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商務印書館函授學社商業科史料一則及啟示

張世慧

摘要：上海商務印書館函授學社是中國近代第一所自辦的函授學校，但迄今保留的史料比較稀少，有學者曾經對其進行過總結。在《申報》上發現一則關于商務印書館函授學社商業科的史料，通過這則史料可對函授學社創辦的時間、原因、辦學的狀況進行初步了解。這則史料填補了商務印書館函授學社商業科資料的空白，對研究近代函授教育、商業教育及職業教育都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上海商務印書館；函授學社；商業科

中圖分類號：G72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5727（2014）04-0178-03

近代函授教育史是中國近代職業教育史的有機組成部分。上海商務印書館興辦的函授學社作為中國近代第一所自辦的函授學校，在近代中國函授教育史上占據重要地位。丁偉先生的一系列文章對商務印書館所創辦的函授學社進行了很好的研究，其中在《有關商務印書館函授學社的史料鉤沉》（《職業教育研究》2010年第10期）一文中對商務印書館函授學社的史料進行了分析。他在總結了以往學者所利用的三則史料的基礎上，挖掘出刊登在《英語周刊》上的有關商務印書館興辦函授教育的六段小史，為推進商務印書館函授學社研究提供了新的資料。此后，丁氏又發現了兩則關于商務印書館函授學社的簡章，也非常有價值。筆者最近翻閱《申報》時發現了一則上海商務印書館函授學社寄給《申報》的一篇文章，名為《論中國推廣商業教育之必要》。這則資料刊登于《申報》1923年5月16、21、31日的第四版上，與之前對函授學社整體性概括史料不同，這則史料著重對函授學社商業科創辦的緣由及狀況進行了論述，對于研究上海商務印書館函授學社的歷史是很好的補充，對于研究近代函授教育、商業教育及職業教育也具有重要意義。現將主要內容謄錄如下，供讀者了解。

論中國推廣商業教育之必要

——上海商務印書館附設函授學社商業科

最近幾十年來，世界各國都盡力發展他們的商業。他們一方面養成精良的商業人才做后勁，一方面又用武力和殖民政策做先鋒。可是歐洲大戰已經證明武力不是發展商業的正當途徑，因此上戰后各主要商業國，大家改變方針，決定把所有的心思財力一齊用在商業人才上面。所以，商業教育遂變為國家的一種重要的問題。我們就各國的商業教育狀況略為考察，知道商業教育在各國也都是后起之事，不過他們的進步，一日千里，異常迅速。

先講美國，美國大學校里附設商業科，以本薛佛尼亞大學的華頓學校為最早（一八八一年），但大學設商業科運動到一千九百年才開始。尤其是最近五六年來，商業社會一致認識商業教育的價值，公司廠號用人以會否入商業學校為標準。所以有人說“十年之后，美國的商業領袖，大概要從這些商業學校出身”。

其次，講英國。從前英國大學沒有專設的商業科，大概只有經濟科。所授的都是些理論，自從利物浦和孟卻斯德等學校設立了普通商科后，數年之前，有名的愛丁堡和倫敦大學，也都添設了商科，最近還在那里籌設研究院咧。

其次，講德國。德國創辦商業教育比英美早得多，制度也很完密。從小學起到大學止，其中各級的學校都有商業專科，任人選讀；并且這種學校全國都有，所以德國雖經過一次大戰，他的商業尤自立于不敗之地。

再次，講日本。日本的商業據一九一六年的統計，有高等及中級程度的七百十四校，初等的十九校，這六七年中所增設的還不知有多少。

我國設立商業學校，還是最近十年以內的事。所有的都是中小學校程度，最近雖然有幾處大學開辦商科，但是教授上設備和適用的教本都非常缺乏，而且經過良好訓練的師資，也非常難得。商業教育的重要無庸我們再說，但是今日的商業，已不是盡人可為的職業，正和醫學、法學一樣，成為一種必需專門訓練的職業了。一九二一年上海交易所的慘劇，假使局中人稍有商業知聞，何至一敗涂地到如此地步。此外商業上的失敗，日有所聞，我們敢斷言十有其八是由于缺乏商業知識而起的。以缺乏商業知識的人營商業，商業如何能穩健進步？以缺乏商業知識的商人和美國、日本精良的商業隊相競爭，如何不望風而靡呢？所以在中國，無論就消極方面講，就積極方面講，商業教育真是一件刻不容緩的事情。我國的商業社會，其實也未始不想求知識，未始不想受商業教育。可是商業教育的機關實在太缺乏了，求商業知識的機會實在太不普遍了，我們現在把商業分開普通的和特殊的兩種。

（甲）普通商業教育。據一九二二年的統計全國商業學校總數二百○二所，其中中專門以上程度的六十一所，中等程度的一百二十九所，補習科性質二十所，其余兩所為女子商業學校。這許多學校中一大半是有年齡的制度，有入學資格的限制。無論成立年限未久，辦理還在幼稚，就是內容個個完備也絕不足以應對一般社會的要求。

（乙）特殊商業教育。各級的商業學校都是為未入商界而預備經商的人設的。那些已經置身商界的人，要想尋求商業知識除非利用晚間的間暇工夫去入商業夜校。但是即以上海而論也就只有三兩所比較完備的商業夜校，其他地方，更可想而知了。除了商業夜校之外，要想一面受教育，一面不妨職業，那就推商業函授學校教授為唯一無二的途徑。不過現在國內只有幾個外國人所辦的函授學校教授商業科目，而實際上他們講義的編訂、教材的選擇都是根據他們本國的情形，不合我國學生的實用。兼且他們發講義修改課卷等事都在外國辦理，收費不得不貴，因此有此兩層困難。所以從外國函授學校得到商業教育的實益的畢竟不很多。

上海商務印書館附設的函授學社，已經先后設有英文、國語、算數三科。現在觀察國內商業教育的狀況，知道要推廣商業教育再沒有比通訊教授更便利更經濟更能速成的，因此決定添設商業科，現在已經籌備就緒。我們籌辦這個函授商業科，共分五年級。第一年預科是為英文程度尚淺，預備進專門科而設的。第二、三、四年專門科，進授各種高深切用學科，專門科卒業后，可以升入研究科，分門研習。內分：（一）會計（二）管理（三）國際貿易（四）市場交易（五）銀行（六）投資等六科。我們辦理這個學校的目的是，（一）使喜歡研究商業而沒有機會進優良學校的學生有求學的便利。（二）使初等商業學校的教員隨時得著新知識，供給他們教授時候的材料。（三）使已入商界而苦無專門知識的人有充分的預備，可以擔當商業競爭的責任。endprint

我們本著這個目的，并且斟酌國內商業教育的缺點，所以我們在辦理時候拿定了下列幾個方針：（一）講義雖系大學程度，卻用極淺明的英文編輯，程度井然，使學生易于進步（附注講義所以用英文編輯，因為英文是商業上的通用語）。（二）講義專為中國學生編輯，務求切合中國現狀。（三）疑難字句都用漢文詮釋。（四）所用各種例證務使學者易于了解。（五）學費低廉，使尋常學生及商人均能供給。

至于擔任教授和編輯的諸位都是在國內外曾受專門教育，或現在商業中擔任重要職務的。像商務印書館編譯所英文部長波莫拿大學鄒富灼博士、芝加哥大學李培恩碩士、東吳大學商科科長李權時博士，上海青年會商科主任鄺光林碩士、紐約大學董承道碩士、南開大學國際貿易科教授孫晶碩士、紐約大學楊惠基學士都是名聞一時，而且極熱心于商業教育的，其教授的成績，可以預想而知了。

中國想要在商業競爭劇烈的世界中站足，當然非注重商業教育不可，我們創辦這個函授商業學校，或若于推廣商業教育，不無多少貢獻罷。

以上就是這篇文章的原文。通覽這則史料，首先可以對商業科的創辦時間問題給予解惑。唐錦泉所寫《商務印書館附設的學校》一文中認為商業科創辦于1922年，而丁偉以《英文雜志》為史料指出應該是1923年。商業科到底創辦于何時？通過這則史料，可以確鑿說明商業科設置時間是在1923年，并且應該是在英文、國語、算數三科之后設置的。此外，從資料中還可以看出以下幾方面內容：

第一，關于上海商務印書館函授學社商業科設立的原因。概言之，函授學社商業科設立的主要原因有三點。（1）時人已經意識到發展商業教育是在商業競爭中立足的基礎。商業人才對發展近代商業尤具重要性，商業人才的培養需要依靠商業教育的發展。一戰以來美、英、法等國大力發展商業教育成績斐然，更是給中國樹立了榜樣。（2）近代中國的商業教育發展明顯滯后，亟待培養新型商業人才。中國近代商業教育主要分普通商業教育和特殊商業教育，這兩部分商業教育都存在明顯問題。其中普通商業教育對學生入學條件限制比較明顯且辦理不完備；對于特殊商業教育而言，一方面商業夜校興辦不足，另一方面函授學校多是外國人創辦，其講義、改卷等方面多不切合中國實際。（3）相比于其他形式的商業教育，函授教育推廣更加便利、靈活且成本低廉，有助于普及推廣。

第二，商務印書館函授學校在學制、科目設置上并不盲目，而是斟酌國內商業教育的不足，根據實際情況分門別類，更加貼近中國實際。在學制方面，主要分五級三階段，即預科、專門科、研究科，這樣可以適應不同學識程度的商人進行學習或研究。學科方面，先學習基礎商業知識，后開設會計、管理、國際貿易、銀行投資等科目。

第三，在教學方法及師資方面也很有特色。函授教育主要是學生通過講義、教材自學，講義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外國人所設立的函授商業科的講義多是根據外國實際而設置，商務印書館改善了以前的講義設置不適用中國現狀的情況，專門編輯出版切合中國實際的講義教材，講義雖為英文，但疑難句多漢文注釋，例證易于了解。在師資方面，邀請名師從教，其中多是美國及國內名流大學的碩士和博士畢業生。這些教師不僅專業基礎完備，并且大都熱心商業教育，有力地保障了函授學社商業科的教學質量。除此之外，商務印書館函授學社入門門檻低，學費非常低廉，這有助于近代商業教育的發展。

這則史料不僅填補了上海商務印書館函授學社商業科資料的空白，而且對研究近代職業教育也有重要的啟迪。進入新世紀以來，我國職業教育在規模和數量上取得了很大的進步，基本完成了《國務院關于大力推進職業教育改革與發展決定》中提出的“十五”期間職業教育要為社會輸送2 200多萬名中等職業學校畢業生，800多萬名高等職業學校畢業生的要求。雖然我國職業教育在數量和規模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是職業教育仍然很難滿足經濟發展對人才的需求，尤其是難以滿足對高級技術型人才的需求。據國家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統計，目前在技能勞動者中，技工和高級技工有429萬名，約占4%，需求缺口達1 000多萬。調查數據還顯示，在企業的中、高級技師中，50歲以上的占42.64%，技師中50歲以上的占34.71%，而30歲以下的高級技工僅占5.18%，技師僅占7.46%。高級技術型人才的缺乏與斷層已經嚴重制約我國產業結構升級和經濟轉型的步伐。是否能夠培養一批高素質的技術人才服務于當前的經濟發展，已經成為我國能否順利實現經濟轉型的關鍵。

當前，我國技術人才主要是通過全日制職業學校培養。但職業學校教育在實際人才培養中存在諸多“瓶頸”，如辦學經費不足，師資力量不足、薄弱，課程滯后于社會經濟發展，課程內容部分老化，存在低層次重復教育等問題。此外，職業教育是一個長期的培養過程，僅僅依靠兩三年的學校培養，充其量只能造就一塊“璞玉”，要想成為一名真正的高素質技術人才，還需在實踐中經過5年乃至10年的打磨。我國片面注重前期職業教育的培養，忽略在工廠中的在職培訓，其結果就是培養出大量的“半成品”，這可以說是制約我國技術人才培養的關鍵因素。上海商務印書館函授學社商業科所創立的簡易、高效的培養模式，是中國現代函授教育的開端，其設置理念及方式是一個很好的范例。在借鑒國內外職業教育經驗的基礎上，上海商務印書館函授學社商業科從學生的實際需求、條件出發，進行職業教育改革創新，滿足了不同能力層次學生的需求。這種引進創新模式，是中國早期職業教育發展的重要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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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論中國推廣商業教育之必要[N].申報，1923-05-16.

[11]論中國推廣商業教育之必要（續）[N].申報，1923-05-21.

[12]論中國推廣商業教育之必要（完）[N].申報，1923-05-31.

（責任編輯：王恒）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