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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王東滿,就沒有《愛與恨》

2014-04-29 00:00:00崔巍
黃河 2014年4期

《愛與恨》(合著)是我的發軔之作。沒有這部作品,就不會有此后的創作生涯。但我更想說的是:沒有王東滿,就沒有《愛與恨》。

此話怎講?這得從上世紀的1976年春天說起。

一 莫愁前路無知己

1976年春天,對中國人來說是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歲月。鄧小平再次被打倒,“四害”妖孽重新得勢,舉國人心惶惶,都有一種大廈將傾、大難臨頭的感覺。就在這樣一個風雨飄搖的春天里,我和鈕宇大從人民文學出版社鎩羽而歸,返到了太原。

人民文學出版社是每個為文者的神圣殿堂。一個星期前,我們去殿堂里送了一部取名為《進軍》的長篇小說。書名來自1975年秋天,在大寨召開的全國農業學大寨會議。那時,凡是文藝作品都必須綁在政治車轱轆上,因會上提出讓全國掀起向大寨進軍的高潮,所以也就緊跟這一主題了。

當時,鄧小平正以毛澤東的“三項指示”為綱,在全國搞深得民心的“整頓”,國人從“文革”的陰霾里看到了整頓帶來的曙光,曙光里也傳來了文藝界的好消息,說是毛澤東對一部遭到“四人幫”扼殺的電影《創業》作了批示:“此片無大錯,建議通過發行”,又說“不要橫加干涉,而且罪名有十條之多,太過分了”。文藝界人士得此消息,無不奔走相告,以為文藝的寒冬將盡,春天在望,便聞風而動。晉東南文藝工作室(相當于文聯)及時召開了一個文學創作會。

那時文學界一片荒蕪。我因從1973年起小心膽怯地寫了些作品,在當地報紙和山西群眾文藝刊物以及省出版社編的《青山翠柏》小說叢書發表,嶄露了頭角,也被邀去參加。并激起得隴望蜀之心,想寫些更大“東西”的欲望,可又怯于才力不逮,舉棋不定。恰在這次會上得遇山大才子鈕宇大。他曾留校當助教,在校時就有詩文問世,為我們這些學弟們所仰慕。他后來離校回鄉從政了。所以,一經重逢,很快就聲氣相惜、互視知音,并在會議結束時,決定趁勢而為,戮力同心合寫一部學大寨的“大東西”!

說干就干,會后我們就到黎城上遙一個小接待站,安營扎寨寫開了長篇。無知者無畏,雖是首次叩長篇城壘,但憑著血氣之勇,竟然在一個冬天寫出一部定名《進軍》的十八萬字長篇,而且一過春節又斗膽去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送稿子去了。

給我們審稿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著名的翻譯家、編輯家、詩人屠岸先生。他那時正值年富力強的壯歲年華,個頭不高,微胖,兩只眼睛閃著透人心腑、犀利的光芒。談稿時詞鋒也犀利如刀。他把我們一冬天的心血薈萃,給予了各式指點批評,理論依據正是欽定的“三突出”。所謂“三突出”,是指凡文藝作品中的人物,首先突出正面人物;正面人物中首先突出英雄人物;英雄人物中,首先突出主要英雄人物。批評歸批評,但也沒有全盤否定,而是說了一句暖心窩的話:“不管怎么說,從這部不成熟的作品中,看到了作者的文學才華!”老天爺,這可是天大的褒獎。以屠岸的身份,他用不著對兩個來自偏遠之地的無名之輩的處女作說什么恭維話;再者,他是建國以來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風行全國,稱譽一時的不少長篇諸如:《林海雪原》、《青春之歌》的審稿者之一,有著文學的火眼金睛。正是這句判詞,使我吃了定心丸,并成為日后能夠堅持不懈努力下去的原動力。

可當時卻因急功近利之心太強烈,不免有點灰頭土臉,一蹶不振。殊不知,即使是天才,她的第一聲啼哭也不可能是一首好詩啊(魯迅語)。因心有不甘,我們又折回到山西人民出版社來碰運氣了。

所以要到省出版社碰運氣,是因為1975年夏天,和全省各地的其他幾位作者,曾被抽到出版社,由梁駿帶隊,下到大寨寫過作品。因此認識了一批人,諸如林有光、張仁健、梁駿、常德順,以及社領導高魯、關守耀等。

重新見面后,他們很快就又向我介紹了一位面龐清秀,舉止儒雅,新調進去不久的編輯:這是你們的老鄉,王東滿,他可是你們晉東南的大才子,又能寫又能編……我們忙把目光投向他,他早湊過來笑問:老鄉呀,哪個縣的?當得知我是武鄉的,鈕宇大是黎城的后,又問寫了啥作品。他的聲音很綿軟,有一種女聲的甜潤,乍一看其相貌,陡然聯想起太史公對張良的描摹:其狀貌如婦人好女!但細察之下,很快就又覺出他的眉宇間隱著男子的英氣,而頭上那頂米黃色鴨舌帽,更平添了他的書生俊逸。鄉音未改,標準的長治縣口音,聽來分外親切。更叫我們一下拉近距離的是,初次識面他就坦言實話,“現在外面亂哄哄的,不是寫作的時候啊!”

記得走出出版社,鈕宇大說了句:文藝處的那一堆人里面,還數咱這位老鄉有儒雅氣。這句話讓我記了一輩子。的確,那時雖是初交,但他一見面就吐實話,一交談就自出機杼,見地不凡。不凡在他有創作實踐,深知創作的甘苦,還有就是他那不折不從,不卑不亢的秉性。

我們將《進軍》稿子留給過出版社,究竟是誰接收的忘記了。但王東滿肯定翻閱過,從文字上檢閱過我們的創作實力,否則,他不會在“四人幫”垮臺后,文藝界百廢待興時,又代表出版社專程來晉東南找我們約稿。那時是計劃經濟時代,啥都得提前納入計劃。出版社擬定了出版一部關于抗日戰爭期間,設在黎城黃崖洞兵工廠的長篇小說。他是此書的責任編輯。來時,帶著他那剛剛問世的長篇小說《漳河春》。那是磚頭厚的一本書,掂著沉甸甸的。我們在羨慕他的成果時,既渴望見賢思齊,亦膽怯自家才疏學淺怕完成不了。他則再三鼓勵道:你們都是中文系出來的,而且是兩個人。我單槍匹馬都能寫出長篇,你們為啥不能?

這真是“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有他壯膽鼓勵,我們也就橫下了一條心。

接下來因我們各有單位,脫崗離職還得請假。尤其是鈕宇大,還身肩黎城縣委辦副主任的重任,凡屬文墨一類,非他莫屬,請假不易。但王東滿上下斡旋,找見地委副書記李振華,說我們是“人才”,應以全局為重。李書記向來重才惜能,當即拍板,于是才有了一路綠燈。就這樣,我和鈕宇大又回到黎城上遙那個水利工程留下的小接待站,坐在一起,按出版社要求寫開了關于黃崖洞兵工廠的長篇小說。

闊別這個小小的接待站已有二年半,之前是寫向學大寨《進軍》,這次則是要展示抗日軍民的《太行浩氣》了。短短二年半中,中國發生了滄桑巨變,文藝也得隨方就圓。《進軍》鎩羽,不提也罷,而《太行浩氣》能否長存,其間的變數尚在不測之中!

二 正入萬山圈子里

《太行浩氣》一開始寫得很順手,兩個人每天三上班,除了上午下午,晚上還要寫到十點半。這叫“不以規矩,不成方圓”。

低矮的小平房里,除了兩支床,便是兩張拼對在一起的舊桌子。每天一寫開,就有兩股煙柱從各自的手指縫里升騰起來。兩個人抽的都是劣質廉價的金鐘牌煙。工資不高,還得養家糊口,只能抽劣質廉價煙了。煙霧繚繞時,屋里靜靜的,只有筆在稿紙上的沙沙聲。有時,夾在手指縫的煙頭燃盡時,就會燙出一聲驚叫,這時彼此才會仰起頭對望一眼,就又苦笑一下埋下頭……因煙抽得太多,常常引來咳嗽聲,有時咳嗽得眼淚都流了下來,才會伸伸懶腰,踱到院內換口氣。

記得兩個人曾在余暇湊過一首五言絕句:

吞云六萬字,吐霧二十天。

時聞咳嗽聲,早晚不得閑。

然而,勤奮勞作月余后,卻不得不“閑”下來,不是忘了身肩的重擔,也不是生病什么的,而是寫出十萬余字后,遇上了山重水復疑無路。原來,我們在寫這部作品時,恃憑的是一些歷史資料和當地的一些口口相傳的傳聞。兩個人誰也沒有親歷過黃崖洞保衛戰,也就說不上有厚實的生活資源可資驅策。而作品中,情節可以虛構,細節卻怎樣也想象不出來,硬去想象,只能越編越離譜。如果說一開始的順手是激情所至,或者說只是在淺水區行進,那么隨著人物的推進,故事的發展,就進入了深水區,每邁一步都十分困難,甚至會淹個兩眼翻白。于是,我們沒了下筆時的蠶嚼桑葉的沙沙聲,而是常常相對凝視,一臉苦笑,一言不發,只能用抽煙時的咳嗽聲,去掩飾眼前的困頓與無奈,急躁與煩悶。

硬撐一段后,終于撐不下去了。

可我仍抱著開弓沒有回頭箭的決心。原來,單位早不把我當在編人員使用。況且,自己原本干的工作就不是什么“重任”,僅僅是一個干事而已。那年月人浮于事,“干事”而不干事的人多著呢。說是大鍋飯的好處也行,說是弊病也絕對沒錯。

鈕宇大和我不一樣,他在校時就是山大有名的才子,回到縣里被委以縣委辦公室副主任,凡縣上有涉文墨一類大事,他就是筆參造化,學究天人的文章司命。他討厭那種文字中的無聊無趣,這才逃到小說中來作自己的文章,可這文章寫不下去了,何處是歸程?

那段日子,是我們最困苦的日子,愁眉相對,苦水一口一口往肚子里咽。魯迅有言:寫不下去,不要硬寫。這道理我們何嘗不明白?不硬寫,停下筆來,人是輕松了,心卻會沉重起來。你想,這部書按王東滿臨走時交待,已經列入了出版計劃,到時候交了白卷,怎么向出版社交待?這不是把誠心輔助我們走上創作之途的王東滿陷于不義嗎?再說了,沒有金剛鉆,就別攬這瓷器活兒呀!更別提攬時還扯旗放炮,上至雙方單位的領導,下至同僚誰人不知?已經有過一次鎩羽而歸,這一回連羽也沒有了。上次鎩羽而歸可以歸結到“四人幫”頭上,這次可是連個遁詞都沒法找了。

那年月,人人耳熟能詳的是“計劃就是法律”,我們若讓計劃落了空,豈不成了褻瀆法律?又該當何罪呢?停筆的那些日子里,我們倆像熱鍋上的螞蟻,反復琢磨、磋商后,一致認定就這么一天天拖下去不行,得繼續寫,撇開別的不說,就是為了對得起王東滿的信任,也得寫出這個作品。當然不能重蹈覆轍,而是沖出已成絕境的黃崖洞,另辟蹊徑,重新找到光明。

那光明不久在《光明日報》上找到了。原來,那時正逢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大討論,文章最早就發在《光明日報》上。這等于是給思想界開了窗戶,掀了屋頂,使一切重見天日,當然也包括文藝界。就我們創作而言,有了光明,可要尋見那柳暗花明的蹊徑,一時還難。

萬沒想到,柳暗花明的蹊徑就在腳下,就在我們寄寓的小小接待站里。小接待站是因當地的一項水利工程造福斯民,常有人來參觀,才應運而生的。之后,參觀式微,便成了周圍四鄰八村的鄉民們打尖歇腳處。尤其是到了春天吃返銷糧的時候,人就更稠些。有些人,比如說上訪戶、缺糧戶,來得次數更多些,一來二去就和我們混熟了。只要你愿跟他們聊天,聽他們訴苦,他們就巴不得向我們這種有公家身份的人傾吐苦衷。而我們兩個都是農家子弟,草根階層,和農民有著天然的血緣關系,對于他們的酸甜苦辣每每聽得動情動容。聽得多了,自然會產生共鳴。他們訴說的最多的,都是產生于學大寨運動中衍生出來的各種災難,比如大寨記工法,記的是大概工。再比如,七斗八斗,“割資本主義尾巴”,只能斗得人心渙散,割得人心頭淌血,不僅多打不了糧,反而叫人更覺活得沒勁。偏偏基層村干部還得裝出學大寨學出了成績效果一類,睜眼說瞎說,虛報產量;這樣一來,肚子就更得餓飯。天底下連種糧食的人都沒飯吃了,這還叫世道嗎?他們講得珠淚漣漣,我們聽得扼腕嘆息。但迫于自己公家人身份,與當時的極左文藝政策禁錮,從沒敢想把眼下這種現實訴諸筆端。相反,我們反倒在1975年冬天寫出了《進軍》,歌頌過學大寨。這顛倒黑白,日后一想起來就覺臉紅。

現在有了《光明日報》實踐檢驗真理標準大討論,頓覺耳目一新,天宇晴朗,思想的奔馬再也圈不住了。

蓄之既久,其發必烈。

記得那年夏末的一天午飯后,我們正在村畔水堤上散步,邊聊學大寨帶來的各種不幸,想起兩次親眼見證的事。

一次是1974年我被抽調下鄉,派到沁水西部一個叫灣則的村子,推行過一年學大寨運動;一次是1975年隨省出版社組成的寫作組,由梁駿帶隊到緊挨大寨的武家坪住過兩個多月。說句實話,兩次親臨學大寨實地,見到體會到的是農民的諸般苦難。回想起那兩段見證,尤其是在沁水縣灣則那個山也青,水也秀的小村子割資本主義尾巴時,跟風吶喊出“寧要社會主義草,不要資本主義苗”,這等荒唐,也只有在那個歲月的“社會主義”才會有!

這些,我都向鈕宇大聊過,此刻又在心底翻騰起來。恩格斯說:憤怒出詩人。我不是詩人(鈕宇大是詩人),但就在那個午后,我的思想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兒,彎到了一個突發奇想上:何不寫一部否定學大寨的長篇小說?當時敢這么想,是因為學大寨運動已經沒有了堅強后盾,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中國共產黨人為人民謀福祉,和人民心連心,想長治久安,就必須先讓人民吃飽肚子。這樣的題材和立意,不正是為民鼓呼嗎?而且寫時,不用再搜腸刮肚,肯定能下筆如有神。當下我就把這種想法吐露給鈕宇大。他聽了,先是驚訝這種想法的大膽與怪誕,但他畢竟是個敢愛敢恨的詩人,有著和我一樣的農家子弟的良心。他在凝思之后,很快就眉頭一松說:好!這樣,咱倆說不定能寫出一部真正的文學作品,在社會上叫了好!幾年后,當這部取名《愛與恨》的作品問世后,他曾有一首《愛與恨開篇》七絕,最見他當時心跡:

病諳社會千般怨,

三寸筆槍火自燃。

密友苦心休勸道,

我拿直面對蒼天。

改弦易轍,另譜新章主意拿定后,我們即赴上遙附近的南馬村去作實地采訪。那里曾是學大寨的先進典型村,也是一個因學大寨衍生很多罪惡的村。后來的事實證明,該村支部書記在學大寨的年月里,利用割資本主義尾巴,七斗八斗,記大寨工等手段無惡不作,欺男霸女,成了一方的“南霸天”,后終因眾怒難違,坐牢伏法。采訪是順利的,愉快的,書中的王羅鍋、大肚漢、胖大嫂、高春英、石柱子等一批人物原型,都是出自這個村。這更增加了我們寫作的信心。但寫時也不時有隱憂襲上心頭。所謂改弦易轍,其實就是偷梁換柱,不知將來怎向出版社交待,要不要先給王東滿打聲招呼,征得他同意再動筆?可這口實在難啟。想想他臨別時眼里閃著兄長般情誼的光,想想他來約稿時對我們的信任,以及請假時排憂解難那份兒真誠,不禁一陣臉紅,先不說作品的成敗,單是失卻誠信這一點就說不過去。晉東南也不是光我們倆能舞文弄墨,所以找我們首先就是出于信任啊!為了撫平誠信上的不安,我倆也曾商量過給他先說一聲,可一想到萬一他不點頭認可,很可能會把剛剛調動起的寫作激情撲滅下去,就又把這念頭咽了回去。有時,咽下去的念頭又會翻騰上來。于是,我們倆又對王東滿到底會不會認同我們的改弦易轍,作了“階級”分析:我到過他家,見過他的母親,而且知道他和我一樣少年失怙,全憑寡母撫孤,長大成人,肯定和我一樣有著農家子弟的良心,也深知農村父老鄉親正受著怎樣的苦難……這么一分析,心才安下來!于是我們就像鴕鳥一樣,又把頭埋進創作里。我因心中點燃的創作激情如火如熾,一經找到流淌處,也就洶涌澎湃,把往日對農民的同情與親歷親見,全化作情節,奔涌至筆下,一天八千字、一萬字地寫,最多的一天寫過一萬二千字。

那時全憑捏筆往稿紙上一筆一劃地寫,手每天都酸困得捏不牢筆桿,右手中指上,硬是磨起個蠶豆大小的繭子來。由于事前共同擬定了作品的人物、結構及主要情節線索,寫時我們又作了具體分工:我在前面筆走龍蛇拉初稿,鈕宇大在后面邊改邊抄,修訂出一份字跡工整,供審閱的稿子來。那時,我正三十出頭,精力旺盛,有時晚上寫到十一二點,他因年長我六七歲,有時實在困得不行了,就會用黎城話打聲招呼,“要不咱先躺哇!”聲音里滿是疲憊,也帶著兄長般的慈愛。可我往往收不住筆,忘了回應他,或者點頭“嗯”一聲。身子卻仍爬在桌子上。他見我不躺,就又伴著勞作下去。有一陣,因勞累過度,他躺下后就咳嗽不已。那時覺得他的咳嗽聲影響了自己的休息,曾暗中有過埋怨。現在想起來,自己是多么不懂得疼惜這位師友啊!

這期間,東滿也時有探詢的電話或信件傳來,問詢列入計劃的《太行浩氣》寫作進程。我們因懷著“鬼胎”,只能含糊其詞,說些還算順當,不用擔心一類搪塞應付的“鬼話”!

在各種遁詞的遮掩下,我們拼了兩個多月。從夏日的蟬聲大噪,到晚秋的西風緊,北雁南歸,終于把偷梁換柱后的28萬字初稿完成了。從速度上看之所以這么神速,一是寫了自己想寫的生活,筆下自然有泉涌;二是由于其間的波折,已費時良多,不得不快馬加鞭往前趕。稿子的內容因改弦易轍,是沒誠信可言了,但交稿日子的誠信還想守住。

當消息傳給王東滿,他聽到稿子已按時完成,還夸了幾句:“好樣的……你們也累了,先休整休整,上凍前來送稿吧!”

上凍前,北方就有了暖氣。他是個內秀人,很會關心人,連這些細枝末節都能想到。面對他送來的暖意,心下卻開始忐忑不安了。我們寫時,對他的“階級”分析畢竟是一廂情愿,如果分析錯了呢?如果他發現我們送去的并不是事前定好的“貨”,還會有暖嗎?一想到這,那種“畫眉深淺入時無”的不安就別提有多嚴重了!

三 春到人間花自開

俗話說:丑媳婦遲早得見公婆。當帶著一摞稿子見到王東滿時,我們盡量掩飾著內心的緊張,偷眼細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先是問有多少字?我們說有二十八萬字。他瞟了一眼封面問:“怎么不寫上書名呢?不是說好用‘太行浩氣’嗎?”我們只能面面相覷吱唔著,他倒也沒窮問下去,說:“書名可以變,當時是為報計劃……有更好的名字可以換!”接著他掀開內頁,由衷地贊嘆道:“好漂亮的卷面!這是誰的字?”

我朝鈕宇大努努嘴,又補充道:“人物、結構兩個人事前商量好,然后我在前面拉初稿,因字跡亂得不成樣子,最后由鈕老師把關改定的……”他拍拍那一厚摞稿子說:“兩人合作,也就只能這個樣子來。”他沒細看稿子,只是隨便翻動了幾頁,便又說:“你們來得正好,社里最近一直催問稿子呢,你們要再不來,我就得去黎城找你們呢!你們講信用,不像有的作者一拖再拖……把責任編輯活活累死、急死……你們辛苦了。現在正好有了暖氣,你們先休息幾天,我把稿子帶回去今夜就開始看……老高(指高魯)、老關(指關守耀)早就催上了。”

他的那聲“你們辛苦了”像火炭團似的扔到我倆的心窩口。要說辛苦,可真是夠辛苦。幾個月內寫出二十八萬字的初稿,沒明沒黑,廢寢忘食,那是怎樣一種持續不斷的、高強度的操勞啊!說心力交瘁一點也不過分。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他因寫過五十余萬字的《漳河春》,才會有這等感同身受的慰藉。

望著他掂著一摞沉甸甸的稿子走后,我們在片刻輕松之后,很快又皆眉頭緊蹙,心也一陣陣沉重起來。他說晚上就要看,那“偷梁換柱”之隱,就會暴露無遺。我馬上追悔開剛才就應給他說清。那樣,他即便生氣、不滿,我們也好當面解釋點什么。這下,連解釋的機會也沒有了,說不定明天一早就會來興師問罪。鈕宇大經事較多,慮事較周全,說:“萬一他看中稿子呢?你忘了我們寫前對他作的“階級”分析了?他也是農家子弟,一直和農村沒斷過聯系,深知民情民瘼,也有一顆知識分子正直善良的心。雖然沒有同他直接作過這方面的交流,但相信他也會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經他這么一說,我的心就暫時平靜下來了。并且在有暖氣的并州飯店睡了個好覺;兩個人都鼾聲大作,直睡到第二天誤了吃早飯。

起床后,心中的偷梁換柱鬼胎就又撲騰開,先是胡猜亂想,如果他今上午不來,那就證明看進去了,說明我們事前的分析判斷是對的。如果來了,那就肯定不妙。兩個人心中正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著,電話響了。聲音里滿是疲憊,那是熬夜看稿所致。他只是簡單說了句:“我先去社里一趟,然后再過去……”電話是我接的,鈕宇大就在一旁,也挺緊張的。然而,他只是不慍不火地簡單說了這么幾句就掛斷了。僅這么幾句話,不好判斷什么。于是我倆又做了一上午熱鍋上的螞蟻,直至臨到中午,他推門進來了。依然穿著那件米黃色風衣,依然風度翩然的樣子,只是臉色凝重,聲音也有點嘶啞,一進門就說:“外面風大,騎自行車差點讓刮倒,稿子散了一地……”接著從腋下取出那一摞稿子放在床上垂著眼簾說:“你們怎么換了題材?事前也不打聲招呼,我原準備去向社里說明,可去了之后,左想右想沒有說……”俗話說:聽話聽音,鑼鼓聽聲!這是責備,更是護佑,因為他在“左想右想”之后,最終沒有向社里說,這不明擺著稿子讓他有刮目相看,動情動容之處。鈕宇大搓搓手笑說:“你說這稿子怎么樣吧?”他說:“我只看了個開頭……但一眼就看出了你們是想寫啥!你倆的膽子也真夠大的!竟敢……”他說時臉上的表情有點琢磨不定,但嘴角分明泛著笑意,那笑意使我壯了膽,便急切地點頭說:“是的,是的,這正是我們想寫的,否則不會只用了兩個月就寫出來了。”正要換口氣繼續說下去,他的眼神中瞬間又閃出了嚴峻:“可你們知道不知道,這樣可得擔風險呀,弄不好,連我也得吃不了兜著走……”是呀,將來,他是書的責任編輯,能無責任嗎?

一時間,我們都沉默了!

我們是不想放棄。可也不能硬讓他跟著我們一塊冒風險呀!而中國的文字獄,尤其是文革中的文字獄,誰人不膽寒。全國作家們哪個不是戴罪之身?有的甚至丟了性命,趙公樹理不就是證明?全國只有一個屹立不倒的作家,那就是寫《艷陽天》和《金光大道》的那位了。可他反映的是中國農村的真實嗎?

沉默中,不知怎么又說到農村的現狀以及這現狀還將持續多少日子。很快三個人就又談到一根弦上。一致認為這種違天意,逆民心的國策,兔子尾巴長不了……談著談著,王東滿突然站起身,眉頭一揚朗聲說:“這風險值得一冒。你們既然敢冒風險,我也陪你們冒冒這風險。文人不能有傲氣,但不能沒傲骨,都縮著脖子寫馬屁文章,還叫文人嗎?中國的農民苦哇!”

就這樣,我們三個農家子弟一拍即合,決定共冒風險,來玉成這部否定學大寨的作品。

接下來,我們又詳細討論了該怎么一步一步往下走。出版社這一頭,由他斡旋應付;策略是暫時不說破實情,依然打著《太行浩氣》的幌子,待作品修改完后,說不定學大寨之途也就走到盡頭了。說到修改作品,王東滿說,還沒來得及全部細看完,看完后再詳談修改意見。此后,他果然在全部看完后,逐章逐條提出了修改意見。記得主要有:作品現在還太粗,有情節,缺細節,要盡量多把生活細節擺進去,豐滿人物。另外,語言風格不夠統一,最好少用歐化語言,多用地方語言……他是出過長篇的人,又兼才氣橫溢,哪個門類都嘗試過,意見自然切中肯綮。

他是出版社公認的大才子,能編能寫,深受領導器重,又兼為人豁達寬厚,有仁愛之心,人氣高,人緣廣,從上到下都喜歡他,竟真得把出版社上上下下都給瞞住了。這等于是責編和作者“沆瀣一氣”共同作弊,以期瞞天過海。換個頭腦冬烘,抱殘守缺,惟命是從的責編,斷不敢這樣做,說不定早捅破此事。甚至會當政治事件去立功請賞,再制造一次文字獄也說不定。哪里會像王東滿一樣,憑著自己的良知、良心,審時度勢,以超前的目光和膽魄來成全這部作品。

這正是《愛與恨》得以問世的命脈。不要忘記,那時,“四人幫”是粉碎了,但兩個“凡是”又成了新的桎梏。極左思潮仍然盤根錯節,糾纏著活人的頭腦,動輒得咎。而作品則正是向極左叫板,揭露其使生靈涂炭,民不聊生的。事后有人說,若你們偷寫時讓發現了,罪行肯定夠掉腦袋了。以王東滿之冰雪聰明,這后果他不是不清楚。可他卻硬是與我們站在一起,這得有怎樣的膽魄啊!

什么叫擔當,這就是擔當!

什么叫睿智,這就是睿智!

正因了他的擔當與睿智,我們修改時也就有了春風得意馬蹄疾。在以后的日子里,戮力同心,發憤圖強。又在第二年,即1979年過了春節后,用兩個月的時間,在太原警備區招待所奮力修改出42萬字的長篇《愛與恨》。

在修改期間,他幾乎天天過來看我們。我們寫一章他看一章,及時指點,及時肯定,從而更使我們信心倍增。期間,我曾因過度勞累,抵不住風寒,感冒后高燒不退,幾乎絕望。記得他的夫人素芝嫂子給熬了姜湯與家鄉飯送來,得以康復,重捏筆桿。

這期間,還有兩件事值得一提。一是,1979年春天,正值桃李艷綻之時,下了一場偌大的桃花雪,一時天氣又陷入春寒料峭中。這時,出版社召開了一個創作會。會議期間,請河北女作家劉真來會上講課。她因深受極左路線之害,講時特別思想大膽,出語潑辣,講到彭總為民鼓呼的冤案始末,聲淚俱下,聽者無不動情動容。但這時也傳來內部講話,說是全國有一股企圖突破兩個“凡是”的暗流涌動,尤其是知識分子中的右派們更是肆無忌憚,必須予以迎頭痛擊云云……這正點在了我們的要穴上!我們的作品正處于“輕舟要過萬重山”的節骨眼上,突然又“兩岸猿聲啼不住”了。我和鈕宇大都驚恐不安,嚇得不輕。待見到王東滿后,他卻處變不驚,說:“時代不會再倒退回極左時代了。文化大革命折騰了十年,人民已經覺醒了。你們寫吧,說不定修改完,學大寨運動也就壽終正寢了。”

這一判斷,還真讓他一語中的了。待我們修改完,學大寨的吶喊聲果然漸漸銷聲匿跡了。另一件事是:此書前后兩稿寫時,一直沒琢磨下個合適書名,待稿子殺青后,不得不定個書名了。斟酌時,他建議我們好好回想一下書中的人物與內容。我說作品中的每個人物都盼著過上衣豐食足的凡人生活而不能,都憎恨那些魚肉鄉里,荼毒生靈的壞人們的劣跡暴行。要不就叫“愛與憎”吧!鈕宇大也說,這樣就和內容貼緊了。東滿聽了,略一凝思,眉頭一揚說,憎字的讀音有點下沉,不夠響亮,要不換個字,換成愛與恨吧!鈕宇大馬上拍手叫好說:一字之易,意思沒變,讀音也上揚嘹亮了。這么一切磋,后來誰都覺得這個書名好。當書問世時,征訂數竟高達28.1萬冊,而且行銷全國。

1984年春天,我和摯友趙彭城去廣西桂林參加了一個由丁玲主持的文學講座。正好遇上三江侗族自治縣文聯主席周東培先生。會后,受邀到該縣采風。下榻時在賓館登記室的桌子上,竟看到了一本早已翻爛的《愛與恨》。登記名字時,服務員知曉了我就是此書作者之一,竟喊來十幾名賓館工作人員來圍觀我。那時還不時興粉絲,可我已享到了有粉絲的滋味。這不奇怪。在極左時代,人民只能熱愛一個人,恨所有階級敵人。而這本書中卻寫了普通的人間愛與恨,表達了人民的真實情感。若不是這個書名,也許訂數不會有這么高。

不出東滿兄所料,當書上市行銷時,十一屆三中全會已開過,大寨神話已像肥皂泡一樣破裂,那些被推上學大寨神壇的人已先后轟然倒下,而土地下放已屬大勢所趨。《愛與恨》這部書頓時成了出版社有先見之明的熱銷書,不僅那驚人的印數使出版社在經濟效益上大大賺了一筆,還收到來自全國各地的不少讀者來信。其中有位天津自行車廠的讀者來信說:他是當史來讀這本書、這段歷史的……社會上不說好評如潮,可也有過相當大的影響。《光明日報》、《文匯報》和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都曾作過報道,并在幾年后,獲得首屆山西省趙樹理長篇小說文學獎。有評論家撰文稱此作是“情文并茂,膽識俱佳”。情文并茂不敢當,膽識俱佳卻不是諛詞。俱佳首先體現在責任編輯王東滿的膽識上。若無他,絕不會有《愛與恨》問世,也許早就胎死在我們的腹中了。

想是《愛與恨》問世前的波折太刻骨銘心了吧?多年后,鈕宇大在追憶這段歷史時,曾寫下過如許的詩句:

憶寫舊篇《愛與恨》,

推誠你我苦相拼;

如鞭白發催人老,

似火豪情何處尋?

我讀后,覺得“推誠你我”應改為“推誠三人”,把王東滿也算上才更接近事情的本真。一言以蔽之,還是開篇時的那兩句話:沒有《愛與恨》,就沒有我的為文生涯;沒有王東滿,就沒有《愛與恨》。

哦,如鞭白發催人老!眼下,我們三人都已年逾古稀,白發如鞭了。他倆都是我摯敬的師長,亦是我過心的朋友。他倆都擅長書法詩詞,特別是王東滿,晚年更是老當益壯,才情勃發,有人說他是“王東滿,永不滿”,正好道出他在文學藝術追求上的孜孜不倦。真是有容乃大啊!

平素,我叫慣了鈕宇大老師,因我進校時,他就留校任教了。對于王東滿,因他為人謙虛隨和,從初識時就直呼其名。其實,早在他做《愛與恨》責編時,我就私下視他為師長了。

現在讓我白紙黑字把這稱謂寫下:謹以此文獻給王東滿老師,以示永志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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