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法律的階級性是我國法理學界關于法律本質的通說,然而,改革開放以來,這樣的觀點一再受到其他本質學說的沖擊。雖然目前其仍然是我國的通說,但是這種觀點已經不能夠適應我國經濟發展的需要。從理論分析的角度出發,剖析和梳理法律的階級性理論和反對的觀點,法律階級性屬性的內容已經不能適用目前開放的社會,實有調整之必要。
關鍵詞:本質;法律的階級性;物質制約性
中圖分類號:D90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14-0093-02
法律的本質到底是什么,學術界當然也存在著不同的觀點和論斷。在我國,由于受到蘇聯法律學說和觀念的影響,一直堅持傳統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即認為法律的本質是具有層次性的,第一層次是階級意志性,第二層次是物質制約性,第三層次則是歷史傳統、習慣等物質以外的因素[1]。這種層次的分析方法也是馬克思主義辯證唯物主義哲學在法律領域內的具體體現,并被我國大部分的法理學教材所采用。其中的階級性,似乎更是板上釘釘的事實。然而,進入改革開放以后,不少學者對此進行質疑。在20世紀50年代和80年代曾掀起了兩次對“法的階級性”的大規模反思和在探討[2]。目前,這樣一股熱潮仍然在法學界持續著。本文借對歷史上的各種法的本質屬性進行梳理的過程,探討法律的階級屬性應否繼續存在在我國的法律理論之中。
一、法律的階級性的發展和理論的主要內容
在階級性理論中,存在著兩個不同的重要時期。他們以馬克思主義的誕生為分界點。誕生之前的關于法的階級性的學說比較凌亂和不成體系化。而在馬克思主義誕生之后,由于有了馬克思主義哲學這一強有力的哲學基礎以及嚴密的邏輯推導過程的支撐。法律的階級性逐漸散發出其應有的活力。
(一)馬克思主義誕生之前的“階級本質論”
有的許多學者認為,是馬克思主義的學說首先提出了法的本質是“階級性”這樣一個論斷。并認為在馬克思主義之前的西方法學理論都是“依據唯心主義的歷史觀、特別是非階級或超階級的觀察和理解法律現象,把法律看作是超時空、超人類、超階級的抽象的東西。”[3]然而,事實并非如此,在馬克思主義誕生之前,就有一些學者對于法律階級性這樣的論斷提出了他們自己的觀點。
1.盧梭關于法律階級性的論述
盧梭認為,人民追求平等的觀念和社會現實中的不平等之間產生的矛盾,是人類產生階級斗爭的根源,也是人類法律階級性產生的基礎[3]。人類社會不平等的產生和發展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即出現了耕種技術與農業。這使得土地私有制便產生了。第二階段,富人們通過占有窮人們所創造的剩余價值,占有了窮人的勞動,使得自己越來越富有,窮人卻越來越窮困。最后第三個階段,為了維持這樣一種狀態,富人們開始屬于他們的法律來對抗窮人,這使得專制達到了頂峰。直達新的變革使政府完全瓦解,或者使他再接近于合法的制度為止。盧梭的論述雖然與馬克思所用之“階級”的概念完全不同,但是,他的論述已經揭示出“法是富人們為了維護自己利益而創立的,是富人的意志”這與馬克思“法是統治階級意志體現”的觀點已相差無幾。
2.資產階級古典經濟學家對法律的階級性的論述
資產階級在用經濟學理論分析資本主義市場時,也有意無意地揭示了法律的階級性。亞當·斯密在其著作《國富論》中將資本主義社會的階級區分為“地主階級”、“工人階級”和“資本家階級”[4]。亞當·斯密是最早對資本主義社會的階級結構做了較系統論述的經濟學家。而后,另一位英國古典經濟學家大衛·李嘉圖也對此做出了論述,同亞當·斯密一樣,他也將資本主義社會區分為三個階級,并認為生產工具或生產成果總是在上述的三個階級當中流轉分配的。當然,上述兩位經濟學家所處的時代是資本主義奪權時期,社會的階級矛盾更多是以工業生產為代表的資產階級與封建殘余貴族地主階級之間的矛盾。然而,作為資產階級的代表,斯密和李嘉圖都毫不猶豫地站在了資產階級一邊,保護資產階級的利益。當然,就其理論而言。他們已經明確提出了“階級”的概念,是對法律階級論述的一個重要進步。
3.空想社會主義者對法律階級性的論述
空想社會主義學者莫爾認為,資本主義的法律是一系列“羊吃人”的運動,國家只是利用法律,假借公眾的“名義”,為自己牟利的工具罷了[5]。而法國空想社會主義學者摩萊里則認為,只要是以私有制為基礎的政體,就是少數人對多數人奴役的政權。“人民”都有義務服從嚴格的法律。法律成為資本家壓迫窮人的工具[3]。其他的空想社會主義者,例如歐文,傅立葉等,也提出了這樣的觀點,是資本家對無產階級剝削的工具。
空想社會主義產生在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斗爭的高潮時期,因此對于階級斗爭的理論比前人走得更遠,也更加完善,其中,空想社會主義學者所提出的“資本主義法律是資產階級壓迫無產階級工具”的理論,更是成為馬克思主義中對資本主義法律的經典描述。同時也是馬克思主義法學的重要來源。
(二)馬克思主義關于法律階級性的論述
馬克思主義首先認為,并非向資產階級法學家自己主張的那樣,法學是人類共同的意志,相反,作為上層建筑的法律,它的內容是由統治階級的物質生活條件決定的。當然,馬克思主義肯定了理性化的法理,并認為,法律不是隨便的制定的。立法者并非在制定法律,而是在發現法律。在這一觀點上,馬克思主義與資本主義法學走到了一起。
其次,馬克思主義認為,法律是統治階級的意志。統治階級并不是統治階級中的某一員,而是整個統治階級的共同意志的體現。同時,這種意志通過國家意志,即法律的方式表現出來,由于統治階級掌握國家工具。因此其可以通過國家這一武器,以強制力作為后盾,將統治階級性明顯地體現出來。
綜上所述,馬克思主義的學者通過對歷史的分析和對法律的性質的層層剝離,發現階級性是法律的本質屬性并由此建立起的維護這一屬性的強大強制力作為后盾。當然,這樣的觀點的建立,是為了無產階級推翻資產階級所做的必要論述,當然,也是為無產階級創立屬于自己的政權所做的必要理論性準備。當然,馬克思主義的法律階級性的觀點得到了包括中國在內的廣大社會主義國家一致認同和接受,并成為這些國家關于法律本質理論的通說。
二、對于法律階級性觀點的質疑——其他學說
然而,改革開放以后,由于我國市場經濟發展的深入以及對于西方自己其他的法律理論的影響,階級性是法律的本質屬性的觀點受到了其他許多觀點的沖擊。這些觀點無不對法律的階級性本質產生了極大的沖擊。
(一)法律無本質論
在歐洲大陸,本質主義是大陸國家的哲學傳統,其突出表現就是在本體論上的絕對主義與基礎主義。本質主義主張任何都有著永恒不變的本質屬性,并且與現象之間是存在二元對立的關系的[2]。因此,認識事務必須要透過現象看到其本質方面的屬性。但是,時間發展到20世紀以后,西方卻出現了一種“反本質主義”的思潮。他們認為,本質問題應當作為哲學上一個“偽命題”予以批判。同時,強調世界上的各種現象并不存在一個普遍的本質,而是像一個家庭成員一樣,彼此之間顯示出不同的相似性[2]。當然,反映到法律上,這種學說就認為,法律并不存在本質。
當然,這樣的觀點進入我國后,對我國原來的“階級性”的本質,引起了不少學者的關注,在學者之中也形成了兩派意見,有學者認為本質論不但是整個法律的哲學基礎,同時也是整個社會科學的理論依托所在,推翻本質論,可能會對歐洲幾百年所建立起來的人文社會科學體系產生摧毀性的打擊。當然,還有學者認為法無本質論是對原來的哲學基礎以及法學思考方式提出一種批判性研究。更重要的是,這種思考方式會使人們更多的重視現象,而非那些虛無飄渺地脫離社會實際的抽象性的觀念。
雖然法無本質論并沒有給我國的法律本質學說帶來多大的具有實質性的影響,然而其卻開創了一種新的思維方法和思維方式,使我們不再拘泥于原來的那種單一的推理過程,更重要的是,采用解構的理性法學的觀念,似乎在解釋我國的“民間法”的發展問題上,起到了非常良好的效果[2]。
(二)惡法非法論
在傳統的自然法學派中,其哲學觀點和邏輯思維都是二元的,即他們認為存在著“法”和“法律”兩個不同的概念,即“應然法(自然法)”與“實然法”之分。只有在實然法符合應然法(良法)時,法律才能產生“法”的效力,即“惡法非法論”。馬克思主義在汲取自然法學派的“合理內核”和黑格爾“理性法”的觀念的同時,繼承了他們關于“法”和“法律”兩個概念區分的理論[6]。然而,事實上,惡法非法論與法律的階級性之間存在著不可調和的矛盾。由于惡法非法論要求立法機關制定的法律必須符合“自然法”的原則。在不符合自然法的觀念之時,這種法律不會被視為是一種“法律”。這樣的觀點為人民群眾推翻暴政提供了法律依據。并成為資本主義推翻封建社會,無產階級反對資本主義法律的主要的理論武器,是一種革命的、民主的理論。但是,法律的階級性卻赤裸裸地體現了法律的暴力性與統治性,他要求人民服從法律,并且那種二元論的法律觀點蕩然無存。由于不存在“惡法”的觀念,導致“法律”就是“法”的結論的產生,這也反映出法律階級性理論的從某些方面具有的專制性和不協調性,就當前社會而言,由于走上市場經濟的中國正在日趨走向民主化和社會化。這樣的理論是否適宜,還是有待商榷的。
(三)法律的社會性論
還有學者提出,法律的本質應當是社會性。主張這樣觀點的學者首先回顧法律產生的歷史,在國家產生之前,約束人們的法律就已經產生了[7]。正如恩格斯指出的那樣,法律是人們每天重復生產、生活而得出的共同規則的概括[8]。法的社會性并非否定法律受到物質社會的制約,相反,法律的社會性承認法律的物質制約性,并能動的反應社會的現實狀況。法律的社會學反映了社會公民的共愿望與共同利益,維持社會的基本秩序。三、筆者的觀點上文中敘述了法律階級性理論的觀點以及對這種理論提出的反對意見。基于上面的分析,筆者認為,法律的階級性理論在現代中國社會是否應當繼續堅持,存在著值得商榷的余地。首先,針對法律是統治階級的意志而言,更多的是體現在無產階級奪權時代的一種理論上的對資本主義社會的批判與宣言。他通過理論分析論證資本主義社會是一個“錢吃人”的社會,藉此反映了社會主義的優越性。然而,我國目前真實處于社會主義階段,在采用這樣的理論是否是一種會引起暴力革命,破壞社會穩定的理論,這是不得而知的。其次,中國社會目前是一個正在走向開放和民主的社會,更重要的是,人民可以參與到法律的起草和表決過程中,同時,人們對于不滿意的法律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見。然而,法律的階級性理論卻告誡人民要“服從法律”可見,這是一種專制性的法律理論。與現代中國開放且包容的社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因此,有必要對這樣的觀點進行修改和調整。最后,從國家職能上看,國家從過去的管理者和“鎮壓者”的地位上,逐漸轉向了“服務者”和“居中裁判者”的地位上來,對于階級斗爭、鎮壓和管理的只能逐漸削弱。然而法律的概念仍然灌輸一種“統治”的味道,是否會給社會的一種良好的趨勢造成不良的影響呢?綜上所述,筆者認為,雖然法律的階級性仍然是我國法理學界所堅持的法律的本質的屬性,但是其所蘊含的內容與觀點已經不能完全適應目前開放的社會,因此有必要對這樣的觀念進行調整和改變。參考文獻:[1]李巍.法本質的“層次論”質疑[J].中國政法大學學報,1995(1).[2]丁以升.法的階級性理論危機[J].法學,2005(2).[3]郝鐵川.馬克思主義首次揭示了法的階級性嗎——兼論馬克思主義關于法的階級性命題的原意[J].學習與探索,1999(5).[4]亞當·斯密.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上卷)[M].郭大力,王亞男,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72:60.[5]莫爾.烏托邦[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117.[6]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139.[7]王廣波.再論法的階級性和社會性——以法本質研究為視角[J].農業科技與信息,2008(14).[8]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