管說。
阿里巴巴去年6月攜手天弘基金推出余額寶,在不到8個月的時間中,就吸引了大約4000億元的資金,超過了中國規模最小的五家上市銀行的客戶存款總額。
除了頗具吸引力的收益率,余額寶和其他在線貨幣市場基金的多個創新功能使得民間資金遠離銀行存款和線下理財產品。不同于多數銀行的理財產品,余額寶允許投資者實時贖回,且沒有最低購買門檻。
此前發布的政府工作報告提出,今年要促進互聯網金融健康發展,完善金融監管協調機制。周小川日前亦表態“不會取締余額寶等金融產品,但會加大對互聯網金融的監管”。
民生銀行董事長董文標認為,中國銀行業去年出現了“錢荒”,加上利率沒有市場化導致利率水平飆升,給傳統的商業銀行帶來了麻煩,卻恰恰給互聯網金融造就了機會。如果加速推進利率市場化,改變利率形成扭曲的現象,讓市場引導利率回到正常水平,互聯網金融的機會亦將隨之消失,反而不會對傳統銀行業帶來太多影響。
魯政委認為,央行要做的不是管住利率上限,而是在市場中設定利率錨。去年6月“錢荒”及12月流動性緊張就為例證。尤其是去年6月20日隔夜回購利率創下30%歷史峰值,遠超Libor(倫敦同業拆借利率)在金融海嘯時的水平。
而央行在將SLF(常設借貸便利)操作對象拓展至中小金融機構后,就賦予了SLF利率作為資金利率上限的地位,有助于增強市場參與主體的公平性,降低資金市場高成交利率的錨定作用,抑制金融機構資金套利偏好和高流動性溢價的羊群效應,降低整體資金利率的波動水平。
一位國有商業銀行的部門主管亦表示,央行若要加速推進利率市場化的改革,就必須讓整體的貨幣政策調控方式都市場化。“如果一方面放開存款利率上限,另一方面對貸款還是完全行政手段的額度控制,這種市場化又有多大意義呢?”
平衡改革的力度和風險
不過有分析人士認為,中國正處于經濟結構調整期,宏觀環境并不支持央行做加速利率市場化的動作。
上述國有商業銀行的部門主管表示,利率市場化必定影響銀行的凈息差收入。而在利率市場化的初期,均衡利率上行,現在中國存量債務規模巨大,資金成本上升對債務的可持續性將產生很大影響。
“銀行將受到資產質量和盈利的雙重擠壓,會產生多大的風險,監管層是否有充分的估計?”上述部門主管說。
他表示,不可否認的是,中國很多的中小銀行實際上到目前都沒有風險定價的能力。一下子把利率上限放開,尤其是在經濟換擋的時候,就很可能造成中小銀行為追求收益,去投很多高風險行業的信貸產品。
“目前互聯網金融帶來的沖擊對銀行來說,并不致命。如果完全放開,銀行很可能進入‘囚徒困境,就是你不高息攬儲,那我來。那就影響大了。”該部門主管說。
周小川亦表示,利率市場化初期容易導致利率走高,這種短期痛苦不能免除。但是形成新的均衡之后利率有可能會回歸,貸款利率和存款利率會存在平行上升的趨勢。
“經濟好的時候誰都不愿意改,說日子這么好,瞎折騰啥呢;經濟不好了,又不敢改,說改革搞死了怎么辦——那你說什么時候改?”上述股份制銀行高管說。
也許正如證監會主席肖鋼所言,“改革需要一個過程,在這個過程當中,的確需要掌握好或者說統籌平衡好改革的力度和市場可承受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