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

某雜志讓我寫點關于餐飲的文章，我拖拖拉拉一直到今天。

最近在控制飲食，每到晚上這會就要掙扎一番：吃，還是不吃？還是寫吃吧—饑餓是贊美飲食的最好時機。

大二的時候我經常住在校外，我的宿舍是512。512非常著名，我是后來從其他宿舍轉入的，對它沒有十分的親近感。我們宿舍其他幾個都是帥哥，美院那會兒風流，512出入皆美女，往來無白丁。周末的時候狹小的二個上下床之間總是擠滿了人，周日早上起來地上一片狼藉。

那會我經常住在外面，偶爾回趟宿舍，發現自己床上總是躺著各種不速之客，我們交流的話題，總是在他們翻一個身慵懶地問我“你找誰”開始的。

冬天的時候，北京風大，我就會回宿舍將就一晚，總覺這個地方與我無關，匆匆地來，急急地走。有一天自習晚了，我決定再次將就一晚。推門發現同宿舍都在，大家圍坐中間小茶幾的二側，靜靜地看著茶幾上的一只盤子，那種安靜好像是在進行一種特別的儀式。盤子是那種八十年代淺淺的搪瓷碗，口很寬，深也就六千公分吧。天花板的日光燈沒有打開，只是在茶幾上點了二根蠟燭。搪瓷缸里放了一些水，很淺，淺得里面的象小卷毛一樣的熱得快還露出半截，水里的半截子熱得快在里面咕咚咕咚地煮著。那時候的熱得快是一種特別神奇的東西，我親眼看到一個同學讓它干燒了許久然后用來點煙。水里放了二包方便面也是半截露在外面，有一個同學負責用大鋼勺把咕咚的水澆在上面。坐了一會，我看清桌上散放著撕得一塌糊涂的榨菜袋和一些被剝翻了皮的肉腸殘渣。不一會兒，一種復雜著寒酸而溫暖的香氣從咕咚咕咚中冒了出來，像細小的龍卷風一樣的垂直撞到天花板，又像雨露一樣地跌落到512的各個地方，我直愣愣地看著它們，直感覺不可思議。那種饑腸轆轆的蠕動和滿屋捂暖的香氣的流淌混雜著，讓我如癡如醉。直到下鋪地同學善意的遞上湯勺我才如夢方醒。

后來我經常回宿舍住了，方便面的儀式總是在初冬開始，初夏結束。我很少看見有人接一盤冷水直接把方便面扔里面就煮的，我也很少見到有人走進宿舍看到有人在煮方便面轉身便走，幾分鐘之后提了一大袋方便面回來，把它們撕得滿地都是的。我也很難理解為什么我們吃了一晚的方便面，卻像喝醉了酒，唱了一晚的李宗盛的歌。

過了多少年，我見到李大哥，欲言又止。因為當我見到他，我就知道，他早就聽過太多這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