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4年9月20日,“飚墨與狂逸—宣永生意象性抽象水墨藝術展”在今日美術館成功舉辦。開幕前,藝術家、藝術批評家、理論家圍繞宣永生作品進行了長達兩個多小時的研討,出席研討的嘉賓有批評家島子、郝青松、賈方舟、翁劍青、閻秉會、牛宏寶、艾蕾爾、段君等。本期,我們整理了此次研討會諸位批評家細致、敏銳的對話,以饗讀者。
研討會嘉賓: 島 子 "郝青松 "賈方舟 "翁劍青
閻秉會 "牛宏寶 "艾蕾爾 "段 君
學 術 主 持: 島 子
島子:“飚墨與狂逸—宣永生意象性抽象水墨藝術展”學術研討會現在開始,首先由策展助理郝青松介紹展覽情況,并對宣先生的作品做基本闡述。
郝青松:一個展覽很重要的是它的概念和主題,我們最后把此次展覽確定為“飚墨與狂逸”,這個概念是基于對宣永生先生作品風格的一個確認。這首先會聯系到傳統繪畫中對繪畫的品評,北宋早期黃休復在《益州名畫錄》中提出繪畫品評的四個等級:逸、神、妙、能,逸品是最高的評價。整個畫冊以及展覽的布置主要分了三部分,主體“飚墨與狂逸”系列、“對話”系列、“我們”系列。“對話”可以說是“飚墨與狂逸”主題形成的一個過程。在整個藝術創作過程中和誰對話呢?和古人對話,去和荊浩、范寬、黃公望、石濤對話,這個對話也是一種精神確認。另外的對話是面向了西方,不僅和藝術家,而且和思想家如海德格爾去對話,這樣來進入當下。宣永生的水墨藝術不是只有回望,最重要的還是在當下的意義。
另外一部分是“我們”系列,其中出現了一些男性、女性人物的符號,這也許和個人的生活狀態有關系。一對人,也是一種互補關系,如傳統繪畫美學中陰陽、虛實、干濕、濃淡等等互補的關系。另外是在藝術中有了明確的人的存在,人的存在意味著水墨、山水、自然還是作為人的主體存在,而不是一個客體和對象。所以說宣永生在畫水墨、畫山水、畫自然,本質上還是在畫人,畫自身的存在。
島子:郝青松結合展覽主題,從學理上把宣先生的創作做了一個整體介紹。傳統文脈建構起來的審美理想,把逸格作為一個審美核心,黃休復提出了“逸、妙、神、能”四個品級。其“四格”是關于風格學的分類,也包涵對藝術之創造性的關鍵理解。
宣永生:我1952年出生在上海,我學畫的過程和陳丹青很像,我們同樣在上海油畫雕塑研究創作室里,他的老師是陳逸飛,夏葆元,魏金山,俞云階等,我是師從張充仁,周碧初先生。1985年經袁運甫推薦保送我到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研修,我很有幸成為八十年代最早的那屆研修生。當年的張仃院長對我們極為重視,讓我們把三年本科課程壓縮至一年多的時間去完成。除了張仃長親自為我們授課外,所有課目由學院中“潮”而又“新”且有名望的實力派教授授課。他們是 : 吳冠中,袁運甫,白雪石,葉淺予,李燕,龔文楨,劉巨德,劉永明,簡宣義等先生,權正環先生為總執行。
我是85、86美術思潮的參與者之一,此后南通工藝美術研究所的藝術展在北京民族宮展出,我有20多件作品參展,被加拿大一作家兼教授看中,從而促成了我二十余載的北美之旅。八十年代末正是后現代主義的高潮期。我從中國西漂到北美,那種“時差感”極為強烈,我周旋在謀生與藝術間,90年代初我開始為臺灣、美國出版社畫兒童書和雜志插圖,成為北美多家出版社簽約畫家。有關藝術家宣永生“宣永生自傳” 上, 下集分別編入1999年,2000年,2010年出版的《關于北美著名作家,畫家介紹典集》,被列為美國、加拿大主流畫家。
賈方舟:當代水墨在大陸的發展情況,好多人都比較了解。宣永生的畫放在整個中國當代水墨中整體狀況是一個什么樣子?會在一個什么方位里邊?我在想這個問題,他還是比較特殊的。兩個背景很重要:一個是他剛才敘述的他自己的人生經歷,到了國外這么多年,這樣一種生活環境、文化環境對于他的影響,可能在整體上構成了他這樣一種繪畫風格。總體上來說,他的畫就是一種自我釋放。他多年壓抑的一種釋放,完全是一種狂飆式的不再在乎畫面是什么樣子,也不再在乎畫本身完整不完整,能不能構成一幅畫,畫面要表達的客體是什么都無關重要,不管畫山、畫水,或者他自我表現畫《我們》也好,在整體上給我的感覺就是一種宣泄,一種自我釋放。他作為一個人的精神能量,在多年的壓抑中最后通過這樣一種方式找到了一種自我宣泄的渠道,因此在他的畫面中我們經常看到是非常狂野的,像這樣從中國傳統繪畫的角度看,沒有任何規范的一種用筆方式,像一團氣的時候整個畫面就出來了。
如果判斷他的具體作品,可能會覺得有一些作品過分亂象。亂中缺少一種秩序感,這個可能是有一些畫的問題。但是有一些畫雖然亂,可亂中有序,雖然亂還能感覺到秩序的存在,好的作品都會有兩種東西的結合,既有一種很狂放的不拘一格的表現,同時有他自己的一種能收得住,畫面上也能找到一種規律性用筆的走向。有一些作品特別是一進門的兩張大作品,還有一些小的作品,我看了以后也是感覺非常好的。
展覽整個布局值得我們去玩味的是,在會場里邊有兩組卵石。策展人說到“石破天驚”這個概念,我不知道藝術家是出于什么想法,總之們能從這里看到他的畫和這些石頭的關系。這種關系實際上既是一種自我表現,也同時把我們引向自然,引向一種自由的境界。
他的作品中云的表現有的是很靜的,更多的時候是一種宇宙氣象的感覺。這種宇宙氣象也是跟心靈的一種相呼應,相對應的關系。
翁劍青:我比較欣賞他畫里的一些線的表現意味。談到具體的形式語言,中國畫雖然也有所謂大寫意、潑墨,更不要說傳統的工筆、白描,傳統作品中的許多用線主要是用來寫形狀物的,是用線條來框定一個形的外沿輪廓,作為與別的物象之間的界面。但是他的用線實際上已經自覺上升到自我心性的表現和藝術的構成語言,擺脫了單純的寫形狀物而把線解放出來,讓線成為具有獨立意義的審美對象,形成畫家自我的視覺符號。另外,他的線之外并不那么干澀,其中有空間感,有墨韻,有律動和層次感。宣永生先生的畫除了用很干的枯筆,以及長毫的用線揮舞之外,里面還是顧及到形式元素的豐富性、多樣性,注重諸多的對比關系,但卻顯出他自己的方法和畫面意趣。另外他的構圖有新畫面,比如說他的畫中借與宋元明清某某名家的對話方式,顯露出他對于中國傳統繪畫精神的比照與逃逸、切磋與反叛。他有自己的面貌。他的畫中既有所謂的寫意性和表現性,另外也有抽象的東西和象征性的語言及符號,并善于運用平面化的視覺手法進行畫面的構成處理。他的畫里,并沒有那么多的中國傳統繪畫的法度與中庸,而是充滿了個性和自由精神。這種自由和放達,我認為是他的畫作中最重要的品格。
閻秉會:到這兒來才知道宣先生的知識背景、結構比較雜。跟純粹出身學院的很多人不太一樣,有他的特點,因為在學院里訓練過的人容易給自己一個潛移默化的,或者說是非常冷靜的形式思考或設計。講到水墨,我看他的畫,前些年另說,他近期作品給我一個感覺是有很明顯的宣泄成份。還有一點是他沒有一個比較明顯的風格,可能恰恰比較有意思的地方在這兒。他畫著看,畫到哪兒憑感覺隨機應變建立一個形式,不是提前設計一個形式。最初那些抽象畫大師的作品是有精神性的,你能感覺得到,不是說名氣大就有精神了,我們確實看到了,能感受到體驗到,心里有感覺。宣先生的作品給我一個特別的感受,其他人也有過,但是他比較明顯,就是隨機應變,我剛才想到這個詞,隨機應變的形式。似乎和超現實主義有相通之處,這個挺有活力,當然這里頭也有問題,可能就是他自己下一步怎么更完善,因為有些粗糙,有一些有點兒控制不住,有點兒把握不太好,作品質量有的真的挺好,有的覺得差一點,不很穩定。
牛宏寶:我對這個展覽用“飚”和“狂”來界定宣先生的畫,是把握得很到位。我覺得在宣先生的身上有某種掙扎,一種非常明顯的精神上的掙扎。從圖像志的角度來解讀,尋找他的文化身份不確定性,是會感受到的,而且是比較深刻的。今天看他的畫,他不太滿足于或者說他也不能夠回到傳統文人畫心態里去,因為傳統文人水墨畫,無論是飄逸還是虛靜,都有一種自我安慰、自我逃避在里頭。在宣先生的畫里,這種自我安慰、自我逃避是不存在的,他沒有這樣一個語法的東西。
島子:語言破碎處,隨機應變,這或許是一種文化心理或者是一種身份的焦慮。宣先生回到中國呆在上苑一下子推出這樣一批東西,有點兒石破天驚。他的畫面要細細地解讀,有一種內心的掙扎,因為苦的東西從美學上講屬于悲劇性,不管是怎么狂、怎么逸,都是悲劇性的,內心的焦苦。
艾蕾爾:宣先生的文化身份非常微妙,他處在一個中西異質性文化的夾縫中,加之他經歷的復雜多義,就更加深了繪畫作品的多元性、多變性。當他在西方,接觸西方視覺風格和審美范式的時候,他的潛在—一個遙遠的東方人、中國人—就會立即跳出來“撕扯”他。這使他比本土藝術家具有更強烈的水墨情結。在這個層面上,水墨逐漸生成為他的一個精神歸屬地。我想,這也是他為何鐘情水墨語言的緣由所在。
段君:我看到島子老師自己的創作也是意象和抽象相融合的趨向,宣先生也是這樣一種方向,他們都不是單純的意象。在我看來意象是一個并不新的概念,單純的意象是比較虛弱的,單純的抽象現在的可能性也比較少,所以走意象和抽象融合的道路是比較好的。
第二點我也很感慨,因為我一直把展覽除了看作是實踐性的活動,也視展覽為哲學性的活動,它會產生概念,這次我感興趣的是“飚墨”這個概念,意象和抽象的同時引入了狂飚的維度。在作品中也體現得比較明顯,用宣先生自己一個詞叫“瞬間性走筆”的方法,這幾個都能讓我感覺到有一種現場感。我個人覺得“狂飚”或者是“狂逸”,對于今天的社會非常必要,宣先生說引入了張旭的狂草,島子老師的作品有懷素的筆法,同樣都是一種態度,是一種拒絕的態度,拒絕庸常,但又不是完全否定性的或者是摧毀性的,它有一種目標,宣先生還是想追求一種所謂本真、自由、靈性,這就讓我想起了像魏晉時候嵇康的風骨。我們看宣先生幾十年來的創作,通常看來無法理解,因為他1970年代創作版畫和藍印花布,1980年代又涉足陶藝和焦墨山水,現代性分工之后我們今天的當代藝術里很少存在這種土壤,沒有提供太多的環境讓一個藝術家成為一種更加具有綜合性的創作。我覺得這里邊的一個核心還是“理”,道理的理,我個人覺得分工和理的存在不矛盾,宣先生自己講畫理,起碼畫需要理,這個“理”過去說是心境,今天看展廳有一張作品讓我眼前一亮,“對話”系列其中的一張《對話海德格爾和羅斯科》2013年的作品,其中一些底線有點兒像幾何形狀又像山形,非常吸引我,很像一種理性的形狀或者是理性之光,甚至是理性之山。
研討會嘉賓
島 子 策展人、著名批評家、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教授
郝青松 助理策展人、藝術學博士、中國社科院博士后
賈方舟 著名藝術評論家
翁劍青 北京大學藝術學院教授
閻秉會 著名水墨藝術家、天津美術學院教授
牛宏寶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美學研究所主任
艾蕾爾 青年批評家、清華美院博士
段 君 青年批評家、藝術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