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苦拉”彝語的意思是彎彎曲曲的山路。一個以彎彎曲曲的山路命名的村落,你可以想象出它是什么樣子。在我的印象中,朱苦拉是一個要走“九十九道彎、八十八道坎”的地方,從平川街到朱苦拉51公里的里程全是陡峭的盤山路,坑洼不平的土石路面,一邊是懸崖,一邊是萬丈深淵,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由于交通不便,朱苦拉與世隔絕,人跡罕至。
可就是這樣一座山高路陡的大山,這樣一個坑坑洼洼,鑲嵌在大山腳下,依偎在漁泡江畔,只有84戶人家,不到400人的彝族小村寨,卻頭頂著“中國咖啡發(fā)源地”、“中國咖啡活化石”的光環(huán)。
朱苦拉咖啡的出現(xiàn),是一個美麗的意外。1892年,法國傳教士田德能神父到朱苦拉村傳教,在村里修建了教堂,并在教堂的邊上種下了第一株咖啡樹,無心插柳柳成蔭,從此,咖啡林在教堂的周邊生長起來。誰也沒有想到,傳教士種下的一株咖啡樹,成就了朱苦拉的百年咖啡經(jīng)典,至今,朱苦拉村尚存有24株百年古咖啡樹,屬于云南獨(dú)有的小粒咖啡品種,十分稀有,且品質(zhì)優(yōu)異,它對中國咖啡歷史的進(jìn)程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它是中國咖啡、尤其是云南小粒咖啡的祖先。
今天的朱苦拉村,一片綠油油的咖啡林將村莊環(huán)抱在中間。順著石塊鋪就的小路走近這片被稱作中國最古老的咖啡林,歷經(jīng)一個世紀(jì)風(fēng)霜洗禮的古樹干上長滿綠茸茸的苔蘚,一串串咖啡豆泛著奪目的綠或透出鮮艷的紅,那么的惹人注目。咖啡林共有13畝1134株,包括已有100多年歷史的24株,每一株古咖啡樹上都掛著木牌,上面用中英文合注著樹齡及品種。
八月,我走進(jìn)朱苦拉時,正是咖啡成熟的季節(jié),一樹一樹鮮紅的咖啡豆在翠綠的葉子中顯得格外的嫵媚,一群身著彝族服裝的少男少女身背小背簍正在采摘咖啡豆。他們有的半蹲在地里,有的爬在扶梯上,一手扶著咖啡樹的枝條,一手輕輕地將咖啡果摘下,放入小背簍中。他們色彩鮮艷的彝族服飾與紅綠相間的咖啡林交相輝映,形成了一幅唯美的天然山水畫卷。
咖啡的一生,對色彩有著豐富的演繹。咖啡樹從播種到結(jié)果,需要3至5年的時間,咖啡花一年開兩季,純白色,散發(fā)著茉莉般的香氣。咖啡花謝后,一串串綠色珍珠般的咖啡豆掛在枝頭,夏末秋初開始成熟,這時的咖啡豆褪去了青翠欲滴的綠色,在果枝上從靠樹干的一端由里至外逐漸成熟,顏色從深紅鮮紅淺紅橙色黃色綠色深綠色依次排列,從離樹不遠(yuǎn)的地方看去,在陽光的照射下,咖啡樹上仿佛掛滿一樹樹七彩的珠子,成熟的咖啡豆呈美艷的紅色,有人把它比作櫻桃,其實(shí)它比櫻桃美多了。去皮后顯露淺黃色的內(nèi)里,沖開后的原湯呈黑色,加了奶變成褐色。咖啡之美,在于變化,在于無限的可能,更在于多變的色彩。
咖啡的種植、采摘、去皮、晾曬、研磨、現(xiàn)煮,在朱苦拉體現(xiàn)的都是純手工式的原始加工過程。種植過程中用的全是農(nóng)家肥,采摘、去皮也是純手工,一般村民都用手剝皮,在村民李翠芳奶奶家中,我們有幸目睹了她口剝咖啡豆的奇觀,只見她左手拿咖啡豆,右手拿碗,左手才將豆送入口中,右手就已經(jīng)將剝好的咖啡豆接入碗中,一般人手剝一顆咖啡豆的時間,李奶奶能剝20顆,堪稱一絕。去過皮,晾曬好后的咖啡豆就進(jìn)入了研磨的環(huán)節(jié),在朱苦拉村,一般都采用鐵鍋石磨,自炒自磨或者木杵舂,頭戴漂亮銀飾,身著彝族服裝的彝族姑娘手動舂咖啡時,身姿隨著木杵的起落有節(jié)奏的晃動,頭上的銀飾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捻懧暎諝庵袕浡勰┹p揚(yáng)的芳香氣味,一時間,只覺得美。不過,咖啡的炮制過程是保密的,不傳妻子,不傳女兒。
朱苦拉村民都是喝咖啡長大的,因為有上百年的咖啡種植歷史,在朱苦拉,喝咖啡是一種生活習(xí)慣,并已傳承了一個世紀(jì)。咖啡是朱苦拉的靈魂,全民種植,日常品飲,更用以待人。喝咖啡,如果說在咖啡廳是一種生活品位,那么在朱苦拉,又是一種別樣的感受。這里,無論哪家辦事,每張客桌上必然少不了的就是一壺咖啡,都用碗喝。一個普通的燒水壺或者土罐子便是煮咖啡的工具。煮好后用力搖晃幾下,連著咖啡粉倒進(jìn)杯中,一杯最原生態(tài)的咖啡就制成了。
在朱苦拉品咖啡,吃核桃沾蜂蜜,賞十八彎山路的崎嶇,欣賞大地上隆起的山川和落日的壯麗,傾聽山林的寂靜與風(fēng)聲,欣賞走出紅塵的隔世之美,感受朱苦拉人至真至純的情,人類精神所追求的真善美,無不孕育于天地的懷抱,這是城里任何一個咖啡廳都找不到的感覺。
其實(shí),很多的時候我們都需要停下腳步,慢慢地品味和琢磨生活的細(xì)枝末節(jié),慢慢地頓悟一些道理,慢慢地梳理一些心事。在朱苦拉,正好可以擁有這樣的悠然,一杯香濃的古咖啡在手,讓平時的緊張與忙碌放逐,擁一份恬淡的心情,握著玲瓏的小匙,慢慢攪動稠密的咖啡,看著裊裊的熱氣起伏又消散,感受的是一份優(yōu)雅、靜謐所詮釋的心情。悠閑中,一任時光如流水般從深遠(yuǎn)的地方緩緩地流淌而來,悠長從容。忽然間就深深地喜歡上了朱苦拉這個地方,喜歡上了這份感覺,還有它的精致和它恰到好處的風(fēng)韻,更有這咖啡里的淡淡苦澀。我想生活的味道猶如這咖啡吧,細(xì)細(xì)品味,在這苦澀中也有著香甜和潤滑,讓我們有幸福感,也許,更多的時候,我們只適合于這種如咖啡般苦甜參半的日子。
咖啡的傳奇已過百年。順著咖啡的余香,探尋古村的歷史,那些悠遠(yuǎn)而柔美的時光,早已沉淀在了滄桑的老墻和陳年的瓦礫之中,只有美麗動人的故事傳說一代又一代地流傳下來。
走進(jìn)朱苦拉村,如同走出了紅塵,彎彎曲曲的土路嵌著凸凹不平的青石板,上面仍有清晰可見的馬蹄印,低矮的垛木房門口坐著拄著拐杖守望的老人,被曬得黝黑的孩子手指含在嘴里怯怯的望著生人,招呼一聲,便會驚叫著跑開。一座古老斑駁的教堂矗立在村子的中心,充溢著異樣的神秘與莊嚴(yán)。
教堂的隔壁,是鄭老師和她堅守了30年的小學(xué)。鄭老師本名鄭淑蓮,是朱苦拉這塊神奇土地上的一個美麗傳奇,她一個人守著朱苦拉唯一的小學(xué)30年,將自己最美麗的青春年華都奉獻(xiàn)給了朱苦拉的孩子,她被人們稱為最美鄉(xiāng)村女教師。
關(guān)于鄭老師,還有一個美麗動人的愛情故事。30年前,朱苦拉村的一個帥小伙到四川當(dāng)兵,結(jié)識了一個美麗的四川姑娘,相約退伍時一起回朱苦拉,但他不敢告訴姑娘朱苦拉是何等的偏僻,何等的山高路遠(yuǎn),因為他擔(dān)心姑娘不跟他走。在他退伍時,美麗善良的四川姑娘跟隨著他從四川到云南,再從云南到大理,大理到賓川,賓川到平川山一程水一程,歷盡了千辛萬苦,走了幾個月,心想終于到了,可一打聽,離他的家朱苦拉還很遠(yuǎn),于是,姑娘開始退縮,不想再走了,小伙子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終于讓姑娘跟他走上了通往朱苦拉的山路,可山實(shí)在太高,路實(shí)在太陡,一路走來姑娘幾次放棄,試圖往回走,但茫茫大山卻找不到了來時的路,無奈之下,筋疲力竭的她只好跟著小伙了來到了朱苦拉。這個姑娘就是鄭淑蓮老師,她的到來,改變了朱苦拉村沒有學(xué)校,孩子上不起學(xué)的面貌。
在與鄉(xiāng)親們的相處中,鄭老師得知朱苦拉村沒有學(xué)校,這里的孩子都上不起學(xué)。于是,鄭老師找到了教堂旁一間閑置的木樓做教室,教村里的孩子們讀書、認(rèn)字,因這里全是彝族,她只能采用雙語復(fù)式教學(xué),雙語即用普通話教一遍,再用彝族話翻譯一遍,復(fù)式教學(xué)是因為孩子們的年齡不同,不可能都讀同一個級,學(xué)校又只有她一個老師,她只能教一年級時讓二、三年級自習(xí),教二年級時又讓一、三年級自習(xí)。就這樣,一干就是30年,直到今天,51歲的鄭老師依然是朱苦拉村小學(xué)的唯一老師,一個人教著12個孩子,最小的5歲,最大的也只有9歲,從學(xué)前班到小學(xué)三年級,孩子們都親切的稱呼她鄭媽媽。
舊時的繁華已轉(zhuǎn)過身去,卻留下多姿多彩的咖啡文化以饗后人,傳承千古,在大山深處熠熠生輝。聞名的古咖啡,神秘的教堂,不朽的傳說,豐厚歷史的積淀,使得朱苦拉越來越成為人們向往的人間天堂。
悠遠(yuǎn)的歷史和古老的風(fēng)景激起人們探幽的雅興,世代相傳的咖啡傳承安撫人們?nèi)諠u挑剔的味蕾。它濃郁的香氣,溢出朱苦拉,沖出平川,走向世界,俘獲人們的心。
將一個周末的時間釋放在朱苦拉,紅塵中,濾盡鉛華,讓這種遠(yuǎn)離俗世浮塵的休憩滌蕩我們疲憊的身心,靜謐著心緒。
咖啡,在朱苦拉寂寞,而不孤獨(dú),一杯古咖啡,讓光與影重疊,聲與色相隨,山林的寂靜擱淺在喉嚨中。傳奇,在朱苦拉流傳,日益鮮活,讓執(zhí)著變成一種堅守,讓付出成為一生的追求。
對于遠(yuǎn)方的客人,朱苦拉是一種情懷,一種向往,更是一種世外桃源,情懷完全來自真實(shí)的自己。花開,那樣的自然,貼近肌膚的親切感連同那守望的教堂,飄香的咖啡,鮮活的傳奇,注定要瘋長在我的思念里了。
編輯手記:
本期“大理旅游”欄目編發(fā)的7位作者的作品,從不同角度介紹了賓川美麗風(fēng)光、厚重人文和特色美食,讓人感受到賓川特有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