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你早就忘記了,那些書信,那些為我而寫的書信。30多年了,我卻始終把“她”珍視為真誠的“情書”,生命的燃點——
那年,我剛入伍,由于眾所周知的南疆戰事,迫使北國邊陲嚴陣以待 ,我所在的牡丹江是國內最邊境的野戰機場,一級戰備,零下30多攝氏度的冰天雪地,吃住守候在戰機旁,一年多的時間,就折騰出了胃病。衛生所的軍醫讓轉院去空軍吉林465醫院治療。這是1980年的冬天。松花江畔,冰雕玉砌,兩岸的霧凇好似貪睡未醒,沉浸纏綿地迷在了夢中,一串串、一蓬蓬的,那景致極像蒙山沂水間早春的梨花盛開,雖不聞其香,卻沁人心脾。就在這樣夢幻、圣潔的天象里,你我因“病”之緣相識了。
那情、那景,20多年前你為我的小說集寫序時曾說:
……我們都曾在空軍服役,我們的生命和青春都曾伴隨那具有鋼鐵翅膀的武器度過人生中最為珍貴的一段時光。值得慶幸也值得惋惜的是我們都沒有經歷過戰爭,但那經歷卻同戰爭一樣可怕——我們幾乎是在一片文化廢墟上走入軍營的。我們都曾天真爛漫地期待過戰爭——期待在戰爭中實現一代文化弱智人的人生價值——現在想來是多么可笑!同時值得回味的是,戰爭沒有向我們童話般的夢境中走來,使我們有機會走出戰爭,去尋覓通向文學圣殿的崎嶇小徑。而你我正是在那條文學小徑上邂逅的——10年前的往事還像是昨天,一切都是那么新鮮,那么難以忘懷。
那一年秋天,我犯了胃病,胃病是在空軍航空兵部隊飛機旁作下的——風餐露宿的結局,是把我們許多年輕的胃囊送進空軍醫院去修理。你也是來空軍醫院修理胃囊的,于是我們在病房里相遇了。那時你才21歲,是個很年輕的空軍士兵。你與其他空軍士兵不一樣,你有一疊尚未變成鉛字的電影文學劇本。你虔誠地求教于我,是由于我長你7歲,又是作協會員,發表過一些小說,并且與你有過相同的經歷。這樣很自然地就成了朋友。我們一起談軍營、談武器、談讀書、談文學、談苦惱、談胃囊、談藥片,神話與流行歌曲,神圣與平庸,戰爭與和平,疾病與養生,飲食與散步,睡眠與夢境,都成為日后牢不可破的友誼和日久天長的話題。
也許,就是這些肺腑之言,情結戰友、病友、文友的同命相連?也許,是文學的心路、文學的虔誠、文學的宗教,鑄造了知心、知己、知音的情緣,作家的夢幻?你是軍區司令員之子,我是沂蒙教師的孩子;你是每月津貼60元錢的“富翁”——營職首長,我是每月津貼6元錢的“窮漢”——入伍新兵;你是大腕作家,我是叩門之徒。在“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的世道里,沒有尊貴、鄙賤?
“愛就是全部,是一切的開端。”
和你見面,其實,很簡單,我腦海的熒光屏,至今,還顯映著你我初次相見時的情景:你躺在臨窗的病床上,打著點滴看《小說選刊》,頜下彤鮮的領章映紅了你消瘦的臉龐,內科的軍醫王利把我領到你的床前。
“黃獻國,這就是我向你說過的那個病號。”王利是你的愛人,聲調很親切的。她說著把我的手稿呈到你的臉前。“這是他寫的電影文學劇本《雪柳》。”
你強忍著劇烈的胃疼用右手支撐著坐了起來,沖著我笑著點了點頭:“我是空軍吉林軍醫學校的。”
我見到了心儀的作家,激動得兩個腳后跟“啪嗒”一并,行了一個笨拙而又莊嚴的舉手禮。然后,喊著“首長好”撲到床前,雙手捧起你的右手使勁地上下顛了顛。這憨態可掬的天真相,一下子把你逗笑了。王利也笑彎了腰。我那些事前準備見面時的寒暄之辭,也一下子飛到兩頰,把黑不溜秋的臉蛋“燒”成了熟地瓜。
“好,好!我拜讀,拜讀。”你謙虛得很認真,沒有絲毫的敷衍。
你左手扎著針,右手掀閱那慘不忍睹的拙稿,時而鎖眉凝目沉思,時而激動地執筆刪繁;一會兒又修改錯別字和標點符號,好的章節你還作了眉批。我呆坐一旁,不好意思地、喃喃地勸你打完針再看。你卻目不轉睛地搖了搖頭,臉上也早已聚滿了想像力。仿佛情思透過了那一頁頁稿紙……窗外的雪花,伴著西伯利亞寒風的音韻狂歡勁舞,床頭上方的吊瓶藥水,靜靜地,舒緩而又均勻地一滴、一滴地流入你的靜脈,我的心被觸動了,凝視的窗景也漸漸地模糊了……沂蒙山的風雪撲入了我的眼簾,《雪柳》中的母親——山鄉崮地的女教師,領著一群衣衫糟爛的學生,頂著“呼啦啦”的老北風,冒著漫天飛舞的大雪,領著學生走在上學的羊腸小路上……那是我的母親——山鄉崮地的女教師。
你很認真地嘮扯起“母親”的人物形象,我像一個插班新生聽課一樣認真,你熱情的指導,真使愚鈍的我頓開茅塞。你勸我先別“觸電”,先寫短小的;教我尋找潛藏于心靈深處情感溫泉里的孤獨、貧寒、童稚、母愛、上學、插隊、工作、從戎、夢幻,用小說的筆觸去尋繹人生……你在基層連隊工作過,很會尋著戰士的心理聊天,讓人聽起來怪親切也挺入心的。還記得嗎?你為我寫的第一封“情書”,是向《空軍報》的“長空”副刊編輯韓靜霆,推薦我在醫院里寫的小小說《雨夜起飛》,信是你郵發的,我未能珍藏。不過,那封信,你是讀給我聽過的,當時的心境是難以形喻的。不幾日,你又為我寫了第二封“情書”:
王利:
小高同志,是我的文學朋友。16日,長影作家顧笑言同志來我們家,想請小高同志來此一聚。望您為他開“綠燈”。
謝謝!
王利笑盈盈地展閱這張用“吉林電視臺”的稿箋寫的假條,嗔怪:“我們家快成作家之家了!高振,我告訴你:作家要讀萬卷書,走萬里路。可學!廣交萬友,不行!甭聽黃獻國的。”她嘻笑著,隨手將假條遞還與我,才能惠存至今。
告別之時,你緊緊地握著我的手,“兵不厭詐,文不厭改;業余作者的稿子是改出來的,巴爾扎克初寫十年也未發表……”你激勵著,勸我繞道去軍部。說著,從隨身的包里掏出《江城》編輯部稿紙,轉身伏在走廊的窗臺上,給軍政治部文化處寫了封“情書”:
何處長:
今去信相擾,是想向您介紹一位同志,這是我在住院中結識的文學朋友。
高振同志21歲,是××團定檢中隊的機械員,78年入伍,山東臨沂人。自幼喜愛文學,入伍后用業余時間創作了兩部電影文學劇本,我讀了其中一部《雪柳》,我覺得他有一定的文學基礎,會寫東西,這個本子有些章節還是寫得不錯的,當然,尚不十分成熟,還需要些改動,具體意見我已同他談過兩次。小高創作欲強,也很聰明,理應得到一些扶植,但是,目前他的創作條件較差,想把他介紹給您。一是幫教老師,二是能否給他創造一點寫作和修改的條件,因為我是在業余創作中艱難跋涉過來的人,有切身的體會,并且我知道處長很“愛才”,所以把他介紹給您,如果您覺得本子不錯,是否介紹給長影。
……
你寫完信,瞅了瞅我,擔心我找不到又詳細地叮囑怎么走。那天,也不知咋搞的,我感冒了,一上火車就覺得腦袋又大又沉,為珍藏你的“情書”——推介信,植根于心。我昏頭昏腦地擁擠著,站在車廂的一隅,晃晃悠悠地抄寫了一個多小時的信。窗外的寒風呼嘯著,顛顛簸簸的破車廂六面透風,凍得我的手腳直發抖,可你字里的情,行間的意,似火一樣溫暖了我的心靈。幾經上車下車地尋找,直到傍晚,我才疲憊不堪地摸進何處長的家門。
就是你這封“情書”的牽連,系牢了我對文學的情結。師政治部對我的情況很重視,加之,我已在軍報發表了不少新聞稿,年底,我被軍政治部評為“新聞報道積極分子”。本來我這株文學幼苗是能夠在部隊這個大家庭、大學校里茁壯成長的,而我母親執意讓解甲歸田。哥哥在部隊盡忠,弟弟在外市讀書,母命難違。臨行時,科里的黃日飛干事擔心我的文學夢不能繼續演繹了,鬧騰著送我一張照片,上書:“當我左手抱著孩子時,但愿右手捧著你的小說集。”去年,我出國經廣州看望,他已轉業到《人民日報·華南版》工作了,一見面,他還當著我媳婦和孩子的面笑話我“這株文學幼苗”。把好好的喜相逢,折騰成憶苦思甜。懷舊——感悟人間真情,永遠是各種場合中一個最溫馨的話題。
我退伍之時,人還沒進家門,你的信,早已從白山黑水間的松花江畔飛到沂河岸邊的臨沂恭候多時了“……為了文學,哪里有生活,就到哪里去工作……” 按部隊退伍軍人安置規定,我應回原單位工作。我是1976年高中畢業下鄉插隊的,當兵前在市水文局莒縣小仕陽水庫水文站工作,那兒,離浮來山定林寺很近,當年,大文學評論家劉勰住寺校閱藏經,著《文心雕龍》。也就是你的這封熱情洋溢的信,激勵了我的擇業激情。我就把在軍報發表過的作品、軍政治部的獲獎證書、長影的退稿信、《牡丹江》編輯部的擬用稿信連同你的“情書”,一股腦兒都抱到民政局復員軍人安置辦公室,他們饒有興趣的是你的“情書”,引起他們重視的還是你的“情書”。那一年,退伍軍人里有好多領導干部子女,大家都四處托人求情,請客送禮爭著進機關單位工作,但多數都因沒有什么專長,進了工廠的車間。唯我是憑發表了許多文學作品,才被安置到文化局工作的,而幾年后,又被破格任命為創作室主任。后又因創作成就突出被破格轉干,成為全省唯一因文學創作成就突出而破格轉干的退伍軍人。
尋找你的“情書”記憶,真讓人體悟許多的幸福感。是的,歷史上有許多人因自己的興趣、業余愛好,結果轉變成為終身職業,并得享大名者為數也不少。當年,你為我而寫“情書”之時,看似是平平常常的舉手之勞,誰能想到,就是這舉手之“情”,使我這夢想之人,美夢成真。你說:
這絕不是說,我們有多么高尚。我們一切所謂的高尚,也正是我們的平庸。而恰恰是那飽受苦難磨礪的平庸,造就了日后的對酒當歌。也就是我們相識幾年后,你脫下戎裝,回了沂蒙山。你寫信告訴我,你回老家了。你不再隸屬于武器,而回歸養育你的土地。老天有眼,恰恰你辦公桌的后窗就面對藏有《孫子兵法》竹簡的銀雀山漢墓。纏綿千年的歷代戰爭,隨著馬蹄聲碎的廝殺隆隆地走了。而你與你的同事們創辦的臨沂文學刊物《洗硯池》和《沂蒙山》從你們的辦公桌走上了當代中國文壇。生出翅膀的武器也離你遠去,你回到屬于自己的土地上來,便真的如虎添翼了。
你說,我們幾乎是在一片文化廢墟上走入軍營的。為了夢想的文學,1984年,你32歲又考入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當時,文學系首創,集合了全軍35名頂級大家,《三十五個文學夢》,星光燦爛,鑄就了新時期中國文壇的輝煌。那幾年,是你一生中最華彩的季節,像一片熟意畢露的楓葉一樣的亮麗。你有著成熟的豐富,對現實充滿了冷峻和挑剔,以精確、敏銳的觀察,用人性的價值系統撬開一道靈魂深度裂縫,使我們的生命保持了溯回本源的鮮潤感,使我們被遮蔽的心靈露出了自在的紋理。你的短篇、中篇、長篇棒極了,讓讀者哭哭笑笑地享有一股愉悅痛心的震顫流注全身。
圣經說:上帝創造世界用了7天。王蒙說:小說是做第8天的事情,作家是上帝第8天的工作。你正在創作的戀愛季節,上帝卻要你做第8天的事情了,也許是你意想不到的——留校任教。江河奔流,浪花綻放在峽灣處。從業余熱心的幫教作者,到精心的專職培養作家。上帝第6天造人,第7天休息,第8天造作家。做上帝的工作是你的幸福?你的老家,蘇魯豫皖4省交匯之地的魯西南單縣小城,文圣孔子杏壇論儒;兵圣孫子韜略攻心。積淀著文風武氣。難怪乎,你就任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軍事文學專業委員會副主任。也難怪乎,你留在世界上唯一的軍隊藝術類院校任教,這是莘莘學子的福音?這也許是你成就軍事文學的必然?然而,你不管“換防”何處,高居何職,真情不變,魂牽夢繞,情系我這個“老兵”。我創辦文學報刊,你賜稿;我舉辦文學講習班,你親赴臨沂講學;我組織文學活動,你幫教策劃……
1991年的春花新雨之夜,你我擎著一把傘,徜徉在軍藝校園。霓虹燈下,臘梅花謝了,桃花開了。桀驁不馴的雨絲飛舞在音樂廳、畫室、寫作間,一會兒和莫扎特的音樂調情;一會兒又靈性地躍進調色板。你喝的蒙山綠茶,我飲的蘭陵美酒在散著醇香。早已作古的詩仙走下畫板,醉臥寫作間把酒吟詩,依稀前世就有古老的親緣……
“要搞,就搞一個紀念李白的文學活動。”有些仙風道骨的你仿佛已緊緊地握住了李白的手。
風住了,雨停了,天空恬靜而清新,燈光之外的景物模模糊糊更有朦朧詩意,你若有所思地望著云散的星空,激情洋溢地對我說:“為紀念李白誕辰1290周年,臨沂文聯聯合中國作家協會、《人民日報》舉辦‘首屆全國蘭陵美酒杯詩詞大獎賽’。”
一個全國性的詩詞大獎賽,就這樣在軍藝的春花新雨之夜萌生了。誰可曾想:貧窮落后,經濟欠發達的沂蒙山老革命根據地的一個小作者跑到北京搞文學活動談何容易,誰都難以想象:我是躺在車廂座椅底下進京的,住在地下招待所,一天跑下來腳上磨出好幾個血泡……
也就是這一年,你介紹我加入了中國作家協會。歷經文風詩雨的洗禮,重新反觀自己的“黑洞”。才知道天外有天,遂有大夢方醒之感,也深深地感到了自己的學養不足,文化質量殘缺,知識結構也很不完整。“先天不足,后天失調。”也確像你說的“一代文化弱智人”。 1990年我萌發進京讀書的念頭, 當時李存葆、王光明藏在臨沂體驗生活,采寫長篇報告文學《沂蒙九章》,他倆主張我到北京大學讀書,還情真意切地給北大中文系教授佘樹森寫了一封舉薦信。當時,單位指望我“拉磨”,未能成行,這次不能再錯失良機。你知道我“出生就挨餓,上學就停課,畢業就下鄉……”又滿懷激情地給臨沂市委宣傳部的領導寫了一封“情書”:
耿部長:
高振同志回地方工作后,也確是進步驚人,這無疑與你們對他的培養是分不開的。他與我談了來院上學一事,我認為對進一步提高他的文學專業素質大有好處。他具有很強的工作經驗,讀讀書深造一下,對他發展會更好。我系已與上級請示,決定破格錄取……請你們審慎考慮,如同意可在十月初來京報到。我以高振老戰友的身份,再次向領導求情!
被你的真情所感動,領導大開“綠燈”。我成了軍藝唯一的、不穿軍裝的“兵”。也是你同齡之時——32歲就讀軍藝的。是在你任主任的系教室里讀書的。這是1991年10月,距你我相識整整10年。這一切也許是天意。
我們第四屆學員男男女女的50多名,有的已經蜚聲文壇,榮獲全國、全軍優秀作品獎,不少作品已經或正在改編拍攝影視……我們懷著一顆勃勃雄心,一種宏遠的追求,來到軍藝,無疑是軍事文學新軍的一次戰略集結,也必將給文學系帶來新的沖擊,新的考驗,新的挑戰。在讀書創作的日子里,每天都有新感覺。這感覺來自生活質量,同學質量,老師質量,朋友質量。教學大綱的制訂,教學計劃的實施讓我們感到了時代特點和軍隊特色。你和峭巖、朱向前、張志忠、劉毅然等老師珠聯璧合,文學系里的工作有聲有色,從教室到宿舍,從辦公室到校園操場,請著名作家學者講課,請文學報刊的編輯選稿,你們辛勤地勞碌,讓我們感悟文學,愉悅心靈;你說,目的就是出作品,出人才,培養大作家。也就是這些舉措,讓我讀懂了德藝雙馨,領略了軍人的風范,也讓我感到重返10年前的文學搖籃——軍營的親切。
也許你忘了,畢業之時,軍隊文化單位都來文學系搶人,一些朋友也想挽留我在北京發展,你及時調整我的心態,告誡我:“北京不可不來,也不可久留。臨沂是你文學的天堂,人生的根。”我義無反顧,重返沂蒙山,守望春天的文學家園。
當我在《人民日報》《人民文學》等報刊連續發表了幾篇報告文學,有的還獲了獎,你又滿懷激情地向我揮舞起幸福的“黃手絹”:
高振:
我認為,你更適合于寫報告文學。因為生你養你的土地,恰恰是你熱戀并辛勤為之筆耕的文學沃土。那片土地,曾經生長出一代人渴望改變自身命運的如火如荼的熾熱情感,也生長出一代新人為改革大潮推波助瀾的時代頌歌。這是中華民族真正走向振興的歷史機遇,叫我們這一代人趕上了——我們恰好站在兩個時代的邊緣;這的確是一個跨世紀意義上的機緣。時代需要文學,并不是說,需要那種舊時代庸俗的歌者,新時代需要的是真實面對生活的誠實的而充滿熱情的心靈。我常常感到,山東是一個好地方,所謂好,當然首先是人好。山東人熱情,豪爽,為了讓你看到他的真實,恨不能把心掏給你——這恐怕也是山東為什么出了那么多作家的緣由吧!有了一份真誠,再有一片沃土,這就是你的富有。從你的報告文學作品中,我感受到那片土地上充盈在生活里的熱情和純真。你恰恰是得到了這一份珍貴的鄉土精神。你在報告文學中對主人公的描寫,都帶著這樣一種深切的了解和充滿熱情與摯愛的感受,所以你的語言、你的結構形式、你的文章的精氣神都有了比較深切的含蓄和耐人品讀的藝術韻味。
時下,報告文學、紀實文學很走紅。什么原因呢?我認為,現代人一個重要的審美心理是關注現實。當人類的社會生活進入現代文明以后,商品市場經濟節奏令人目不暇接,文學藝術不可能再以古典主義的節奏和慢條斯理的形式進入人們的內心,現代化的電視媒介又潮水般地涌進千家萬戶,強占去了許多文學藝術形式的生存空間。更加切進現實,是現代人生活方式、審美心理的共同選擇,這樣就為紀實文學的發展提供了社會和市場需求的前提。你選擇報告文學作為自己文學的主攻方向,我認為是對的,與你的小說創作相比,似乎你更適合于寫報告文學。因為近些年來,你的社會生活面廣,活動范圍比較大,接觸的人和事也比較多。朋友質量、生活質量、生存成本都有所提高,你又是那種不甘于寂寞,而擅于社會交往的作家。你的長處在于對社會有比較廣泛的了解,同時使自己始終處于商品經濟大潮的漩渦之中。這便是你寫報告文學或散文最為得天獨厚的條件。小說家和報告文學作家的區別在于:前者似乎必須甘于寂寞,建立一種自我孤獨的氛圍去追憶往事;而后者則恰恰相反,他一點也不能寂寞,必須投身于社會生活的大潮之中,去捕捉那些最鮮活的大魚,為人們烹制一碟“文化快餐”。
這樣說來,你的努力有了“看好”,但還須拼搏。你的作品也還有著明顯的不夠純熟。譬如,你的作品的思想、文化深度明顯不足,駕馭人物和題材的功底還需要在創作實踐中加以提高。而你的長處與你的短處同樣鮮明——你擁有一片自己創造的沃土,你擁有切身感受至深的社會生活經歷以及你的性格中的那種山東人的真誠,這是你區別于其他作家的個性之長。我相信,在軍藝的兩年讀書深造,會使你插起強勁的文化翅膀;在社會大潮中滋長你生命的羽毛。衷心祝愿你在文學的天堂自由翱翔。
回望“情書”,禪悟情緣。什么是戰友與文友,什么是正直與高尚,什么是至誠與至真,什么是文學與人生,什么是愛與情……我的戰友、我的老師——黃獻國!如果沒有你的那些真誠暖人的“情書”,我將是別樣的人生……別樣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