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經不起等待

李立群

青春經不起等待

李立群

我是一名演員，演了40年的戲。我在中國臺灣出生，初中時學習成績很不好。那個時候，中國臺灣的經濟還沒有起飛，所以海員的待遇算是不錯的。爸爸就鼓勵我說：“人要有一技之長，你就去念海專吧。”我第一次沒考上，第二次也沒考上，人生最寶貴的十六七歲，我卻在補習班發愣或逃課。兩年后，我覺得不能再對自己的人生沒有交代了，于是每天早上起來，到臺北圖書館占位子，占到位子后，從早上9點一直學習到晚上關門。這樣堅持了兩個月，我把能背的知識全部死背下來，結果我僥幸地考上了中國海專航海科。

我念海專的時候，功課依然不好。校外組織了一個青年劇團，我就報了舞臺技術組，打打燈光也許不錯，蠻好玩的。那時候，我不小心對戲劇表演產生了興趣。畢業以后出海實習，本來是想一心一意做海員的，可是在海上做二級水手，在那邊敲鐵銹，登高爬下刷油漆，看那些我們最羨慕的船長、輪機長，就覺得這些人都心事重重的。跟他們聊著聊著，我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入錯行了。有一天船長跟我說：“我跑商船22年了，女兒今年大學畢業，我只見過她22面，一年見一面，一次見一個月。當有一天你覺得你跟自己的親人脫節了，還不如沒有那份親情。”

這個船長跟我這么講，我為什么還要拼命往這個職位上奔呢？原來，航海不是一個我愿意干到老的職業，所以拿到畢業證書后就不干了。之后，我做過很多工作：在一家月餅公司送月餅，給二手汽車店當店員，在盲人按摩院送盲人去按摩，還做了一年的長工。

那一年，我不斷地跟搞舞臺劇的朋友聯絡，他們都勸我去做舞臺劇，或者去做戲劇這一行。可是我想，為什么我在學校里參加過的一個戲劇社團活動要變成我的職業呢？有一天，我爸跟我講：“立群啊，如果你再這么干一行怨一行，不表示別的，只能表示咱們見識不夠。”這句話打動了我。是的，青春是經不起等待的，我不能再這樣荒廢時間了。我從小都沒好好用過功，經過這么多年，人家說青春不留白，我卻是一片空白。當我進入電視公司以后，我的心情完全變了。我20歲就接觸戲劇，到27歲才把演員當成自己的職業。

在電視公司當演員，我不知道什么叫好。于是，我給自己定了一個小標準，不要重拍或許就是好，起碼表示我用功了。別人聊天的時候，我一定不斷地看劇本，所以別人覺得我是一個很怪的人。我拍過一部60集的電視劇，拍到第52集時才第一次重拍，這是很難做到的。

電視劇就像是自來水，被強制性地輸送到每個家庭，所以，再大腕的演員、再小腕的演員，也不過就是努力地把那些水質搞好了服務大家，不要把水搞濁了污染大家。

30歲時，有一天我經過一個室內射箭場，看到有人射箭，立刻被吸引住了，試過后就放不下，接下來每天都去練習。從30歲到40歲，我練了10年，最大的感受是：第一箭中紅心，第二箭又中紅心，第三箭仍中紅心，第四箭還沒有拉弓呢，自己就把自己打垮了。好強心、虛榮心、得勝心，都不請自來，早就把你的那顆平常心打亂了。到最后我會問自己：“我為什么要射箭？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這么痛苦？”

有一天，我在射箭場看到一位70歲的老先生，清瘦干凈，帶了一個舊箭袋，里面放了一把箭。箭雖然是老的，但羽片是新的。他很安詳地站在那邊，拿著弓箭，沒有瞄準器，沒有平衡桿，沒有任何東西，他就拿著一把弓，30米以外架上箭，“嗖”的一聲正中紅心，但他的臉上一點喜悅之情也看不出來。然后，他拿出第二支、第三支……我覺得這個人太厲害了，就過去跟他聊天，一聊才知道，人家射了30年。弓有14公斤重，14公斤對年輕人來講，拉起來可能都會吃力，70歲的老先生卻能很輕松地拉開。所有的拋物線都在他腦子里，而不在瞄準器上。當他射不準的時候，他沒有理由再去怪罪弓哪里有問題。

后來我才發現，射箭所有的一切就是瞄準的那個時候。當箭射出去后，它已經變成不重要的事了，因為它變得僵化，無法改變，只是分數不同罷了。最內在的活動，是在拉弓的一剎那，你到底用什么心情去安定自己，用什么樣的態度去平衡身體與精神，然后安心射箭。

其實演戲也一樣，要盡最大的努力把戲準備好、演好。演員的一生不可能箭無虛發，他一定會在涂涂抹抹當中慢慢演。最重要的是，要明白環境，認清它，你認清楚了就不會抱怨。在一個沒有抱怨的心情下工作和生活，你會比較清楚地去追尋。不管是在事業上、感情上還是生活上，都不要去追尋一個壓根兒就追不到的東西，我們不能浪費時間。

各位，青春經不起等待！莫等閑，以免白了少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