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收視率電視劇的地域文化探析

□楊明剛 牛 琳

一、地域文化與高收視率電視劇

（一）地域文化的界定

1.文化。文化是一個非常廣泛的概念，據統計，自1871—1951年的80年里，關于文化的定義有164條之多。英國文化人類學家泰勒在《原始文化》中把文化定義為“包括知識、信仰、藝術、道德、法律、風俗以及作為社會成員的人所掌握和接受的任何其他的才能和習慣的復合體”。根據文化的結構和范疇可以把文化分為廣義和狹義兩種。廣義文化指的是人類在社會歷史發展過程中所創造的物質和精神財富的總和，它包括物質文化、制度文化和心理文化三個方面；狹義的文化是指人們普遍的社會習慣，如衣食住行、風俗習慣、生活方式、行為規范等，從結構上文化分為物態文化、制度文化、行為文化、心態文化四個層面。隨著文化的發展，從簡單到復雜，由物質到精神，文化種類也有很多，如大眾文化、民族文化、消費文化、地域文化、傳媒文化、廣告文化等。

2.地域文化。地域文化或稱區域文化、地方文化，是指“在一定的地域范圍內長期形成的歷史遺跡、文化樣態、社會風俗、生活習慣、思想特點、行事風格等物質與精神財富的總和”。地域文化不是一個狹隘的概念，它可以是地理上的文化表現，是由地理位置和自然社會環境影響而形成的文化，在這里所說的地域文化是相對于大眾文化下的一種區域性的文化，也正是這種地域文化使電視劇不再是僅供人消遣的娛樂品，而成為一種文化的象征和標志。

3.地域文化符號。地域文化符號是經過時間洗滌之后沉淀下來的精華，是某種意義和理念的載體，這種理念和意義是通過一系列外在特征表現出來的。每個地域都有其自己的文化符號，如民風民俗、方言、音樂以及民族的服飾、音樂、舞蹈、建筑等。因而，要使電視劇帶有濃郁的文化特征，則必須將地域文化符號巧妙而又生動地融入電視劇的創作中，將環境與人的互動關系挖掘到極致，在特殊性中提煉出普遍性，才能深深撼動觀眾的內心世界，引發本土之外觀眾的共鳴。

（二）高收視率電視劇

1.高收視率電視劇的界定。GGTAM（全球電視受眾測量指南：Global Guidelines for Television Audience Measurement）給出的收視率定義：根據抽樣調查即收視率調查所估計的，某個特定時間段和空間里收看電視人口的平均百分比。高收視率是指在某一時段收看某一節目的人多，即關注度高。業內一般都是以央視一套黃金時段所播電視劇的收視率作為比較的標準，或者以某一部有代表性的、曾經創造過收視神話的電視劇作為衡量標準。

2.電視劇獲得高收視率的因素。電視劇獲得高收視，當然有天時地利人和的內外因素影響，但絕不是偶然的機緣巧合。縱觀我國近年來播出的高收視劇目，我們可以發現這些劇之間存在差異性與共享性的統一。差異性在于劇本題材、手法、角色各自不同，共享性在于各劇之間故事內核相近，風格與理念上也是殊途同歸，更重要的是這些電視劇越來越傾向于將某一地區的地域文化融入其中，使得影視作品更貼近人們的生活，引起觀眾的共鳴，其中一些超高收視率的電視劇更是充分將地域文化體現在方方面面，給人以強烈的代入感，這些作品往往都能給觀眾身臨其境的暢快感覺。以下是2010年三個月全國12座大中城市排行第一的電視劇收視率列表。如表1，收視率＜5%，視為無效“—”。

表1

二、高收視率電視劇的地域文化特色與藝術風格

李麟主編的《中國文化常識叢書》認為，地域文化的表現方式主要有方言、飲食、信仰、民居等。高收視率電視劇追溯地域歷史源頭，講述地域風云變遷，表現地域現實生活，在表現地域文化方面可圈可點。筆者從地域文化符號的“葉”——方言和飲食、“枝”——民俗風情和文化心態、“根”——自然環境和歷史沿革等三個方面分析高收視率電視劇的地域文化特色和藝術風格。

（一）地域文化的“葉”——方言和飲食

如果將地域文化比喻為一棵參天大樹，那么方言和飲食就像這棵樹上繁茂的葉子，它們吸收了樹木的精華，用最直接的方式展現這棵大樹的蔥郁。在地域性電視劇中，方言和飲食皆是極具代表性的地域象征，人們通常可以借助電視劇中每個角色的說話方式和他們的飲食習慣來判斷，這個故事發生在哪片土地上；反之，濃厚的地域特色，也可以為電視劇帶來強烈的帶入感——俗話說就是“接地氣”，同時也能方便其他地域的群眾了解某一片土地的地域特色。

方言是在一定地域通行的、同共通語有所差異的話。作為文化的載體，方言和地域文化在形成過程中是相互依存、相互影響、相互推進的。英國語言學家帕默爾說過：“語言忠實地反映了一個民族的全部歷史、文化，忠實地反映了它的各種游戲和娛樂、各種信仰和偏見。”語言反映民族文化，方言反映地域文化，其中的規律是一樣的，前者是整體，后者是分體，二者之間是大同小異的關系。

前兩年熱播的電視劇中，寧財神的《武林外傳》受到了廣大群眾的喜愛，其中有一個重要的因素，就是劇中每一個角色都有屬于自己的地域屬性，這種屬性并不是通過劇中特別的交代或是字幕來表現，而是借助地域特色鮮明的方言交代的。大家都知道佟湘玉來自山西，李大嘴和白展堂來自東北，老邢來自山東，燕小六來自天津，祝無雙來自上海，人物之間地域的劃分通過方言和特定的臺詞來放大，以致當電視劇熱播后，許多人物的臺詞成為經典。

方言在高收視率電視劇中的魅力可以說是不經意間流露的，但就是這不經意間的某一句臺詞，卻成為一個重要的記憶點，使某一部電視劇深深扎根在人們心中。在《奮斗》里，向南和楊曉蕓在離婚處吵架時說“你給我玩兒去，玩勺子拌兒去”，這是個老北京話，大致意思就是“一邊玩去”，或者是“哪涼快哪呆著去”，許多人即使對劇中情節的記憶模糊了，卻深深記住了這句充滿北京爺們兒氣息的狠話。

地域飲食文化是人們在歲月長河中踐行歷練、奮勇向前的足跡，它的形成，需要順其自然和精心打造并舉。一部《舌尖上的中國》，使廣大民眾對中華美食的理解經歷了洗禮。對地域之美的發現與欣賞始終需要立于自然環境、人類生存、時代背景當中。這個發現過程是一個復雜的過程，是對食物的自然屬性與社會價值的雙重認識的過程，是對人與人之間、人與社會之間各種關系的理解過程。中國飲食文化的魅力首先在于它豐富的創造性，這得益于中國復雜多樣的地理環境和不斷交融的歷史文化。我國一直就有‘南米北面’的說法，口味上有‘南甜北咸東酸西辣’之分，菜系主要有巴蜀、齊魯、淮揚、粵閩四大風味，而每一種風味都有獨特的代表菜品或是制作特色，這些都可以成為地域性電視劇中區別不同地域的重要因素。

在高收視率電視劇中，我們經常可以看到一些代表性的地方特色佳肴，熱播劇《小爸爸》中經常出現的場景：一伙人聚餐吃涮羊肉，還有爺倆去吃老北京烤鴨；又或是另一部講述妯娌之間矛盾的家庭倫理劇《妯娌的三國時代》，其中有一個情節多次提到了北京特色炸醬面；還有講述年輕人如何脫離“啃老”心態，真正成熟、成長起來的勵志電視劇《斷奶》中安琪的父親，他的拿手菜就是江浙地區的代表性菜品紅燒肉，這些佳肴由于其自身的傳播效果已經達到了普及化的水準，因此它的存在即可作為一個地域性的代表，讓廣大觀眾能夠做到“聞菜識地域”。

（二）地域文化的“枝”——民俗風情和文化心態

由于我國地緣遼闊、生態環境多樣、民族眾多，東南西北中各有不同的歷史文化、民族文化和生態文化，因此，造就了不同的民俗風情和文化心態，而文化心態和民俗風情又反映了地域文化的差異。兩者關系好比樹和樹枝是血脈相連，斷其樹枝會失去生命，所以，這種地域文化呈現出相對集聚又各具特色的特征，有其相對固定的不同于其他地域的文化心態和精神內核，并通過不同方式對人們的價值觀念、行為方式、風俗習慣產生深刻的影響。

民俗風情包括許多方面，在民間常被提及的有婚嫁、喪葬、祝壽、祭祀等，不同地區甚至是相隔數里的村落之間，都有可能延續各自不同而又獨特的風俗習慣，而這些風俗習慣可以作為一種地域文化的表現形式，在高收視率電視劇中頻頻呈現。

由丁黑導演，佟大為和于明加主演的電視劇《門第》在播出后受到了觀眾的熱烈反響，在四川衛視等多個電視臺成為熱播電視劇。故事講述的是兩個生活青島的年輕人，他們從小就被訂下了娃娃親，但是兩家人的社會地位和經濟條件相差甚遠，由此也造就了一段錯綜復雜的婚姻生活，在劇中有一段情節專門描述了青島當地的一個傳統的風俗習慣，即每年新鮮鲅魚上市的時候，女婿都要登門給岳父岳母送新鮮鲅魚，以此來表達對岳父岳母的孝順與尊敬，也就是俗話說的“鲅魚跳，丈人笑”。

文化心態是地域文化的另一個隱形表達，我們可以通過居住在某一地區的人群，他們所反映出的集體共性和相似點來發現地域文化的縮影。例如，著名影星孫儷自從《甄嬛傳》的熱播后成為近年的熒幕紅人，雖然她的古裝裝扮深入人心，但如今搖身一變成為“辣媽”后依然深受觀眾喜愛，前陣子走紅的熱播電視劇《辣媽正傳》則是由孫儷和張譯主演的，講述都市女性在關于生孩子問題上的一系列心理變化。其中有一部分則反映出上海這座被稱為“魔都”的擁有獨特魅力的城市，它所孕育出的現代女性的文化心態。上海女性一直給人一種獨立的印象，她們的獨立并不是與生俱來的，由于大都市的人文環境、激烈的競爭機制還有高昂的生活代價，這些地域因素都會導致女性不得不對自己施壓。另外，大都市的女性從小就被父母灌輸女人應該有自己的事業和收入這樣一種觀念，導致她們漸漸養成依靠自己的生活方式。在劇中，孫儷飾演的夏冰就是這樣一位都市女性，她在工作上非常認真，同大部分同齡女性一樣，對事業的重視超過家庭，直到得知自己懷孕后才不得已步入婚姻的殿堂，婚后的她雖然有過掙扎和妥協，但最后還是堅持了自己的驕傲，用一種鮮明的姿態和不屈不撓的女性精神，讓觀眾對這個角色產生由衷的欽佩。

（三）地域文化的“根”——自然社會環境和歷史沿革

一方水土孕育一方文化，一方文化影響一方經濟、造就一方社會。地域文化的形成，很大一部分受到歷史變遷和自然、社會環境的影響，它們就好像地域文化的根，只有根部吸取了足夠多的土壤養分，樹木方能得以繁茂生長。因此，伴隨著自然、社會環境發展的影響，我國不同地域也形成了多種多樣的地域文化，如同百花爭艷般燦爛奪目。

在高收視率電視劇中，我們可以看到環境是導致地域文化差異的重要原因。例如近年來以《鄉村愛情》為代表的農村題材電視劇火爆熒屏，這是一部包含著陽光與泥土味道的農村愛情故事，在質樸的情節中，講述了發生在東北農村的一系列日常生活百態，通過年輕人的愛情生活、創業經歷，多角度地向我們展現了一副當代農村青年的情感畫卷。農村文化的質樸離不開自然環境的熏陶。在劇中，我們經常可以看到農村的天然風貌，從阡陌小道到廣闊的農田再到巍峨的群山，無一不帶有樸實、純真的味道，清晨的雞鳴在空曠的山野間回蕩，夕陽西下為田野披上了薄紗。這是與城市截然不同的空間，在這樣的空間里，空氣是清新的、陽光是和煦的、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自然無比，從環境到人文都透露著樸實無華。因為生活的簡單和安逸，他們經常會發生一些矛盾和摩擦，但人與人的相處并不會因此而帶有心機，每個人的心思就如同那溪流一般清澈見底。這些都是農村題材的電視劇走紅的原因，《鄉村愛情》、《櫻桃紅》這類影視劇將農村地域文化進行了很好的詮釋和展現，令習慣于車水馬龍的城市居民對田間風光產生了無限的向往。

在高收視率電視劇中，歷史沿革也是展現地域文化的一個重要方面，許多以抗日戰爭為題材的影視劇都會描述不同年代的人物和建筑特征，以此來豐滿故事背景和人物形象。熱播劇《烽火佳人》被稱內地版《亂世佳人》，這是一部以上海的軍閥混戰、華洋商戰、北伐戰爭等為背景，描述一代奇女子在烽火歲月中演繹精彩人生的長篇電視劇，劇中的上海經歷了從封建君主制到軍閥混戰再到抗日戰爭的歷史蹉跎，其中著重描述了不同社會時期的封建思想對女子的身心禁錮和迫害，而女主角佟毓婉卻決心要過屬于自己的生活，勵志成為一個思想獨立的“自由人”，最終，佟毓婉在烽火亂世中參透盛衰離合，為革命捐出全部身家，與丈夫隱居東北小鎮。

審視當下，作為具有地域文化特色的中國電視劇，其可研究和探討的地方絕不僅僅于此。然而，不可否認地域文化越來越成為高收視率電視劇所要表現的核心內容，成為一個區域文化的符號和象征。如何利用地域特色使得電視劇最終達到收視與審美口碑雙贏是本文分析和解讀的最終目的。[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規劃基金項目（批準號：10YJA790223）、華東理工大學網絡教育研究項目（批準號：yz0130701）研究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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