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半后的星空

有一晚我躺在床上，

突然安靜極了，

雖然閉著眼睛，

但是眼前仿佛出現了一片星空，

燦爛無比。

剛認識她的時候，他倆喜歡在網上卿卿我我地聊天。可他發現，無論倆人聊得多歡，到晚上十點半的時候，她都會準時下線，有的時候還說句晚安，有的時候話題戛然而止，有的時候干脆直接隱身。他問她為什么，她說她要保養，不能讓臉老得太快。他說，我喜歡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臉。她說，我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我把握不住你的人，也只能把握好我的臉。

他把這個事兒跟朋友傾訴。朋友說，這也不算事兒，挺好。她尊重自己的臉，也是尊重你的人。而且，這種女孩生活有規律，懂得節制，沒問題，每個人活到這么大，很多習慣都取決于自己的經歷，你喜歡她就好。

當然，他十分喜歡她，所以他必須盡量順著她。為此，他也調整了自己的作息時間，比如他們聊天，一般都從晚九點半她洗漱完畢開始。他盡量把聊天的高潮控制在十點十分左右，之后他便主動退出聊天，以免自討沒趣。

一次，他生日，他們破天荒地聊到了夜里十一點，臨別她還營造出一份欲說還休的情緒，弄得他徹夜失眠。第二天，讓他沒想到的是，晚上十點鐘的時候，她就說晚安了。他問是為何，她說，昨天算是給你的生日禮物。但是，我的規矩不能變，一定要補回來。

他又一個生日到了。他說，這次可以晚一個小時睡了吧，借這個生日禮物，我還是想知道你是為啥總在十點半睡。她說，這次特事特辦，我就給你嘮個半小時：“小時候，我爸媽老吵架，我的每個晚上都是在他們的爭吵中度過的，每次他們一吵，我基本上都是在淚水中度過了。不過他們有一個好習慣，或者說是吵累了，每到十點半的時候，他們就不再說一句話。

“不知什么時候起，有一晚我躺在床上，突然安靜極了，雖然閉著眼睛，但是眼前仿佛出現了一片星空，燦爛無比，我感到幸福極了。每天晚上的星空給了我很大的精神支撐，而在它的籠罩下我才能放肆我的淚水。那準時降臨的星空，讓我榮辱不驚。我喜歡獨自面對星空降臨的感覺，我感覺此時的自己，就是一個天使。”

后來，他們有了小寶寶。他開始還糾結于她這樣的生活習慣如何能帶好寶寶。為了尊重她的習慣，他甚至做出了要辭職一段時間專職帶孩子的決定。沒想到，自從孩子生下來，她就破除了十點半睡覺的習慣，自如地應對著夜半的嬰兒啼哭。

他說，你不想獨自享受星夜了嗎？她說，孩子就是星空里的一顆星，它終于落到了我的懷里，我也無需再仰望什么了。他說，那我算什么呢？我也算是為你的摘星工作做出了一定貢獻的人吧。她說：嗯，是的。不過你的貢獻還沒有做完，以后多給我買點兒化妝品吧。

（選自《三聯生活周刊》2014年3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