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加繆最為人們稱道的是其作品中蘊含的荒誕哲學思想,但是生活環境對人的思想的形成有著很重要的作用。通過認真研究加繆其人及其文學作品,發現不管是生活的環境、成長的經歷以及所接受的哲學教育來看,加繆的“地中海思想”更是值得人們去探究的。
關鍵詞:加繆;地中海思想;成長環境;形成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14-0122-02
不能從單篇的作品來看待一個作家的思想,正如只是通過“西西弗的神話”的荒誕,就想去理解加繆的作品《西西弗的神話》,或者說只觀看加繆的《西西弗的神話》這樣的一部作品是不能理解加繆和他的思想內涵的。不管是他的“荒誕三部曲”還是他的“反抗三部曲”都包含著很多情感和內涵。人間的痛苦也罷,歡樂也罷,對生活的熱情也好,還是人世的冷漠也罷,甚至初升的太陽,西去的陽光和那些泥土和花草的芬香等等都蘊含在他的作品中,可見加繆的思想是豐富而深刻的。人們所稱道的荒誕哲學只是加繆思想的一個出發點而已,并非是其全部思想。正如儒家哲學中依然包含著道家思想一樣。所以有研究者認為“他真正重要的思想不是荒誕哲學,而是既拒絕上帝信仰、又拒絕價值虛無主義的‘人間信仰’和人道主義思想,以及成熟時期關于‘反抗’和‘地中海思想’的深刻論述。”[1]可見,研究者把加繆的“地中海思想”放到了何其重要的位置上。筆者試圖從后天環境方面來研究加繆“地中海思想”的形成以及在其作品中的體現。
一、加繆的“地中海思想”
加繆在小說《反抗者》的最后一章提出了“地中海思想”。這種思想的形成與他所生活的環境有很大的關系。心理學研究證明自然地理環境,對人的生活習慣和性格,都有一定的影響。地中海蔚藍的海水、明麗的陽光和潔凈的沙灘,加上他不幸的生活經歷都給予了他貧苦與幸福交織的生活體驗,而古希臘哲學的影響,最終使其浸染著西方人道主義傳統,形成了一種尊重人性,熱愛生活與生命,講究節制與均衡的“地中海思想”,這一思想貫穿了加繆整個思想體系,成為其思想的核心內容。
“地中海思想”是一種與陰暗和暴戾精神相對的思想。這種思想的形成定格得力于加繆的生活環境和教育環境。
加繆在阿爾及爾的鄉下長大,一直自視為一個鄉下人,一個外省人,一個與奧古斯丁和普羅提諾為鄰的地中海人[2]。他從小都看到大海,凝聽鳥兒拍打翅膀的聲音。純靜的自然美陶冶著加繆,他就像生活在健康的古希臘世界一樣。如果說歐陸精神是被黑格爾和馬克思的辯證法所控制,那么“地中海思想”就是閃現著柏拉圖和圣奧古斯丁的精神之光。
二、“地中海思想”中的“反抗”情緒
大海是寧靜的,但是那洶涌的波濤也是駭人的。加繆思想的反抗不關注反抗后的結果,而表現的是在反抗之中所體現出的自由。當疾病禁錮著加繆的身體,而他的思想更希望著有寬廣的自由。加繆在《反抗者》中,明確提出了這樣一個命題:“我反抗故我在”,把反抗視為人之所以為人,人之所以存在的標志與條件。反抗、自由與激情讓他想起地中海的無需去營造,只需燃燒的生活[3]。加繆相信,充滿活力的身體和充滿生機的自然比靈魂和歷史更重要。這是他所謂“地中海思想”的核心。
加繆認為西北歐與地中海構成的是相對的兩個世界。《鼠疫》肆意橫行瘟疫,象征著納粹陰影下的歐洲,那是專橫絕望的世界。而到地中海的大海、湛藍天空,清涼的微風,海水的咸味,各種奇妙的歡樂充溢其間,讓人時刻感受到歡快與榮耀。所以加繆不斷回到故鄉,驕傲地告訴人們在巴黎,人們會懷念廣闊的空間和鳥兒飛翔的翅膀;在阿爾及利亞可心滿意足、別無所求的,真切丈量出自己的財富[4]。
三、加繆“地中海思想”的形成過程
(一)加繆的童年生活是“地中海思想”形成的基礎
地中海沿岸的童年生活,是貧困與簡單的快樂。加繆從小生活在一個貧窮的生活環境之中,但是陽光、沙灘和大海卻賦予了他單純的快樂,使其保持著“鄉下人”質樸和積極的氣質。物質匱乏的人往往在取得豐厚的物質生活后,卻感到煩惱不斷,就更加懷念貧窮而快樂單純的童年。加繆就是這樣,以致他經常回到自己的家鄉,享受那地中海清爽的風,明媚的陽光,感受到生命真實的存在。
貧窮,在字的層面是指人的物質匱乏。面對因貧窮,人們的反映迥異。有忍氣吞聲,有極力擺脫而變本加厲追逐財富,有鋌而走險,走上造反之路的。然而,在貧民區長大的加繆卻有另一種體驗和認識。他貧窮,窮到沒有一張寫作業的桌子,然而他驕傲,因為他能在阿爾及爾的陽光下暢游于地中海的懷抱中。
加繆對貧困的解讀是獨特的,而殘缺的家庭生活對加繆影響至深。父親早逝、外祖母粗暴傲慢與專橫,母親又麻木不仁,“家”在加繆的眼里成了“一個貧窮、骯臟、令人厭惡的地方”,在那里,“苦難代替了團結”。
未及弱冠,一場肺結核差點奪去了他的生命,此時的加繆就已經對死亡有了深刻的認識。或許因此,加繆的一生都對生命表現出了極大的尊重。在處理阿爾及利亞戰爭問題的時候,加繆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制止更多的流血。疾病很容易就讓人邊緣化,病人的痛苦只有自己能體味,也就形成了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獨。同時,疾病限制了他的自由,讓他無時無刻不感覺到一種禁錮。疾病讓加繆的思維里有著更多的悲劇意識。
加繆的童年是不幸而快樂的。但是地中海的生活給他的印象仍然是“神秘而燦爛”的。物質生活是匱乏的,但是精神世界確是充裕的,他可以享受大自然明媚的陽光,深遠的大海,凝聽鳥兒呢喃,欣賞足球,閱讀書籍,這些“足以占據他的整個身心。”這一切正是加繆“地中海思想”形成的基礎。
(二)加繆所接受的哲學教育是“地中海思想”形成的重要條件
哲學可以塑造人的心靈,正如儒家哲學塑造著中國人的心靈一樣。加繆有著不一般的人生經歷,但是他和一般來自社會底層的人有異,他通過了完整而良好的中學教育與大學教育。他的良好教育得力于一位路易·熱爾曼的教師,是他發現了加繆這匹千里馬,得以繼續中學學習,進而大學深造。
他在大學攻讀的是哲學,深受他的導師格勒尼埃懷疑論的影響。系統的哲學理論學習加上良好的思辨能力使他成為一個具有高度文化水平與精神境界的現代人。清貧的生活狀況,是一筆不可多得的財富,他受到了多方面的歷練,現實生存的壓力使他必須躑躅前行,而接受的哲學思維與見識,則使他走向高遠之境,生活的歷練與心智的錘煉,讓他具有了接地氣的實實在在,他一個拋卻虛無而充滿活力的人。
加繆的“地中海精神”,沐浴著古希臘哲學。那是一種理想的,世俗的人道主義思想,超越宗教的靈魂的哲學思想。他在《西西弗的神話》中的荒謬的英雄西西弗,藐視神明,仇恨死亡,對生活充滿激情,雖然受到難以用言語盡述的非人折磨,但荷馬說西西弗是最終要死的人中最聰明最謹慎的。可見加繆的哲學關注的是人的各種生活與感觸,而不是神。
(三)加繆“地中海思想”的最終形成
加繆的“地中海思想”,是希臘式的,同時也浸透著基督教的悲憫精神。地中海希臘精神的講究理性,以及基督教的人道主義,成為他戰后的理想追求:和諧、適度、統一。加繆對這兩種精神不同程度的加以接受,但又都有舍棄。柏拉圖將理性放到了至高無上的位置,要求人們熱愛智慧、和諧與至善,但對現實世界采取忽視的態度,是加繆所不能接受的。而基督教信奉的超現世的彼岸世界,與加繆所信奉的陽光、大海等此世自然是格格不入的。
加繆這種人道主義的悲憫情懷,特別是在其故園阿爾及利亞獨立問題更能體味到。無論加繆的生活、思想還是文學創作,阿爾及利亞都具有極為重要和深遠的影響。讓·格勒尼耶曾經強調指出要談論加繆,首先應該提到阿爾及利亞,因為他性格中的一些特點只有通過阿爾及利亞才能得到理解”[5]。可以這樣說只有阿爾及利亞的語境方能理解他的“地中海思想”。
法屬殖民地的阿爾及利亞同大多數殖民地一樣,存在殖民地文化,那就是公民的兩面派,一方面努力的模仿入侵者的先進科技,另一方面對自己本民族文化的維護。加繆同樣處在這樣的矛盾之中,他一方面受到宗主法蘭西的影響,同時努力的尋求故土阿爾及利亞的命運。這樣的痛苦思索與矛盾的沖突,是任何理論和學說都無法給予的東西。正如同李清照的詞作,是那特定的時代和她作為一個上層女性所獨有的內心體驗,沒有人可以模擬和超越。在思潮風起云涌的20世紀,加繆始終是一個杜絕了抽象精神、拒絕狂熱偏激等學說的真正“左”傾思想家,他一直保持了自己的精神獨立與人格自由。
四、結語
盡管加繆一直為自己辯白,認為自己只是反對19-20世紀歐洲意識形態對其思想的排斥,并堅稱自己覺得北方文明與南方文明一樣的必要。但縱觀加繆的作品“地中海思想”無不貫穿其中。正如在諾貝爾文學獎的授獎詞中評價加繆是遠遠地超越了虛無主義,嚴肅而又嚴厲的沉思重建起已被摧毀的東西,用炙熱的地中海精神之愛回報養育他的阿爾及利亞這片土地,力圖使正義在這個沒有正義的世界上有其實現的可能,這些都使他成為人道主義者,而這個人道主義者沒有忘記地中海岸蒂巴薩耀眼的陽光向他指明的“地中海思想”[6]。
參考文獻:
[1]叢曉眉.從“荒誕”到“反抗”:《重讀加繆》看其思想軌跡[N].中華讀書報2011-07-11.
[2]張茂軍.加繆思想初探[J].銅仁學院學報,2007(2).
[3]黃耘.重讀加繆[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
[4]黃耘.紀念阿爾貝·加繆誕辰100周年:百年之后重識加繆[EB/OL].中國作家網,2013-11-29.
[5]李東輝,張倩.地中海的陽光[J].江西社會科學,2008(4).
[6][美]埃爾貝·R·洛特.加繆傳[M].桂林:漓江出版社,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