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析清末西藏新政失敗的主客觀原因

摘 要：清末時期，在駐藏官員張蔭棠、聯豫等人的領導下，清政府在西藏地區展開了一場旨在從政治、經濟、文教、軍事等多方面改造西藏社會，抵制列強侵略，維護中央統治的新政變革運動。新政雖取得了一定成效，被視為西藏近代化的開端，但從整體上看，新政卻未能達到預期的目的，最終失敗。新政失敗，主觀上改革推行不力；改革背離實情，在政策上有極大的失誤。客觀上新政缺乏有力的資金支援；西藏自然環境險惡，社會發展落后。

關鍵詞：清末新政；西藏；失敗原因

中圖分類號：K2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26-0151-02

一、清末西藏新政的相關概況

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西藏同祖國內地一樣，開始受到列強的覬覦與蹂躪，英俄等國先后染指西藏。特別是英國發動第二次侵藏戰爭后，西藏局勢更加危急。但面對西藏的種種困局，駐藏大臣升泰、有泰等人的不作為逐漸引起了以達賴喇嘛為首的西藏僧俗上層與普通百姓的強烈不滿。在英國發動第一次侵藏戰爭期間，駐藏大臣升泰就無視西藏人民的民族感情，阻撓西藏人民的抗英斗爭。他指出：“洋人若在藏兵撤后再行進兵，則是違約在彼，縱屬失地，不難索回。若藏兵先出，則以后事機萬難辦理。”[1]卷1，2企圖對英妥協。在抗英斗爭失敗后又與英方簽訂了不平等的《中英藏印條約》，引起西藏社會嘩然。在英國發動第二次侵藏戰爭期間，駐藏大臣有泰仍采取妥協投降政策，對英勇抗擊英的藏軍“任其戰任其敗，終不能了局。”[2]9未給予任何支持。在英軍侵入拉薩后，甚至派人“犒賞”英軍，丑態畢現，給英國人授以清政府在藏無主權，不能盡主國義務的口實。也因為于此，駐藏大臣也被藏人戲稱為“熬茶大臣”。

在上述的歷史背景下，清政府改變了原先“以靜制動”的手段，開始積極整頓西藏事務。1904年8月，清政府頒布上諭：“西藏為我朝二百余年藩屬，該處地大物博，久為外人垂涎。近日英兵入藏，迫協番眾立約，情形叵測。亟應思患預防，補救籌維，端在開墾實邊，練兵講武，期挽利權而資抵御，方足自固藩籬。”[3]1906年，清政府派張蔭棠入藏查辦政事，拉開了西藏新政的序幕。

張蔭棠的第一步舉措就是懲治不法的中央駐藏官員。有泰等瀆職官員被查辦。在查辦告一段落后，張蔭棠便開始在藏區推行新政。張蔭棠向中央政府提出《治藏芻議十九條》和《西藏善后問題二十四條》等具體改革方案。同時，他也向西藏社會頒發《訓俗淺言》、《藏俗改良》等小冊子，大力宣揚儒家“仁”、“義”、“禮”、“智”、“信”的道德倫理和“公益”、“尚武”、“實業”等所謂的維新思想。張蔭堂主張限制達賴與班禪的權力，建立一體化的中央集權統治。同時，張蔭棠在思想文化上主張讓藏人易風改俗，冀圖利用儒家禮教來改造藏人生活。張蔭棠在西藏還大力興建學堂、發展工業、修醫院、報館等。總而言之，張蔭棠新政的核心就是推動內地與西藏的同化，建立起單一的民族國家[4]。張蔭棠雖然滿懷熱情去推行新政，但始終難以取得很大的進展。自嘆“棠到藏數月，一事無成。”[5]卷3，30最終抱憾離藏。

在張蔭棠之后，駐藏大臣聯豫主持新政改革，聯豫的改革主要集中在政治、經濟、軍事、外交、文教等五個方面。在政治方面，聯豫調整了中央駐藏機構，裁撤了中央駐藏幫辦大臣；在經濟方面，在聯豫的主持下，西藏進行了開礦、造幣，并開始了通郵；軍事方面，聯豫奏請編練新軍，設督練公所；在外交方面，實行開埠通商；在文教方面，創辦白話報，設立印書局，設立學務局，大力推行新學。可以說，聯豫的新政改革是張蔭棠新政的延續，都意在“固我主權”。張蔭棠新政的許多內容也都是在聯豫主政時期內實行的，且聯豫主持下的新政比張蔭塘主持的新政更為切合實際。但最終，隨著辛亥革命的爆發，新政也隨清王朝的滅亡而走向失敗。

張、聯等人所主持的新政改革為何走向失敗，其原因值得探討。

二、清末新政失敗的原因

（一）主觀方面

第一，改革推行不力。首先，在西藏推行新政，清朝中央政府是支持的，但改革如何推行，缺乏頂層設計，并沒有一套完整的藍圖”[6]卷32。由此可見，中央政府對西藏新政未能很好駕馭。其次，清朝駐藏的地方官員團結程度有限，不能戮力合作，這也影響了新政改革的有效推行。張蔭棠與聯豫就存在很嚴重的矛盾，聯豫意圖排擠張蔭棠，密奏朝廷，指張蔭棠在藏“欲滅黃教”、“舉措駭人聽聞”，引起了中央政府對張蔭棠的懷疑，使張最終被調離。清政府后來任用趙爾豐為駐藏大臣，同樣也受到聯豫的排擠，使其最終未能如藏辦事[7]。

第二，改革背離實情，在政策上有極大的失誤。西藏社會與內地社會在長期發展的過程中存在著很大的差異。西藏在這一時期處在封建農奴制社會的鼎盛階段，統治階級是由寺廟、政府、貴族構成的三大領主集團。宗教在社會政治生活中占決定性的作用。而清政府駐藏官員在推行改革的過程中，對漢藏差異并沒有一個很深刻的認識。在推行一些政策的過程中，簡單粗暴，使改革傷害了內地與西藏之間的感情。張蔭棠在籌劃西藏新政之初，就強調要“收回治權”，張蔭棠建議中央：“遴派知兵大員，統精兵二萬，迅速由川入藏，分駐要隘。所有一切內政外交，均由我國派員經理，并次第舉行現辦新政，收回治權。”[8]1304

“收回治權”的活動是伴隨著武力威脅而推行的，這對西藏上層社會帶來了嚴重的打擊，引起了西藏僧俗上層的強烈不滿，他們要么極力反對改革，要么對改革措施陽奉陰違，這無疑增大了改革的阻力。如果“收回治權”只是得罪了西藏上層人士之外，那么在新政過程中，清朝統治者從民族沙文主義的角度出發，新政中推行了大量民族歧視的政策，強制推行民族同化，更傷害了同西藏人民之間的感情。張蔭棠在《傳藏眾善后總是二十四條》中指出：“藏民愚蠢，多不識藏文。既系中國百姓，又不識漢文，不懂漢語。”[5]卷2，42極是歧視藏族人民。張蔭棠頒布《藏俗改良》和《訓俗淺言》，提出要改變藏族人民傳統的思想觀念和風俗習慣，代之以儒家思想和唯新觀念以及漢地的道德習俗。如“人死宜用棺木，或氆氌扎束，掘地七八尺，埋荒野。勿用天葬，以喂鷹狗勿用水葬，以喂魚”、“夫死，其婦宜留以侍養翁姑，撫育兒女，不宜改嫁”等等[5]卷3，18-25。這種企圖以孔孟綱常禮教來取代藏民族的倫理習俗的民族同化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損害了西藏僧俗的民族自尊心，加深了民族矛盾。

事實上，清末西藏新政的諸多舉措，在很大程度上是機械地照搬了內地新政的內容。如內地新政之中飭裁了巡撫一職，聯豫便模仿內地的做法，裁撤了駐藏幫辦大臣，改設左右參贊。內地的新式小學堂中，以教授儒學經典為主，而在西藏的新式學堂，竟也是如此。

置若罔聞。至于三大寺僧眾，則尤為恃眾藐玩，總謂佛法無邊，外人絕不足慮。其執迷已久，一時斷難醒悟。聯豫此語或有擴大，卻也道出了新政由于不符西藏的實際情況而難以推行的窘境。

（二）客觀方面

首先，新政缺乏有力的資金支援。西藏新政，百舉待興，練兵興學、務農開礦、講求實業、便利交通、添設官吏、整飭庶政等，無不需要以資金做后盾。而清朝末年中央政府財政緊絀，無力大量投資于西藏地區的新政開發。雖然中央政府一再強調地方關系緊要，對西藏推行新政的資金“速議籌撥”等等，但因國庫空虛，所劃撥資金，對西藏而言，實屬杯水車薪。張蔭棠從抵制英俄侵略、保川固滇的戰略考慮出發，主張及早籌措巨資開發建設西藏，并要求清政府在西藏舉辦新政的頭一年撥款四百萬兩，以后每年撥常年經費二百萬兩。但是，張蔭棠的預算遠遠超出清政府的財政負擔能力，清廷對于西藏舉辦新政，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1907年底，聯豫向中央奏報新政情況，獲中央撥款，次年，再一次獲得中央的經費。但清政府所供款銀也僅維持到1910年，便再難以為繼[7]。

其次，西藏自然環境險惡，社會發展落后。西藏地區絕大部分位于青藏高原之上，這里地勢高，氣候寒冷，干旱缺氧，溝谷雜錯。險惡的自然環境給清末新政期間的開發造成了極大的困難。西藏地廣路險，與外界的聯系十分困難。新政之中筑路、通郵等措施，在內地實施起來相對容易，而在西藏則困難重重。地理險惡給新政的推行造成了極大的制約。地理的閉塞，客觀上也造成了社會的落后，此時西藏的經濟形態是由三大領主控制下的莊園經濟，各莊園間缺乏聯系，自給自足。在政治上政教合一，保守的僧侶們在社會政治中占有極為重要，甚至是決定性的地位。整個社會拘囚錮蔽于藏傳佛教的裊裊香煙中[7]。西藏社會此時就如同一個堅硬的核桃殼，難以被打開。況且，通郵政、開新學、設報館、建工廠等諸多新政措施，對內地而言，都是比較新鮮的食物，推行尚需時日，對西藏而言則更是如此。在險惡的自然環境與落后的社會發展等客觀因素的制約下，新政難以推行。

三、結語

清末新政期間的西藏地區的開發僅僅在西藏封建農奴制的政治和經濟系統的實體上鑲嵌、點綴了一些學校、報館、印刷局等等新鮮事物，給西藏的社會注入了一股清新的氣息。但他并沒有成為激發西藏的社會產生突破性變化的誘因和動力。從總體上看，西藏清末期間的開發是一場失敗了的開發。

參考文獻：

[1]升泰奏牘[C]//吳豐培.清季籌藏奏牘.臺北：學海出版社，1970.

[2]有泰奏牘[C]//吳豐培.清季籌藏奏牘.臺北：學海出版社，1970.

[3]清德宗實錄：卷五三四[M].北京：中華書局，1986.

[4]扎洛.清末民族國家建設于張蔭棠新政[J].民族研究，2011（3）.

[5]張蔭棠奏牘[C]//吳豐培.清季籌藏奏牘.臺北：學海出版社，1970.

[6]宣統政紀[Z].中華書局影印本，1987.

[7]羅布.清末西藏新政失敗原因探[J].西藏研究，2003（4）.

[8]張蔭棠.致外部電請迅速整頓藏政收回政權[C]//吳豐培.清代藏事奏牘.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