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延緩霸權衰落的大戰略分析

唐彥林 秦立志

[摘 要]本文分別從大戰略的目標、大戰略的原則、大戰略的手段這幾方面對美國延緩霸權衰落的大戰略進行分析，最終得出結論認為美國當前的超地區霸權戰略是不可持續的，美國最可能的戰略走向是選擇性干預戰略。美國如果能夠真正做到歡迎而不是遏制中國這樣的崛起大國，那么在其霸權衰落之后也能夠實現國際體系的穩定，維護其自身的戰略利益。

[關鍵詞]美國霸權衰落；超地區霸權戰略；選擇性干預戰略

[中圖分類號]G633.23[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4）07 — 0082 — 02

美國的經濟優勢早在20世紀70年代就已經衰退，這種衰退最開始是表現在利潤率和生產率的緩慢下降。從1948年到1973年美國的勞動生產率年平均增2.8%，但是從1981年到1986年僅年平均增長1.2%。像制造業這樣的傳統部門也出現了利潤率下降的情況。面對這種衰退，美國一直試圖運用“大戰略” 延緩霸權衰落。

一、美國大戰略延緩美國霸權歷程

系統提出“大戰略”概念的第一人是利德爾·哈特，他認為“大戰略不僅把各種手段結合起來，而且協調運用，以免有損于未來穩定和繁榮的和平狀態。”〔1〕而約翰·柯林斯對大戰略的定義是，“在各種情況下運用國家力量的一門藝術和科學，以便通過威脅、武力、間接壓力、外交、詭計以及其他可以想到的手段，對敵方實施所需要的各種程度和各種樣式的控制，以實現國家安全的利益和目標”。〔2〕柯林斯把維護國家安全也作為大戰略的目標。實際上，大戰略是國家安全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以有效應對外來威脅為目標，綜合運用軍事、政治，經濟和文化等諸多手段，克服施展大戰略的限制因素，對國家戰略實力進行有效運用。

大戰略的目標可以具體分為三個方面：“防止外部威脅的發生，控制外部威脅的升級和蔓延，化解外部威脅”。〔3〕從1973到1991年，美國經歷了尼克松的緩和政策，卡特政府的人權外交，里根政府的“里根主義”和布什的超越遏制戰略，其本質都是貫徹超地區霸權戰略：即通過聯合日本，中國和歐洲國家共同抵御蘇聯的擴張威脅。這一時期美國的大戰略是較為成功的：美國在其自身戰略實力衰落的情況下，緩和了與中國的關系，使其在與蘇聯的戰略對抗中處于有利地位。而從1991年至今，美國的戰略決策者們不斷闡述其維護全球霸權的目標。美國戰略家認為“防止本土遭受襲擊；防止大國間爆發戰爭；保護盟國和重要伙伴的安全；防止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擴散；管控同等競爭者的崛起（如中國）；確保一個開放的國際經濟體系”是美國的主要戰略目標。〔4〕9.11事件之前，美國主要的大戰略目標是遏止俄羅斯的復興和中國崛起；2001年九一一事件之后，美國的大戰略目標包括：反對恐怖主義，加強本土安全；應對地區危機與沖突；遏止中俄崛起。盡管看似目標多樣化，但遏制地區大國的崛起威脅依然是美國的頭等戰略目標。

二、美國延緩霸權衰落的大戰略的原則及手段

美國大戰略的基本原則目前尚無定論，鑒于考察美國霸權戰略的需要，故探討在其大戰略中具有重要地位的兩個原則，即均勢原則和戰略重心原則。

1. 均勢原則。赫德利·布爾認為，“均勢的出現是偶然的，是國家行為無意識的結果”。〔5〕摩根索的觀點是，當國家在國際上追求自身的國家利益和謀取權力時，均勢就會出現。在肯尼思·華爾茲看來，“只要滿足兩個條件，即無政府秩序以及系統由謀求自身生存的行為體構成，均勢政治便會盛行”。〔6〕而究竟是兩級均勢還是多極均勢更能穩固國際體系尚無定論，美國在霸權衰落期，對美國有利的既有均勢體系受到挑戰，均勢原則勢必成為美國大戰略中的最重要原則。“自從1776年以來，美國的大戰略就一直在大洋彼岸的側翼地區尋求均勢”，〔7〕因此，在冷戰之后美國依然保留北約，并不斷擴大盟國數量。美國通過主動調動全球的海軍力量來平衡中國制海權能力的增強。因為美國相信，“即使中國沒有獲取地區領導權的野心，除非它的崛起有其它大國平衡，否則它將成為區域霸權”。〔8〕一些學者將美國所奉行的俾斯麥式的均勢體系比作“輪軸與輪輻”體系，“輪軸”是美國，“輪輻”集中在歐洲，東亞和波斯灣地區，而美國對均勢體系的主動性經營，也讓這三個地區的很多國家都覺得“輪輻”與“輪軸”之間的關系要比“輪輻”之間的關系更為重要，尤其是美國進入霸權衰落期后，美國更為依托其在歐亞大陸的戰略盟友、日本和菲律賓等亞洲國家遏止中國的崛起。

2. 戰略重心原則。“在一定時空條件下，戰略重心表現為主要戰略任務、主要戰略方向或關鍵的戰略轉換時機等。一般來說，在一定時空范圍，戰略重心只能有一個，多重心則無重心”。〔9〕在一定程度上，均勢原則指導了戰略重心原則，美國的均勢原則基于其維護全球霸權，關注各地區均勢的變化，因此，美國的戰略重心主要在歐洲，東亞和中東地區不斷變化。20世紀70年代以來，美國霸權衰落之后為了對付蘇聯擴張的威脅，自尼克松政府以來開始緩和同中國的關系，同時讓盟友分擔更多的地區防務責任，從越南撤軍，將戰略方向由亞洲轉向歐洲，從而延緩了美國霸權衰落的趨勢。2001年九一一恐怖襲擊迫使美國迅速將戰略重心轉向中東，導致美國戰略任務與戰略方向違背，而且阿富汗和伊拉克兩場戰爭并沒有為美國帶來多少收益，相反加劇了美國的衰落。與此同時，中國在加速崛起。因此2009年奧巴馬政府開始新一輪的戰略調整，出臺亞太再平衡戰略——放棄在亞洲和歐洲同時作戰的兩線戰略，明確提出加強亞太地區以海空軍為主的戰斗力。盡管美國國防開支的總體水平消減，但是美國在亞洲的軍事存在得到加強，并使得在東亞的軍事存在達到“更廣泛分布，更具靈活性，并且政治上更可持續的”；〔10〕美國海軍已經把一半左右的軍艦部署在亞太地區，并且到2020年將在該地區部署美國60%的軍艦。海軍是這次軍事戰略調整的重中之重，如在新加坡的瀕海戰斗艦，在澳大利亞的達爾文建立海軍基地等。美軍試圖控制著馬六甲海峽，而馬六甲在亞太地區是最具重要意義的狹窄水道，是中國，日本等國與波斯灣和非洲地區的貿易，資源和能源運輸的必經水道。

總之，美國在霸權衰落時期進行過重大的戰略調整，出現過戰略任務和戰略方向不一致的情況。當前美國在戰略重心調整上還有回旋的余地，但如果美國仍試圖用戰略重心轉向亞太來制衡中國，不斷加大軍力投入，那么其戰略調整將不能延緩霸權衰落。肯尼斯·華爾茲認為，大戰略的主要手段分為兩大類：“一是內部手段（增強經濟能力和軍事力量，實行明智的戰略），二是外部手段（加強和擴大同盟，或是削弱和縮小敵對同盟的力量）。”〔11〕從總體來看，美國延緩霸權衰落的主要手段有：戰爭手段、同盟手段、國際制度手段和軟實力手段。

三、美國延緩霸權衰落的大戰略前瞻

未來美國大戰略的走向將仍是選擇性干預戰略，首先，該戰略是隔岸平衡戰略和超地區霸權戰略的折中，更可能平衡美國國內利益集團的矛盾，兼顧美國國內的國際主義、全球主義、干涉主義和民族主義派別；其次，也符合美國人眼中的地緣戰略關系，能夠比較快速地對歐亞的崛起大國做出快速應對策略；第三，在美國看來較為適應當前的國際體系格局，遏制中國的崛起，第四，在美國戰略實力衰退的情況下，選擇性干預戰略既沒有放棄對盟友的承諾，也可以減少履行盟友承諾的負擔，降低干預地區事務的成本，減少同地區大國的沖突。盡管該戰略仍是要維護美國在全球的主導地位，也可能繼續導致美國衰落，但卻是美國戰略上最可能采取的方式。正如羅伯特·阿特所言“選擇性干預戰略是唯一集國際主義、行動主義與前沿軍事部署于一體的戰略模式，它將是美國運用軍事力量保護美國利益的最有效戰略”。〔12〕

總之，美國因其雄厚的經濟，軍事，政治和文化實力在未來一段時間仍將是世界第一，即便美國的霸權衰落，也不會像歷史上的英國那樣淪為二流國家，美國仍將是國際體系中屈指可數的強國之一，美國如果能夠真正做到歡迎而不是遏制中國這樣的崛起大國，那么在其霸權衰落之后也能夠實現國際體系的穩定，維護其自身的戰略利益。

〔參 考 文 獻〕

〔1〕利德爾·哈特.歷史上的決定性戰爭〔M〕.北京：解放軍出版社，2002：29—30.

〔2〕約翰·柯林斯.大戰略〔M〕.北京：戰士出版社，1978：43.

〔3〕周丕啟.大戰略分析〔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19.

〔4〕Richard Fontaine and Kristin M. Lord. Debating America s Future， AmericaPath Grand Strategy for the Next Administration〔J〕.Strategic Studies Quarterly，2012：8

〔5〕Hedley Bull. The Anarchical Society： A Study of Order in World Politics Third Edition〔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100.

〔6〕肯尼思·華爾茲.國際政治理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2008：128.

〔7〕Robert S.Ross. US Grand Strategy， the Rise of China， and US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for East Asia〔J〕.Strategic Studies Quarterly，2013：16.

〔8〕Robert S.Ross. US Grand Strategy， the Rise of China， and US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for East Asia〔J〕.Strategic Studies Quarterly，2013：24.

〔9〕周丕啟.大戰略分析〔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20.

〔10〕Tom Donilon. America is Back in the Pacific and will Uphold the Rules〔N〕.Financial Times， November 27， 2011.

〔11〕肯尼思·華爾茲.國際政治理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2008：125.

〔12〕羅伯特·阿特.美國大戰略〔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283.

〔責任編輯：王 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