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舊詞形對新詞義的融入,這是語言里的普遍情形,也是詞匯語義學的重要課題。這一“融入”的機制極其復雜多樣,根據筆者的調查,至少有詞義引申、復合詞詞形異構和“套譯”式翻譯這樣三種類型,它們彼此往往互為交叉。對舊詞形融入新詞義問題的探討反映了“以義觀形”的研究新思路,過去對這一問題的涉及只有材料匯編性的辭書、一些論著的部分章節以及單篇論文,將其綜括起來進行全面查考的,本文是第一次。
【關鍵詞】舊詞形融入新詞義 "經濟原則 引申 "復合詞 "構詞法 "外來詞 "套譯
【中圖分類號】G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089(2014)09-0040-04
1.問題的提出
用一個舊有的詞形去容納某些新生的詞義,這不僅僅是漢語詞義運動的重要形式,同時更是漢語詞匯增殖的有效手段。隨著社會生活的不斷發展,新的事物和理念勢必將大量涌現,為了填補交際的空缺,人們除了想方設法為它們構制新詞以外,也沒有忘記賦予那些舊有詞形以新的內容和使命。正因為“舊瓶裝新酒”在漢語詞匯史上是一種較為普遍的情形,以故本文把它作為自己的研究對象。
那么“舊瓶”又是如何被用來裝盛“新酒”的呢?我們先看下面這個復雜的例子:
廣場 " 該詞在古代本是個詞組,義為廣闊的場地。漢張衡《西京賦》:“臨迥望之廣場,程角觝之妙戲。”唐劉言史《觀繩伎》詩:“廣場寒食風日好,百夫伐鼓錦臂新。”晚近被日語借用來對譯英語的square,特指城市中間供人憩息散步的開闊露天場地,此時它已取得了詞的資格,且該義項也隨即被輸回了漢語,像“天安門廣場、八一廣場、人民廣場”等。然而改革開放二十多年以后的今天,該詞又一次被賦予新的內涵,城市里一些位于高大建筑物內部的商業購物中心也開始以“廣場”相命名,像上海的“賽博數碼廣場”(電腦商城)等,這個義項據考來源于英語的plaza,它和piazza、 place等詞是同根的,它們共同的源頭為古希臘語的plateia和拉丁語的platēa,原義是供游客觀光購物的露天商品市場或步行街,同上面那個square的區別比較大。
那么像這樣一處“誤譯”為什么能夠“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市中心區一些醒目的位置上而不為人們所質疑呢?筆者認為原因有三: 首先,現代都市生活越來越趨向于多元化,追求新奇時尚成了大家普遍的心理,即便是那些“大謬不然”的東西,只要年深日久它被納入語言那條“約定俗成”的軌道,人們對它同樣也會采取默認態度,而并不追究它到底錯在哪里,這就是王艾錄,司富珍二先生在漢語理據的有關研究中提出的“習非成是”規律①。
其次,語言是一種社會現象,詞匯語義的演變和文化史的進程密不可分。筆者考察后發現在歐美語言中plaza等詞由露天市場、步行街而轉指商業中心,中間能夠串起一根完整的語義鏈條。而在漢語中“廣場”之由開闊地而轉指商場,雖然似乎來得突然了一點,但再仔細一琢磨我們不難發現眼下的種種“廣場”也并不僅僅只是人流涌動的大超市,相反它是講究設計布局、強調文化品位的,往往集旅游、休閑、觀光、娛樂之多功能于一體,內部服務設施一應俱全。不少“廣場”內都有供顧客駐足歇息的小片空地,四周再種植花木,設置噴泉、雅座、播放音樂,這一切無形之中也就縮小了人們心目中此“廣場”與彼“廣場”的距離,使得他們都樂于接受這個譯名。換言之此時的各類“廣場”其實只是一個典型程度高低的“家族相似性”問題。
再則,語言同時還是一種心理現象,在共同的認知機制的支配下詞義運動會呈現出某種趨同性,這就是所謂的“同步引申”或“聚合類推”。按照一般的情理或經驗,大凡開闊的所在都容易導致人員物資的聚集推積,在印歐語言中plaza能由開闊場地轉義為購物中心,在古漢語中“廣場”同樣也可由開闊場地轉義為“人多的場所”(宋王禹偁《贈別鮑秀才序》:“其為學也,依道而據德;其為才也,通古而達變;其為識也,利物而務成。求之廣場,未易多得。”),且我們至今仍有一個成語叫“大庭廣眾”,可見用代表square的“廣場”去套譯plaza未必就不符合漢語使用者的心理習慣,他們在理解時是不會有什么障礙的。
從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舊詞形融入新詞義這個看似簡單的過程實際上并不簡單,它是復雜而且有趣的,牽涉到詞匯語義學乃至整個語言文字學領域的許多重大問題,筆者本文擬從詞義引申、構詞歧異和外來詞 “套譯”三個方面來探討這個問題。
2.從詞義引申的角度看舊詞形對新詞義的融入
詞是音義結合的語言符號,是用來指稱事物,對應概念的。相對于無限寬廣的客觀世界,語言符號的絕對數量始終顯得有限。倘若說要為每一個新的事物和概念都構制新詞,那將會造不勝造也記不勝記,徒然增加交際者的負擔。在此種情況下人們于是只有學會“以簡馭繁”,盡量運用現有的詞匯材料和構詞方式去表達意思。他們往往寧可用一個舊的詞形去容納、整合一個新的詞義,也不愿意為此而在語言中平添一個新成分、新組合,支配語言運行的經濟性原則(principle "of "economy)開始發揮其作用。
舊詞形融入新詞義現象既是上述經濟原則的重要表現,我們推測它的大致過程應該是這樣:當人們要為一個新事物或新概念立名時,他們可能會在頭腦里努力把它同一個已知的事物或概念掛起鉤來,試圖尋找出二者之間的聯系,然后用指稱后者的詞形去指稱前者。在這個過程中詞匯的總量雖然并沒有增加,但每一個語詞都承擔了較以前更多的表義職能,從另一個角度看這也可以認為是詞義以一定的詞形為依托而發生的規律性轉移,換句話說學術界一直熱衷于探討的詞義引申問題本質上是一個舊詞形對新詞義不斷加以融入的問題。持此為論,我們便有了觀察詞義引申運動的新視野。
(1)從舊詞形融入新詞義的角度看詞義引申的結果②
根據學術界一種比較普遍的觀點,詞義是以概念為其基礎和核心的,同時帶有反映某些伴隨觀念的補充特點和某種感情色彩與風格特征。我們把新義同舊義對照起來看,可以發現融入的結果無非是使作為詞義核心部分的概念發生變化和使作為詞義外圍成素的感情色彩發生變化,其中概念義核的變化又有外延的盈縮和內涵的轉移兩種情形,下面分述之:
a.概念外延的拓寬。一個語詞其所對應的概念由種上升為屬,由下位范疇躍遷至上位范疇,詞形所適用于指稱的客觀對象比原來增加了,傳統所說的“擴大引申”指的就是這類情況:
帶 " 該詞字從巾,本義即指腰帶,用作動詞上古的常用義是佩帶、佩掛,也即將某物別系在腰帶上。《禮記·少儀》:“仆者右帶劍。”孔穎達疏:“右帶劍者,帶之于腰右邊也。”《楚辭·九章·涉江》:“帶長鋏之陸離兮,冠切云之崔嵬。”到了魏晉中古以后其動詞義擴張了,可泛指以各種方式攜帶、捎帶各種東西。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德行》:“(陳)遺已聚斂得數斗焦飯,未展歸家。遂帶以從軍。”唐王昌齡《長信怨》詩:“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按后一例顯然是隱喻用法。還可以訓“含有、帶有”,后跟各種抽象或物質名詞。南朝齊孔稚珪《北山移文》:“風云悽其帶憤,石泉咽而下愴。”唐劉禹錫《答楊八敬之絕句》:“飽霜孤竹聲偏切,帶火焦桐韻本悲”。而降至宋元以后該詞又作“率領、帶領”講,由物而移用至人。《大宋宣和遺事》前集:“見宋江帶得九人來,吳加亮等不勝歡喜。”《西游記》第二八回:“(那老妖)大喝一聲:‘帶那和尚進來!’”一般認為動詞的概念范圍可以從同它搭配的賓語來判斷,該詞從古到今概念范圍是漸次擴大的。
b.概念外延的收縮。一個語詞其所對應的概念由屬而降級為種,由上位范疇而退居下位范疇,其結果是詞形的指稱對象趨向單一化,傳統所說的“縮小引申”指的就是這類情況:
處分 "該詞較早的意思是泛指“處置、處理”。《玉臺新詠·古詩為焦仲卿妻作》:“處分適兄意,那得自任專。”后來又指“調度、指揮”。《魏書·崔玄伯傳》:“表等諸軍,不為不足,但失于處分,故使小盜假息耳。”亦指“決定、決策、措施”。《晉書·王彪之傳》:“及簡文崩,群臣疑惑,未敢立嗣。或云,宜當須大司馬處分。”《南史·劉穆之傳》:“從平建鄴,諸大處分,皆倉卒立定,并穆之所建。”一直到晚近才有了“ 處罰,懲罰”的意思,特指對壞人壞事的處置。宋蘇舜欽《乞用劉石子弟》:“臣近到闕 ,聞黃德和以退軍及妄奏劉平、石元孫叛逆,朝廷已從軍法處分。”
c.概念內涵的轉換。一個語詞其前后所對應的兩個概念之間不是包含與被包含的關系,不存在種屬或上下位的問題,但由于它們是相似或相關的,人們在心理上會把它們看成是同類的東西,以至于彼此可以共同一個詞形:
課 " 《說文·言部》云“試也”,本義為檢驗,試用。《管子·七法》:“成器不課不用,不試不藏。”尹知章注:“兵器雖成,未經課試,則不用不藏。”《楚辭·天問》:“僉曰何憂,何不課而行之。”王逸注:“言眾人舉鯀治水,堯知其不能,眾人曰:何不先試之也。”轉而指對官吏的政績考核。《管子·明法》:“故明主以法案其言而求其實,以官任身而課其功。”《文選·孔稚珪〈北山移文〉》:“琴歌既斷,酒賦無續,常綢繆于結課,每紛綸于折獄。”李善注引《廣雅》:“課,第也。”呂延濟注:“結課,考第也。”轉而又指征收賦稅,這是古代官吏考核的一個重要方面。《逸周書·大匡》:“農廩分鄉,鄉命受糧。程課物徵,躬競比藏”。《文選·任昉〈天監三年策秀才文〉》:“每時入芻藁,歲課田租。”呂延濟注:“課,斂也。”又轉而指功課,它是按規定的分量講授、學習并定期考核的。《梁書·儒林傳·沈峻》:“與舅太史叔明師事宗人沈驎士,在門下積年,晝夜自課。”唐白居易《與元九書》:“苦節讀書,二十已來,晝課賦,夜課書,間又課詩,不遑寢息矣。”
d.外圍色彩的變化。有時候同一個詞形下的新舊兩個義項可能概念內核一樣,但感情色彩卻有褒、中、貶等區別,這是由于同一個語詞經常、反復出現于不同的語用環境和場合所造成,相同的理性義核也正是新舊義位共用一個詞形的依據。
鍛煉 " 該詞原義指冶煉鍛造金屬,也是個中性詞。漢王充《論衡·率性》:“夫鐵石天然,尚為鍛煉者變易故質。”唐郭震《古劍篇》:“良工鍛煉凡幾年,鑄得寶劍名龍泉。”轉而義指致力于羅織罪名、陷人于罪,則為貶義。《后漢書·韋彪傳》:“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鍛煉之吏,持心近薄。”李賢注:“言深文之吏,入人之罪,猶工冶陶鑄鍛煉,使之成孰也。”宋蘇轍《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銘》:“既付獄吏,必欲寘之死,鍛煉久之不決。”又轉義為在艱苦中接受考驗,增長才干,這是褒義的用法。唐杜甫《奉贈太常張卿二十韻》:“顧深慚鍛煉,才小辱提攜。”清趙翼《甌北詩話·查初白詩》:“入京以后,角逐名場,奔走衣食,閱歷益久,鍛煉益深。”此義今天仍廣泛使用,又指通過體育運動使體魄得到強健,仍為褒義。
(2)從舊詞形融入新詞義的角度看詞義引申的動因
一個舊詞形究竟是怎樣容納了越來越多的新詞義的?人們最初用某個現成的符號去套合某些新起的概念的理由到底又是什么?我們認為問題的關鍵還在于人腦所固有的聯想能力——基于相似性的聯想和基于相關性的聯想。換句話說在舊詞形融入新詞義的過程中,求同性思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A、B兩個概念、兩樣事物即使隸屬于兩個完全不同的上位范疇,但只要語言使用者在心理上將其視為同一性質,用以指稱A的詞形也就有了被用于指稱B的可能。
a.基于相似性的聯想。A、B兩樣事物、兩個概念雖然在客觀上是不同質、不同類的,但它們可能在某些方面擁有共同的特征屬性,以致人們在心理上容易把二者設想成是同類或同一的東西,在此基礎上發生的舊詞形對新詞義的融入便是所謂的“隱喻”(metaphor):
售 " 該詞本義指賣出,貨物脫手。《詩經·邶風·谷風》:“既阻我德,賈用不售。”南朝梁劉勰《文心雕龍·定勢》:“是楚人鬻矛譽盾,兩難得而俱售也。”《百喻經·入海取沈水喻》:“經歷多日,不能得售。”喻指推行,也就是說服別人接受,今亦言“推銷、兜售”。《孔叢子·嘉言》:“眾人為此,故各言其方,欲售之以已人之疾也。”又喻指施展、實現。《文選·張衡〈西京賦〉》:“挾邪作蠱,于是不售。”薛綜注:“售,猶行也。”中古以后又喻指女子得嫁,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封建社會的女子地位。《北史·高構傳》:“馮翊武鄉女子焦氏既痖又聾,嫁之不售。”唐裴鉶《傳奇·孫恪》:“小娘子見求適人,但未售也。”亦喻指科舉及第。唐韓愈《祭虞部張員外文》:“往在貞元,俱從賓薦,司我明試,時維邦彥,各以文售,幸皆少年。”元劉祁《歸潛志》卷二:“累舉詞賦,不中;改試經義,復不售。”
b.基于相關性的聯想。A、B兩種事物、兩個概念雖然有不同的內涵和上位范疇,但它們仍然處在同一個概念結構或網絡(conceptual structure)之內,人們說到A往往會條件反射般地連帶牽扯上B,像“考試,考場,考官”等,憑借的完全是頭腦里儲存的生活經驗。在此基礎上發生的舊詞形對新詞義的融入我們稱為“換喻”或“轉喻”(metonyme):
雌黃 " 三硫化二砷的古名,為檸檬黃色的半透明礦物,《史記·司馬相如列傳》“其土則丹青赭堊,雌黃白坿”,《漢書·西域傳下·姑墨國》亦云其國“出銅、鐵、雌黃”,可見其物早在秦漢時就被認識利用了。雌黃一般用來制顏料,由于古人以黃紙寫字,有誤可用來涂改,以故轉義為“改易、駁正”。《晉書·王衍傳》:“義理有所不安,隨即改更,世號‘口中雌黃’。”宋周密《齊東野語·著書》:“近世諸公,多作考異、證誤、糾繆等書,以雌黃前輩。” 這是一個典型的“材料→用途”式的借代。又轉義為“議論、評論”。唐無名氏《〈顏氏家訓〉序》:“北齊黃門侍郎顏之推,學優才贍,山高海深,常雌黃朝廷,品藻人物。”宋鄭景望《蒙齋筆談·張舉》:“賀鑄最有口才,好雌黃人物。”
正是在“隱喻”和“換喻”的作用下舊詞形才實現了對新詞義的不斷融入,進而詞義才不斷地得以引申。通過“隱喻”而獲得的新義就是一般所說的“比喻義”,而通過“換喻”而獲得的新義則是通常所謂的“借代義”。
3.從合成詞構造的角度看舊詞形對新詞義的融入
合成詞就其構造而言同單音節詞和復音節單純詞都有較大的區別,它通常是由兩個以上的語素按照一定的結構類型復合而成,具有可供分析的“內部形式”。事實上語言里有一大批合成詞都是在一些原有的詞組其結合方式日趨穩固、表義功能日見明朗的基礎上產生的,而這一帶有全民特點的造詞途徑在造詞材料的取舍以及語詞結構的塑造方面又存在著極其多樣的可能性:某個特定的組合雖然從古到今都沿用了相同的讀法和寫法,但在這一“外衣”的掩蓋之下它卻包含了兩種以上互為歧異的建構,它要么體現在對部分或全部構詞語素意義的選擇上,要么則體現在諸語素為了達成某項聯結而采取的組織關系上,而其作為一個整體而存在的詞匯意義則是古今“貌合神離”甚至“大相徑庭”,雖然有這樣或那樣的瓜葛,但也往往很難說是一種“引申”。
導致漢語合成詞構造上的這種靈活性的因素可能有很多,限于學力和篇幅筆者不準備在這里詳加探討。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合成詞表義上的變通性為舊詞形在不同的時代、背景下容納來源不同的新詞義提供了便捷,從中漢語復合詞其信息存儲量之巨大亦可得而窺見一斑。
(1)由語素義而造成的構詞歧異
合成詞是由語素按一定的方式組合而成的,而單音節語素從源頭上說又都是由古漢語單音節詞蛻變而來的。合成詞的詞義也是在構詞語素語素義的基礎上產生的,而構詞語素同作為其源頭的古漢語單音節詞一樣,往往具有多義的性質,其各個義項之間可能存在著引申與被引申的關系,這樣也就為合成詞的靈活編碼提供了諸多便利。
當相同的構詞語素以同一個引申序列中的不同義位去參與該合成詞的詞義構成時,在同一個詞形的統攝之下往往會出現幾個“同中有異”、“異中有同”的組構。雖然參與詞義構成的語素義位之間毫無疑問是一種“引申”,但不同組構之間的關系卻很難簡單地用“引申”二字去概括:
律師 " 該詞最初在佛教中指善解戒律之人,語素“律”作“清規戒律”講。《涅槃經·金剛身品》:“如是能知佛法所作,善能解說,是名律師。”宋蘇軾《阿彌陀佛頌》:“錢塘圓照律師普勸道俗,歸命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佛。”又唐時道士按修行程度取得的稱號之中也有“律師”一名,顯然它是前者的詞義轉移。《唐六典·祠部郎中》:“而道士修行有三號:其一曰法師,其二曰威儀師,其三曰律師。”而到了晚近之世該詞或可用來稱謂那些通曉并傳授法律知識的人,語素“律”開始有了“法律、刑律”的意思,這同古代相比是一個很大的變化。清劉獻廷《廣陽雜記》卷二:“余謂此象可以為刑官,可以為律師。”而再往后它又被用來翻譯英語的lawyer,其義專指那些受當事人委托或法院指定、依法協助當事人進行訴訟、出庭辯護以及處理有關法律事務的專業人員,這是其今天最常用同時也是唯一的一個義項。
(2)由結構關系而造成的構詞歧異
構詞歧異不僅僅由語素本身的多義性造成,還可以由語素間結構關系的多樣性而造成。結構關系有兩種,一種是處在顯性層面上的語法構造,一種則是處在隱性層面上的語義搭配模式,二者往往錯綜復雜地糾纏在一起。
由于漢語語法具有遞歸性的顯著特征,因而許多出現在短語和句子層面上的語法結構類型常常可以在復合詞的幾個語素之間得到實現,漢語的詞法和句法具有某種內在的一致性。同時由于這幾個語素之間還存在著形形色色的意念關聯,因而其語法構造的背后每每還有一個語義搭配模式的講究,這種搭配模式在相當程度上反映了一個合成詞的構詞理據。
語素的多義性和結構的多樣性在很多情況下又是一對伴隨性的因素,同一個詞形下的各種構詞歧異往往是由它們的共同作用所導致的:
風化 " “風”、“化”古代近義連文指“風俗教化”,為一并列結構,義即一個社會的風氣或風尚。《后漢書·第五倫傳》:“光武承王莽之余,頗以嚴猛為政,后代因之,遂成風化。”唐玄宗《端午三殿宴群臣探得神字》詩:“股肱良足詠,風化可還淳。”宋陳亮《酌古論·諸葛孔明下》:“權偪人主而上不疑,勢傾群臣而下不忌。厲精治蜀,風化肅然。”而到了近代漢語中該詞指將人或物暴棄于自然界而任其受到破壞、發生變化,這是一個新發展出來的意義。《水滸傳》第一一六回:“天明,嶺上差人下來,將解珍、解寶尸首,就風化在嶺上。”如今隨著地理、物理、化學等西方現代科學被介紹引入我國,人們又用“風化”去對譯英語的weathering或efflorescence,其義乃特指地表巖石在風雨、日曬、生物等自然力長期作用下的變質、剝蝕以及某些帶有結晶水的化合物其結晶水在空氣中的喪失,按它們與近古漢語的“風化”其實是有聯系的,而且在作這個意思講的時候“風化”一詞在結構上宜理解為偏正式(“風”是“化”的條件、成因、媒介),和古代的那個“風化”形成異構。
火車 " 該詞古代指擁有火攻裝備、能夠發射火藥武器的戰車。《南齊書·高帝紀上》:“俄頃,賊馬步奄至,又推火車數道,攻戰相持移日。”《舊唐書·馬燧傳》:“燧乃令推火車以焚其柵。”又佛教中運載罪人入地獄、上有鬼卒押解、能發烈焰的車亦名“火車”。《法苑珠林》卷四九:“欲因禮佛以中傷佛,欲去未到于王舍,城中地自然破裂,火車來迎,生入地獄。”可見古人所謂的“火車”乃是能發烈火的車,“火”相對于“車”而言系一種用途,這也正是其得名之由。而現在鐵路上有一種重要的交通工具亦名“火車”,它的構詞理據在于其最初使用的蒸汽機車是以火力(煤燃燒時的熱能)為其牽引力,“火”相對于“車”而言實為一種手段、途徑或性狀。古之“火車”和今之“火車”雖同為偏正式,修飾成分和中心成分之間的意念聯系卻有所不一。
當然也并非所有的構詞歧異現象都無關乎詞義引申,它們也有相伴隨的情況。徐國慶先生在其《現代漢語詞匯系統論》中曾把諸如“摘錄要點”的“摘要”和“摘錄的要點”的“摘要”這類情形叫作“結構類分化”[19]243-246,也就是由詞義的變化導致了構詞的變化,這雖然是站在現代漢語共時平面上說的,但我們覺得很有啟發。另外高守綱先生在《古代漢語詞義通論》中舉“兒子”為例③,董秀芳先生在《詞匯化:漢語雙音詞的衍生和發展》中舉“顏色”為例④,都說明了詞法結構是可以隨同詞義的演變、構詞理據的模糊而作出重新分析(reanalysis)的。筆者不揣淺陋,在此亦舉一例:
慷慨 " 雙聲聯綿詞,古義指情緒激昂。《楚辭·九章·哀郢》:“憎慍惀之修美兮,好夫人之慷慨。”蔣驥注:“慷慨,激昂之意。”《文選·司馬相如〈長門賦〉》:“貫歷覽其中操兮,意慷慨而自卬。”李善注引如淳:“激厲抗揚之意也。”南朝宋劉義慶 《世說新語·賞譽》:“士衡長七尺余,聲作鐘聲,言多慷慨。”又指感慨、慨嘆。《古詩十九首·西北有高樓》:“一彈再三嘆,慷慨有余哀。”李善注引《說文》:“慷慨,壯士不得志于心。”轉義而指性格豪爽。《抱樸子·擢才》:“賈誼慷慨,懷經國之術。”《后漢書·齊武王縯傳》:“性剛毅,慷慨有大節。”又轉義指大方、不吝嗇,則詞義范圍僅限于錢財方面。《水滸傳》第五回:“魯智深見李忠、周通不是個慷慨之人,作事慳吝,只要下山。”清蒲松齡《聊齋志異·云蘿公主》:“袁為人簡默,而慷慨好施。”按“慷慨”雖是個聯綿詞,但前人使用時卻屢有分訓之例,像曹操《短歌行》之“慨當以慷,幽思難忘”,毛澤東《七律·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之“天翻地覆慨而慷”等等,這說明人們在心理上是把它作為一個并列式合成詞來看待的。而到了近古時代該詞發展出“大方、不吝嗇”的意思,此義至今在現代漢語中仍然十分常見,隨著使用頻率的上升和使用范圍的擴大,人們又開始把它視同為一個支配式的結構,“慷他人之慨”的說法甚至還被收入了《現代漢語詞典》這樣的權威工具書中,可見該詞的構造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又發生了新一輪的reanalyse。
4.從翻譯方法的角度看舊詞形對新詞義的融入
從最狹義的角度去說,“外來詞”似乎僅僅只是單純的音譯詞,或者至少也得有一定的音譯成分才行,至今持這種觀點的學者為數仍有不少。而從最廣義的角度上看,“外來詞”其實還可以包括意譯詞和被某些專家稱為“形譯詞”的日源漢字詞,因為照社會語言學的觀點它們同樣也是中外文化交流和接觸的產物,這種廣義的“外來詞”⑤。
就本文而言,筆者采取的是后一種說法,以便更好地切入和銜接“舊詞形融入新詞義”這一本題。我們認為漢語以各種方式向外語貸入語詞目的固然是為了引進新的事物和概念,但同時相對于其自身的詞匯系統而言也是一個新詞的創制和增殖過程,它不可避免地要受到經濟性原則的強有力約束——為了指稱,我們當然可以用漢語固有的語素和構詞法則臨時性地組合出“新詞”,但我們同樣也可以拿那些現成的、古已有之的單、雙音節詞去直接對應外語的原詞,從而把異域的風物和理念給譯介過來,這后一條途徑我們便稱之為“套譯”,它是舊詞形融入新詞義的一條重要路子,而且逾到晚近之世逾是如此。
“套譯”現象作為舊詞形融入新詞義的一種情況,它是在不同民族間語言文化交流的歷史背景下發生的。雖然“套譯”并不能夠簡單地等同于詞義引申,但在很多情況下它卻能取得如同詞義引申那樣的效果:
(1)意譯詞中的“套譯”
關于意譯詞中的“套譯”,意大利學者馬西尼(Federico " Masini)教授說得很清楚:“意譯詞的使用是以古詞知識為基礎的。……在十九世紀,創造新詞的人們對中國文學傳統都是十分熟悉的。在翻譯佛教或者拉丁文著作時,譯者們總是要尋找一些與所譯外語單詞意義接近的漢語詞語。”[29]171
這種“套譯”型的意譯詞,由于它只是“外語原詞給漢語中業已存在的某個詞增添了一種在當時還不為人們所知的新義”[29]171,而且“這些所采用的本族詞的原意可能在某一方面與剛獲得的新義有些聯系”[29]171,因而人們在很多情況下往往寧可把它看成是對舊義的一種引申,“套譯”的結果等于是給漢語譯詞的詞義序列增添了一個或幾個引申義項:
經理 " 該詞古義指國家政權方面的治理。《史記·秦始皇本紀》:“皇帝明德,經理宇內,視聽不怠。”唐吳兢《貞觀政要·杜讒邪》:“及朕居茲寶位,經理天下,雖不及堯舜之明,庶免乎孫皓、高緯之暴。”轉義而指對人的照顧、照料。《后漢書·曹褒傳》:“時有疾疫,褒巡行病徒,為致醫藥,經理饘粥,多蒙濟活。”宋蘇轍《歐陽文忠公神道碑》:“尹師魯、石守道、孫明復、梅圣俞既沒,皆經理其家,或言之朝廷,官其子弟。”又由國家政權的治理轉而擴大到對一切事務的處理,亦包括經濟方面的經營管理。宋朱熹《答高國楹書》:“若經理世務,商略古今,竊恐今日力量未易遽及。”《警世通言·桂員外途窮懺悔》:“[施還]自此遍贖田產,又得支翁代為經理,重為富室。”以上三義均為動詞。而到了近現代以后隨著資本主義工商業在中國的發展,“經理”一詞又被用于對譯英語的manage,義指對企業的經營管理,亦被用于對譯英語的manager,則為企業經營管理上的負責人,詞性亦轉類為名詞。
(2)音譯詞中的“套譯”
音譯詞的“套譯”難度要比意譯詞大,想要在自己的母語里找到一個合適的詞兒,它在讀音和詞義兩方面都恰好同外語中的某個詞兒相接近,這不能不說是一種百不一遇的巧合。
然而一旦“套譯”成功,漢語譯詞必將獲得一種它原本所沒有的新義。雖然這種新義從源頭上說是來自于外語原詞,但乍看上去它就像是該譯詞自身詞義引申運動的結果,不仔細追溯人們甚至覺察不出其“外來”的性質,這應該說也是一種很高的境界:
錦標 " 該詞在唐宋時指錦制的旗幟。由于古人喜歡在一些重大的節日場合舉行以劃船為內容的競渡活動(像農歷端午節的賽龍舟等),因而這種“錦標”也就常常被當作獎品贈予比賽的領先者,后來詞義泛化則凡競爭優勝者所獲得的各類獎勵(錦旗、銀盾、獎杯)都可以叫作“錦標”。唐白居易《和春深》之十五:“齊橈爭渡處,一匹錦標斜。”宋文天祥《端午感興》詩:“楚人猶自貪兒戲,江上年年奪錦標。”清潘榮陛《帝京歲時紀勝·里二泗》:“五月朔至端陽日,于河內斗龍舟,奪錦標。”而說到“錦標”,我們不禁又會把它和眼下世人最時髦的話題之一——國際國內的各種“錦標賽”(tournament)聯想起來。后者事實上譯自于英語的champion,義即冠軍、比賽的第一名得主,它從歷史上看則又來源于拉丁語的campus,義為運動場、角斗場。總之該詞是個“舶來品”這點乃是確鑿無疑的,它和漢語固有的“錦標”相比較二者不僅不是同一個語族的詞匯成份,而且各自的詞根意義和構詞理據原本亦無相似之處可言。然而有趣的是這卻并未妨礙它們日后那種“殊途同歸”式的發展:隨著現代西方各種競技體育項目及其比賽規劃漸次傳入我國,也隨著我國廣大民眾對于健體強身一事熱情的逐年高漲,有人于是乎徑直用了漢語的“錦標”去對譯西洋的champion,這一音義兼顧的譯法結果導致的是上述二詞詞義的徹底融合。如今我們在所章雜志上經常可以讀到“某人在某項比賽中奪得錦標”一類的消息,這既可以理解為是他奪得了應該歸屬于他個人所有的獎品或獎牌,也可以意會為是他爭取到了作為比賽冠軍的榮譽、頭銜、資格、名份(championship),兩種解釋無論哪一種在情理上都是完全能夠講得通的。
(3)“形譯詞”——日源漢字詞中的“套譯”
中日兩國是有著悠久交往歷史的近鄰,日本民族在過去的歲月里以音讀或訓讀的方式向漢語吸收了大量的語詞。這些語詞當中有相當一部分盡管后來又通過各種渠道而被重新輸回漢語,但由于日本民族在其書面語中長期沿用著漢語的方塊字,因而絕大多數的這類語詞即使“周而復始”地一再輾轉,其字面上仍一如其舊地寫作原有的漢字字形。
而從詞義的角度上看,漢語的有關語詞被貸入到日本以后又有兩種用途:
a.用于指稱日本民族所特有的風俗文化事物
此種語詞其日語的新義同漢語的舊義之間確有某種聯系可言,詞義發生的是規律性的轉變。然而由于日語和漢語本是兩種親屬關系不很清楚的語言,考慮到有關的語詞在實際環境中的語音差異,我們又不宜把它們簡單地視同為是一般的“詞義引申”。這種現象嚴格說來當然也不是我們這里所要談的“套譯”,但它又毫無疑問是舊詞形融入新詞義的一種特殊情形,誠如史有為先生所說,在漢字文化圈的一些國家里“字形和字義”往往可以“獨立地同不同語言系統的語音相結合而無須改變”[28]18,因此我們便把它放在“日源漢字詞”這里一并交待:
料理 " 該詞在古漢語中指照顧、照料。《宋書·吳喜傳》:“處遇料理,反勝勞人。”《太平廣記》卷三O一引唐戴孚《廣異記》:“君婦若我婦也,寧得不料理之。”元陳高《種橦花》詩:“苗生初夏時,料理晨夕忙。”又指安排、處理。明馮夢龍《智囊補·雜智·皦生光》:“(生光)乃為料理納賄,某中官若干,某衙門若干,庶萬一可以彌縫。”清青城子《志異續編·某邑令》:“[邑令]料理家事,井井有法。”亦指整理、整治。北魏賈思勰《齊民要術·種榆白楊》:“榆生,共草俱長,未須料理。”宋李綱《奉詔條具邊防利害奏狀》:“既料理淮南,仍詔健康守臣治城壁,修宮闕,立官府,創營房,使粗成規摹以待翠華之幸。”而被借到日語中后它又演變出了“烹調”、“肴饌”等意思,并在過去一個多世紀里連字帶義地被重新輸回到漢語中,這也正是我們今天街市上這么多“日本料理”、“韓國料理”(餐廳)的由來。飯菜又緣何而得名“料理”呢?筆者以為這就好比佐料、調味品在現代有些北方話里叫“調和”一樣,大凡烹飪之事都有一個選料用料、配置五味、講究火候的問題,其過程看似簡單而實則微妙,即使是在日常生活中想要把飲食搞好仍少不了得有一些方法和技巧,這恐怕也就是它們共同的成詞理據所在。
b.用于翻譯西洋的語文,介紹來自歐美世界的各種新事物、新名詞
這一類詞在近代明治維新以后顯得尤其突出,日本也因此成為了中西文化交流的一個“中轉站”。我們這里所說的日源漢字詞的“套譯”主要也就是指這一類情況,因為不論這些語詞其前后曾經歷過多少轉借與周折,它們作為現代意義上的用法卻是日本人首先翻譯的結果,這一點是不容置疑的。同時這一“套譯”就其過程而言也與其它“套譯”沒有什么二致,它同樣也是在充分對比和考慮了不同語言的詞義的基礎上作出的選擇,事實上日本國內的不少學者都有著較為扎實的漢文功底,他們在如何運用古漢語詞匯去“套譯”西洋語匯的問題上是有自己的判斷和主見的:
發明 " "該詞古義指對某種學說的闡述、闡發。《史記·孟子荀卿列傳》:“[慎到等]皆學黃老道德之術,因發明序其指意。”《后漢書·徐防傳》:“臣聞《詩》、《書》、《禮》、《樂》,定自孔子;發明章句,始于子夏。”又指揭示某種事實或道理以曉喻人。唐李公佐《謝小娥傳》:“余備詳前事,發明隱義,暗與冥會,符于人心。”清袁枚《隨園隨筆·韓仲良碑》:“(韓瑗之父仲良)許敬宗等誣以不道,至于削爵籍家,子孫流竄,所以碑亦斲削其姓名,是不可不為之詳考而發明之也。”亦可特指對壞事、奸情的揭發、披露。唐白居易《與昭義軍將士詔》:“[盧從史]乃外示恭順,內懷奸邪,刻削軍中,暴殄境內。朕以君臣之道未忍發明,為之含容。”《新唐書·崔衍傳》:“(虢地賦重,衍向朝廷奏明宜削減)裴延齡領度支,方聚斂,私謂衍:‘前刺史無發明,公當止。’衍不聽,復奏。”按上述三義用如動詞,其搭配對象都是某種業已存在的客觀事實或事理。另外該詞古代還可作“發現”解,義為看出、找到某種不為人所知的規律或事物,但該規律或事物同樣也是先于我們的主觀經驗而存在的,這一點和前三種用法自有共通的地方。《三國志·魏志·和洽傳》“洽同郡許混者,許劭子也”裴松之注引晉周斐《汝南先賢傳》:“劭始發明樊子昭于鬻幘之肆,出虞永賢于牧豎。”《舊唐書·姚璹傳》:“則天又令洛州長史宋元爽、御史中丞霍獻可等重加詳覆,亦無所發明。”而到了近代以后該詞又被借入了日語,日本人用它去對應英語的invent或invention,義為創造出某種新事物、新方法,這種新的事物或方法是舊時從來也不曾有過的,在這一點上它和上述四個古義有著較大的差別,但卻是現代語言里的常用義。
5.小結
(1)對舊詞形融入新詞義問題的探討,實際上反映了一種新的研究思路,即以詞義為參照去反觀詞形的選擇,而不是以詞形為基點去論證詞義的變化。
(2)舊詞形融入新詞義的各種現象之間不是孤立的,而是存在著各色各樣的聯系,其中充滿了普遍與特殊、一般與個別的辯證。
附注:
①王艾錄、司富珍《漢語的語詞理據》:“當人們說話語流中遇到錯誤理據的語詞(錯碼)時,交際者的語言心理具有一種本能的寬容,不糾纏某些細節上的錯誤,而是跳過這些錯碼,使語言交際繼續正常進行。”(P177—178,商務2001.),并且也談到了“錯誤譯詞”的問題(P182)。同樣的論述還見于二人合著的《語言理據研究》P320、324(中國社科2002.)。
②這里我們采用的還是德國語言學家赫爾曼·保羅《語言史原理》一書所倡導的詞義演變的邏輯學模式,見張志毅、張慶云《詞匯語義學》P277—278(商務2001)。
③見高書P146—147“(詞義)轉聚”(語文1994.),其認為“兒子”古義作為幼兒的泛稱是“兒”、“子”同義復用,二者均為詞根語素,后來詞義轉指“男性年幼的嫡系血親”,“子”虛化為構詞后綴,演變為附加語素。
④見董書P293—294(四川民族2002.),“顏色”本義為臉色,偏正結構,轉變為“色彩”義后語言里有“五顏六色”的說法,成了并列結構。
⑤史有為《漢語外來詞》P26(商務2000.)給出了“外來概念詞”這一術語的首見文獻,可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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