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盧甫圣“什么樣”比“是什么”重要

他看起來很安靜

“生性安靜，惜話如金”是盧甫圣朋友們對他的評價，盧甫圣在整場開幕式中只說了一句話—“非常感謝江蘇美術館給我這次在南京展出的機會，非常感謝大家出席這次畫展的開幕式，希望大家能給我的作品提多多的意見”。

看完盧甫圣的作品后，會發現他的畫跟他的人反差很大。首先，其作品尺幅都非常大，與展覽同名的作品《知一知二之間》是一件37.5米的巨幅當代山水。此外，他畫面里形與色的對比非常強烈，大山、大水、大人，大紅、大綠、大藍，很難想象作者是這樣一位瘦小、安靜、斯文的學者。

交談中發現盧甫圣是一個很隨性的人，不故弄玄虛，不故作高深。問及他的人物畫為何如八大山人般“白眼朝天”時，他只是答道：“這里面也沒有某種固定的關系，很多時候是根據畫面本身的需要而定，假如把眼珠畫成正常的樣子，往往眼白就變成兩塊了，我需要給它連起來，不使它變成兩塊。”

除了畫面需要之外，他試圖在視覺形態上吸引觀者的注意力。《知一知二之間》整幅山水都是紅色鋪染，有別于普通的青綠山水。“這種處理沒有什么特殊的意義，一般紅色是跟山水無關的，我想從不可能當中制造可能，就純粹用紅色去畫，然后也畫出山水的效果來了。”他的作品，既像是嚴肅的吶喊，亦像是戲謔的調侃，總之，并不像他看起來那般安靜。

爬也要爬出來

黃賓虹一句“用最大的功力打進去，用最大的勇氣打出來”，已成為眾多藝術家熟之又熟的繪畫口號，指的是先深入傳統，然后再超越傳統，但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對于我來說，也很早就有意愿去這樣做，但這其實并不容易。我對傳統只在其中很少一部分有所深入，某種程度上只能說是淺嘗輒止，有可能是進去一部分，又要忙著想如何出來，所以在很長時間內我是在這種矛盾和糾葛中逐步走過來的。”

盧甫圣的繪畫深入傳統，可謂橫跨宋元，直擊唐以前。深入傳統本身就很難，因為進入傳統，就意味著要改造自己，從一個無知無畏的自然人，進入專業語境，把前人多少年來形成的專業氛圍變成畫者自覺自愿的行為，往往到了那個境界，就非常難以再出來了。然而，進去以后再出來，卻比進去本身還要困難，盧甫圣進入傳統如此深，怎樣走出來則成為其另一個需要攻克的難點。“有個成語叫邯鄲學步，走出來的過程就像那種感覺，很可能會連原來的路都不會走，只能爬了。但只要過了爬的過程，又會看到新的希望，然后再梳理出一種新的可能，慢慢的信心也會重新起來。”

從形色和局部開始

盧甫圣曾出版有《天人論》《書法動態論》《文人畫史》等書籍，是一位理論功底極為深厚的藝術家。這種“理論先行”的研究經歷和對傳統的深入鉆研，讓他向外“爬”的過程更為艱辛和矛盾。一方面，他需要擺脫理論對藝術創作的干擾和束縛;另一方面，還要打破圖像上預成圖式對藝術創作不可避免的制約。

“理論的這種思考方式，它的某些結果必然會破壞創作，理論的成功需要建立在創作或實踐的廢墟之上，若要建造理論大廈，那就要打破創作本身，只有無視創作的客觀存在，才能建構理論的高度，創作也是一樣的道理。另一方面，理論也會為繪畫的實踐和探索帶來一些遠見。當我在寫《文人畫史》的時候，我會去考證大量歷史上的文人畫現象，在這個過程中會有一些認識，這種認識無形中也會為我的繪畫創作提供一種幫助或規避。這個關系比較復雜，有時候會感覺到一種人格分裂的痛苦。”

盧甫圣早期的繪畫與傳統更為接近，人物畫場面較大，人物身份也都是可以考據的。后來他漸漸把這些人物的身份模糊，這種模糊不只是對人物社會身份的模糊，也包括對人物生理特征的模糊。“這個做起來并不那么容易，后來我慢慢做了一些局部的嘗試，如只畫一個頭，甚至一個不完整的頭，留下作為人或者山的簡單到無法再抽離的符號，然后再利用這符號重新帶入一些新的東西，這些東西是現代審美所需要的，是大家可以從中解讀，又能自由加入的重要部分。”

中國畫近千年以來，由于受到文人畫的熏陶，在筆墨上的形式元素已發展得非常成熟，想要突破越來越難。晉唐作為筆墨文化的早期，在今天并不太受關注，盧甫圣在做的，便是重新開發晉唐的筆墨價值，而開發的方式，則是從繪畫的本體出發，從形和色的角度深入，用現代人可以理解方式呈現。

知一知二之間

對于盧甫圣與他的藝術，知道的人不少，了解的人卻不多。無論是文字，還是繪畫，往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此次巡展展出的盧甫圣的當代山水《知一知二之間》，在通幅紅色皴染的巨幛中，他繼續了其不加草木廬舍，不點人物車馬，似真似幻，似是而非的總體風格，進一步消解了山水形象的具象特征，純以鉤染塊面，堆疊而成。畫面形象完全消解了空間關系，純以視覺觀看的線路暗示，大段的畫面主體徜徉于抽象與具象之間、悠游于詩意與畫意之間、想象于人形與山勢之間，與傳統山水的觀看經驗大相徑庭。

在談到此次展覽名稱時，盧甫圣說：“其實這個名稱也是一個似是而非的名稱，知一知二之間，因為是之間，所以它就變成一個軟性的，不是很堅實存在的一種感覺。這里面蘊含著兩層意思，一層意思是要超越只知其一;第二層意思，在知一知二之間，其實它還有更豐富的或者說更本質的存在理由。這種存在理由，恰恰是一種可能性，它不斷地在生成，不能固化，一旦固化就會變成只知一或者二。”

今天，傳統不再僅僅是當代的對立面，而是當代取法與轉化的源泉。面對當前的文化境遇，盧甫圣并沒有表象地固執于傳統抑或是當下的“一”或“二”，他也謙遜地表示自己并不可能真正達到傳統與當下的極致。于是，最大可能地保證“一”與“二”共生的可能性，是他基于理論自覺與創作自覺的雙重考量之下，對于維持中國藝術發展的更大自由度與可能性的主動選擇。

“什么樣”比“是什么”重要

在中國畫里，山水、人物、花鳥，往往是截然分開的，大家習慣上把它們題材的區分作為對藝術形態的區分，并且作為一種身份的標志。盧甫圣一直在探索如何用一種方式將不同題材的事物融會貫通起來，“我想探索一種新的可能，這種可能能夠打破這種界線，完全是自由的。也就是說所謂的題材只是一種載體，具有真正表現的繪畫本體自身是可以無處不在的。”

盧甫圣通過對傳統的變革，逐漸形成了一種人物像山水，山水像人物的風格面貌，即在畫山水的同時不僅僅畫山水，畫人物的同時也不僅僅畫人物。“是人物還是山水的題材本身已經不重要了，它只是畫面造型的一個最初級的依據。所以畫山水的時候，也許有人會從我的山水里看到人的成分，在畫那些大頭大臉的人物時，也可以看到山水的成分。這點也是我沖破原先傳統禁錮的一種方式，在我的畫面中，它們‘是什么’并不重要，它們是‘什么樣’才是我最希望展現的。”

此次嘉德秋拍“中國當代書畫”專場中，盧甫圣的作品《濠梁》以368萬元成交，超出估價近4倍之多，打破了其4年前《麗人行》207.2萬元的紀錄，創下個人作品拍賣的最好成績，市場潛力才剛嶄露頭角，升值空間非常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