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能過剩救贖

近日，隨著APEC會議的召開，關于讓中國過剩產能“走出去”的“中國版馬歇爾計劃”受到廣泛熱議。業內人士表示，可以通過大舉在亞非拉新興市場國家和欠發達國家投資基礎設施給國內基建領域的過剩產能找到出路。

視線轉回國內，產能過剩已成為當下困擾中國產業結構調整和經濟運行的突出矛盾，盡管中央出臺了多項化解產能過剩的政策，但是呈現出的卻是一番“越治理越嚴重”的現象。目前來看，其范圍已經從過去人們常說的鋼鐵、水泥、電解鋁、平板玻璃等行業蔓延到其他行業，可以說沒有產能過剩問題的行業寥寥。有學者甚至認為現在全行業都呈現出產能過剩的狀態。

產能過剩這一頑疾，到底該拿什么來拯救？

轉型中的坎

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顯示，2013年末，我國工業企業產能綜合利用率創下近年來的新低，其中前三季度甚至不及近年來八成水平，全年總體來講低于2006年以來的80.1%的平均水平。而今年一季度這一數字進一步下降為78.3%，部分行業甚至低于70%，可以說已經處于絕對產能過剩的狀態。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面對今年宏觀經濟增速呈現一定下滑的態勢之下，一些存在嚴重產能過剩行業的投資減速并不明顯，生產量仍在增加。統計顯示，今年1-7月份粗鋼產量同比增加2.67%，水泥產量同比增加3.69%，平板玻璃產量同比增加6.23%，電解鋁產量同比增加7.46%。

在產能利用率下降的情況之下，這進一步加大了庫存壓力。這反映在相關生產企業的身上就是出現了大面積的虧損局面，從已知的數據來看，鋼鐵行業虧損面在23%以上，玻璃行業虧損面超過25%，電解鋁行業超過80%的企業陷入虧損。

日前，光大銀行披露稱其不良貸款主要集中在產能過剩行業。2014年光大銀行中報顯示，中期期末不良貸款余額為138.7億元，這其中68.87%的不良貸款集中分布在制造業和商貿零售業；不良貸款率為1.11%，而產能過剩行業的不良率達到了1.15%，遠高于房地產信貸的0.34%。

光大銀行副行長姚仲友表示，從行業來看，問題主要出現在產能過剩行業以及這些行業的上下游，一些大宗商品貿易企業受需求低迷的影響資金周轉困難，而高金融杠桿的經營模式則導致這些企業雪上加霜。

在10月21日，國務院新聞辦舉行的2014年前三季度國民經濟運行情況新聞發布會上，國家統計局新聞發言人、國民經濟綜合統計司司長盛來運表示，一部分企業產能仍在繼續釋放，去產能化、去庫存化的難度比以前大，持續的時間比以前長，大宗商品價格在持續下跌的背景下，整個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連續負增長，是產能過剩矛盾的體現。他強調稱，在這種背景下，一方面要繼續去產能化，另一方面，從企業角度來說，一定要在市場倒逼機制的作用主動調結構、轉方式，只有這樣才能最終化解產能過剩的問題。

“疏堵”結合

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副院長盧鋒表示，由于預期偏差和沉沒成本存在，產能過剩成為了市場經濟的常見現象。產能過剩問題可以通過價格下降、市場范圍波動、企業退出等市場機制進行自發調節。政府反周期的總量宏觀政策對總需求不足派生出的產能過剩具有附帶治理作用。另外，審慎設計的產業政策也可能發揮積極效果。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目前各地政府在化解產能過剩方面的普遍做法是，一方面運用行政、經濟、法律等手段倒逼當地的某些企業和項目加快轉型或有序退出；另一方面，推動現有產業向高端要素升級。與此同時，新增的產能要相應地進行等量的淘汰、減量的淘汰，由此來解決新增產能比淘汰還多的問題。

以浙江省嘉興市為例，記者了解到當地對工業企業將實行分類管理，畝均效益高、單位能耗低、生產效率高的企業，將在資源要素配置上獲得更多傾斜，相反，落后企業則要面臨更多限制和監管，甚至被淘汰。

具體來說，對實際占地3畝以上的企業，以畝均稅收情況為主要依據進行評價，根據評價結果將企業分為3類：畝均稅收貢獻排名前10%的為鼓勵發展企業，10%—90%的為自我提升企業，排名后10%的為倒逼發展企業，對其采取多種手段加快淘汰。

不過，有相關研究人士對記者表示，根據他的調研，對于很多地方政府來說，在化解產能過剩問題上普遍存在著主觀意愿不足的問題，特別是那些經濟增長嚴重依賴重化工業，替代產業匱乏的地方。

為了緩解地方經濟發展與淘汰落后產能、化解產能過剩的矛盾。近期工信部下發了《關于做好部分產能嚴重過剩行業產能置換工作的通知》和《部分產能嚴重過剩行業產能置換實施辦法》。

根據上述《辦法》，鋼鐵、電解鋁、水泥等產能嚴重過剩行業新建、改建和擴建項目建設，須制定產能置換方案，實施等量或減量置換，在京津冀、長三角、珠三角等環境敏感區域，實施減量置換。這也被認為是為地方“預留出路”，避免越淘汰越嚴重的做法。

而對于企業應該如何應對產能過剩的壓力，近期北京汽車集團有限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徐和誼在中歐國際工商學院20周年校慶活動上以汽車行業為例做出分析稱，目前汽車市場經過十年的爆發式增長之后，已經進入到一個微增長的時代，釋放出產能過剩的苗頭，并且這是一個不可逆轉的危險信號。因此自主品牌需要拋開擴張的慣性思維，轉而尋求轉型升級。他強調稱，在時間窗口期關閉之間，企業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實現突圍。

建立長效機制

回顧過去，我國對于產能過剩問題進行過多輪的艱難治理。最新的一次集中治理是在2008年金融危機之后，鋼鐵、水泥、電解鋁等依然被認定為問題最突出的行業。

工業和信息化部產業政策司司長馮飛認為，這一輪產能過剩主要由三個因素造成，第一是周期性因素。在全球金融危機之后，內外需都出現了增速放緩，使得過剩程度比較高。第二是結構性因素。大量的中低端產品積壓，而高端要素匱乏。第三是行政性因素。一些地方政府利用行政性手段推動產業發展造成產能過剩。

在很多研究人士看來，行政性因素造成的體制性產能過剩是最主要的原因。華夏新供給經濟學研究院院長賈康就曾指出，我國的產能過剩在相當大的程度上是政府以投資拉動經濟增長、過度干預市場和經濟運行的必然產物。

按理來說，市場機制存在自平衡、自適應的能力，可以矯正產能過剩的問題。但是由于問題的成因很大程度上集中在非市場性因素，所以化解產能過剩問題的關鍵便是要把其中的非市場性因素剔除，使其回到產業發展的客觀規律上。

但是正如前文所言，在剔除非市場因素的過程中，往往會陷入“越治理越嚴重”的怪圈。賈康表示，這是因為一段時間內治理產能過剩的主要手法不過是當初鼓勵產能擴張時的反向操作，即高度依賴“關、停、并、轉”、下指標、卡指標、定時間為主的以“行政干預”治理“行政干預”的路子。他表示，面對數目龐大的市場主體，政府很難做到一一甄別誰是落后、過剩產能的代表而“關”，哪些技術路線應該“?！?，以及如何合理地形成“并”與“轉”的方案。

賈康認為，化解體制性產能過剩的關鍵在于恢復正確的價格信號和提供合理制度供給，重中之重是要消除政府干預價格的諸多體制性土壤，使企業同時面對真實成本壓力和優勢劣汰的市場競爭機制，硬化預算，強化創新和升級換代動機。為此，需要在行政審批制度、要素市場化改革、財稅體制、干部考核體制等多方面著力實現實質性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