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有否花開意
聞章老先生生活在河北石家莊,所轄的趙縣是禪宗臨濟宗的祖庭。有一公案。唐代高僧從諗禪師,80歲來到趙州觀音院(今柏林寺),他將佛法融于世間,擔水拾柴,吃飯睡覺,皆有真妙。有一僧到趙州問道,師問:到這里來過嗎?答曰:沒來過。師說:吃茶去。又一僧前來,答曰:來過。師說:吃茶去。一旁的監院生疑,問道:為什么來過的也叫吃茶,沒來過的也叫吃茶?師叫:“監院!”“哎!”“吃茶去!”所謂“禪茶一味”,即從此來。
聞章先生我見過幾面,次數不多,但印象深刻。和他相處,口上叫著老師,心里卻很放松。他為人,從穿著到講話,都很樸實,幾句大白話,讓人忍俊不禁,但是點中那個理,輕松化解心中許久的疑惑。盡管一輩子從事文字工作,但感覺他就是一個智慧的農民,接著地氣。他眼里常見別人的好,也替別人想得多。他在《河北農民報》主編的任上申請提前退休,此后妙解《周易》,趣讀《老子》,為賢人立傳,乃至《身邊禪》等書相繼出版。這次去石家莊拜訪,他又騎輛舊自行車前來,樣貌一如三年前。他善于在日常生活當中悟,將之記錄下來,讓自己明了,也開人心扉。
聞章在院子里栽了一株石榴,栽時只有拇指粗細,一年光景,石榴要開花了,先是幾粒花蕾,石榴花漸次開放,先后開出24朵來!但是果呢,最后只落下3枚。21朵花過之后沒有結果,稱之為謊花。“謊花不結果,謊話不落地”,這是他幼時種石榴石的鄰居老太太說的。這個結果多少讓人失望。聞章由此想開了,同樣是平凡的樹枝,怎么有的地方拱花,有的地方沒有;開花理應結果,為何多數的花只是空歷一季的浮華。這其中有怎樣的因果?人也如花。結不結果,大果小果,看行了多少善。“是為人一世,認認真真做出的利益眾生的事情。哪怕點點滴滴,也是開過花。”
聞章又舉例說,二嬸子在街上走,拿著一把剛從園子里摘的豆角,塞到門口坐著的三奶奶手上:“蒸軟它,拌上些蒜泥,老人吃可好呢!”三奶奶說啥不要,二嬸執意要給:“三奶奶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想當年,我家孩子小時候,縫縫補補不都是您?”二嬸子和三奶奶完成了各自的善業。他們都為對方想,做善事就這么簡單,但是幾人能做到呢?“開花是心靈上的事,心靈上有開花之意,自然要開花。”
覺悟在煩惱中生
在云南旅游,好山好水,也引他思索半日。那日正在洱海的游船上,望蒼山白云如在目前,舉起相機正要照,身邊一位游伴自語道:“風景雖然好,可惜不是家。”“是的,我們都有個家,身在千里外,也不會忘記。”想來那幾間房是家,其他地方就全不是家了。房子里幾樣或值錢或不值錢的東西壘在心里,小的當成大的,少的當成多的,窮的當成了富的。“世人就這樣顛倒著……突然悟到:有和沒有,全是你的與全不是你的竟是這樣沒有分別。”所謂處處無家處處家了。他講起當年歸洲刺史問懷睿和尚系哪里人,懷睿作詩答曰:“家在閩山東復東,其中歲歲有鶯啼;而今不在花紅處,花在舊時紅處紅。”有趣的是,他又作一首:“家在閩山西復西,其中歲歲有鶯啼。而今不在鶯啼處,鶯在舊時啼處啼。”家究竟在哪里?“‘而今不在花紅處’,可是,凡花紅處皆是家了。”聞章說。
“六祖慧能說:覺悟了是佛,不覺悟便是眾生。人怎么個覺悟?在乎心靈。人在世間生活,煩惱多多。煩時心煩,惱時心惱。心若不煩,哪里有煩?心若不惱,誰能惱我?正如孔子夸顏回:‘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人在世間活著,不可能不遇到煩惱,關鍵是遇到煩惱時心靈怎樣應對。”聞章說,“什么是禪?無非吃飯時吃飯,睡覺時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