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制度分為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非正式制度制約正式制度。從宗教的角度探討非正式制度中的倫理因素對經濟增長的影響。物質基礎(經濟)決定上層建筑(包括宗教),但反過來上層建筑也制約著物質基礎的建造。宗教倫理對經濟增長既有制約的作用,也有促進的作用。
關鍵詞:宗教倫理;經濟增長;馬克斯·韋伯
中圖分類號:F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14-0057-03
一、非正式制度制約正式制度
制度分為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正式制度是人們在社會活動中有意識制定的,包括政治法律制度、經濟制度、各種合同制度等。非正式制度是那些對人們的行為的不成文的限制,是與法律等正式制度相對的概念,是人們對其他人行為方式的穩定預期,這種預期不是基于正式制度,而是來源于社會共同知識,文化傳統是非正式制度的主要來源[1]。非正式制度包括意識形態、文化傳統、倫理道德規范、價值觀念、習俗,其中意識形態是非正式制度的核心。
非正式制度作為一種社會潛規則,是人類活動或區域活動中逐漸累積形成的集體理念。這種集體理念是一個國家或地區的人們在長期生活或文化習慣中經過互動的默認或可塑后形成的一種民俗,其中,模仿和順從是最重要的機制。由于模仿可以節約認知成本,因而,一旦一些具有經驗式的理性活動被認同,模仿便擴散開來,同時,人們將模仿作為一種策略,轉化成慣例。策略的中心便是順從,因為順從意味著采取與其他人一樣的行為方式,避免其心理緊張,并取得“認知的一致性”。在很多地方,社會動機強化了這種順從,因為與其他人一樣行事可以避免歧視,從而得到社會認同的性格特征。
非正式制度對人們行為的作用是通過兩種方式進行的:外在約束和內在約束。外在約束是指社會群體對個人的約束,其作用機理是若個人不遵循社會群體在長期的生活實踐中形成的一套規范,群體便會在相應的方面產生對其人行為的壞的預期,并形成對該人的抵制甚至是孤立。“人無信不立”是對這種情況的一種解讀。內在約束是個人基于自身修養而形成的對自我行為的約束,自省、自慊、慎其獨,修身之法無不可歸一為內在約束。
正式制度是建立在非正式制度的基礎上的。正式制度若與非正式制度相悖,則這項正式制度不穩固,其執行的效果將因受到后者的抵制而大打折扣,比如俄羅斯建國初期(1990)向市場經濟過渡的困難重重,便部分地可以歸結于俄羅斯與現代市場經濟制度不相適應的文化和傳統。也就是說,雖然俄羅斯建立了市場經濟的大部分正式制度,但俄羅斯并沒有實現“制度均衡”[2]。可見,在經濟發展過程中,非正式制度制約著正式制度。
二、宗教倫理與經濟增長的相互作用
宗教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是通過其對非正式制度的作用而實現的。宗教影響人們的意識形態,宗教的價值觀、倫理觀都長期規范著人們的行為方式。本文主要探討宗教倫理與經濟增長的相互作用。而提起宗教倫理與經濟增長的關系,似乎都是消極的一面——“宗教是精神的鴉片”。
其實,宗教誠然在一定程度上束縛了人類文明的進步,阻礙了經濟的增長,然而,宗教在一定歷史條件下也的的確確對人類文明的進步、經濟的增長起到了促進作用。宗教是人的宗教,其存在是有限,而如同任何有限事物都是矛盾的統一體一樣,宗教也不例外。我們對于宗教倫理與經濟增長的關系的看法也應該采取辯證的科學態度。
宗教倫理通過影響人的行為方式來影響經濟增長。若是宗教倫理支持人類的某種經濟行為,或是人類的某種經濟行為符合宗教倫理,那么此種經濟行為將與宗教倫理在一定期間內和諧共存。
當個人的經濟行為有悖于宗教倫理時,這種行為是很難長期穩定的存在的;而當一種宗教倫理對經濟的發展產生阻力時,這種倫理也有被摒棄的傾向。究竟是兩者(宗教倫理和經濟發展)誰改變誰,答案是都會做出改變。人們的經濟行為勢必受到宗教倫理的制約,這為人們在有序高效中從事經濟活動提供可能;而宗教倫理是一定歷史時期的產物,其作用是促成那一時期人們的利益最大化。因此,某一宗教倫理是與一定的社會狀態相應的。當社會狀態在發展中變化時,曾經的宗教倫理一部分就會不適應這種變化,而這一部分便有被摒棄的可能。
可見,人們的經濟行為和宗教倫理是在對立統一中不斷的發展自身的。本文就是試圖在這樣的動態中考察經濟增長與宗教倫理的相互影響。
(一)經濟對宗教倫理的作用
宗教作為一種社會文化現象,并不單純是存在于人們頭腦中的一種純精神的東西,它是以具有宗教信仰的一個龐大的群體作為其外在表現的,這個龐大的群體就是由宗教教職人員和廣大信教群眾共同組成的。宗教教職人員是指在宗教組織內專門從事教務工作并有宗教職稱的人,他們負責宗教活動場所的管理,主持宗教禮儀或擔任宗教組織的各種職務,可見宗教實體的發展離不開物質財富的保證。各宗教往往都有自己傳播與活動的物化載體寺院、道觀、教堂和廟宇,它們作為各宗教傳播與活動的物質基礎,是宗教領域、經濟領域的一種特殊現象,其經濟活動統稱為寺廟經濟。宗教經濟的經營活動是宗教實體增強實力的重要手段。如在西藏的歷史上,寺院的發展,標志著西藏政治和宗教文化的延伸,寺院經濟的雄厚實力,使西藏佛教形成宗派有了經濟基礎。可見宗教經濟的經營活動是宗教實體增強實力的重要手段。
經濟是人類得以生存和發展的基礎,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是宗教產生的前提。宗教作為一種上層建筑、意識形態,是一定經濟基礎上的產物,它也必然會對其所賴以存在的經濟基礎產生反作用。所以,宗教倫理也一定是受到經濟基礎制約的。
(二)宗教倫理對經濟的作用
宗教倫理通過對人的作用而作用于經濟增長的。因此,要考察宗教倫理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實際上是考察其對經濟行為人的影響。
集體的宗教價值影響信徒個人;這些宗教態度最終將改變信徒對工作和賺錢的態度;當許多個體行動者都發生這樣的改變時,結果便是一種對待經濟事務的集體態度[3]18-21。可見,宗教倫理對經濟行為人的影響經歷了從宏觀到微觀→從微觀到微觀→從微觀到宏觀的歷程。
宗教倫理對經濟會產生消極的作用,也會產生積極的作用。宗教倫理,無論是東方的還是西方的,都存在一些打擊人追求財富的積極性從而不利于經濟增長的消極因素。
儒教倫理對中國人的商業觀產生的毒害是很具有持續性的。《大學》最后一段的最后幾句話是這樣說的:“長國家而務財用者,必自小人矣。小人之使為國家,災害并至。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矣。故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在西方世界中,基督教是人們共同的信仰,基督教倫理是西方人遵守的行為規范。在《詩篇》中有這樣一句話:“那些急切追求俗世財富的人,藐視他們的靈魂,并非因為靈魂被忽視且肉體居于先,而是因為靈魂被用在這些追求上。”[4]136在此基礎上,基督教的舊教的一些教派,其倫理觀的某些成分也是不利于人們對財富追求的合理性的。這些教派認為“財富的誘惑永無止境,財富的追求比起神之國度的無上重要,不僅毫無意義而且道德可疑。”[4]137而其中較為極端的伊比奧尼派,其教徒稱呼自己是“貧者”,發誓守貧,認為這是抵達“上帝之國”的不二法門;因此他們拋棄所有財產,過著一種宗教共產主義的團體生活。
可見,宗教倫理中的一些成分否定了人們追求財富的合理性,這嚴重打消了人們追求財富的熱情。這是很危險的,因為趨利性是經濟增長的基礎動力:經濟活動的產生在于資源的有限性和人的欲望的無限性的矛盾。否定了趨利性的合理性,就是斷送了經濟增長的動力。幸好,人們對教義的理解是在發展中進行的:在《圣經》之后出現了很多神學家(比如托馬斯·阿奎那、馬丁·路德等),他們前赴后繼的對《圣經》進行了屬于他們時代的現實的解讀。而人們理解《圣經》則在很大程度上是通過這些神學家的“解經”來實現的。對經文的積極解讀,迎合了人們對經濟增長的需求,這樣就可能使教義對經濟增長有促進作用。
除了上面的消極作用,宗教倫理也會對經濟增長產生積極的作用。談到宗教倫理對經濟增長的作用,我們自然會想到新教倫理對資本主義精神形成的促進作用。馬克斯·韋伯認為,資本主義之所以只產生于歐洲,是因為在世界各大宗教中,只有新教給人們提供了節制消費、積極追求財富的道德觀念[5]89。而筆者認為,積極追求財富的道德觀念尤為重要。因為,即便是在儒教的倫理體系中,也存在著類似于節制消費的勤儉節約的概念。“生財有大道。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而從上述一席話中不難發現除了節制消費外,儒教倫理還倡導加大生產力度。然而可惜的是,儒教中的一些教義卻引起了一些歧義。“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筆者認為,其實《大學》中的這句話說的是:財富是手段,是“發身”的工具,即以雄厚的經濟基礎為依托來進行自身的道德情操、藝術等上層建筑的建設。人是應該不斷被超越的,不應只是停留在“飲食男女”的生理欲望上,從這層意思上來講,這句話是有積極意義的。但是后人只是強調并誤解了“不仁者以身發財”這句話,片面的否定了追求財富的道德合理性,這可能是在中國歷史上人們對商人輕視的原因之一。所以,積極追求財富的道德觀念尤為重要。而基督教新教對這一點便給出了積極的肯定。
如上文所述,在基督教的發展歷程中,一代又一代的解經人為教義的完善和與現實的匹配做出了卓越的貢獻。基督教的一個基本前提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可以更好的理解上帝,已經確定的教義可以大幅度地修改[5]89。對于基督教而言,雖然基督教最重要的另一個前提是:一個萬能的上帝的存在。這多少有些個人崇拜的味道。但是,畢竟上帝不屬于此世,人們對上帝的絕對信仰是觀念的信仰,因此這種“個人崇拜”并不能使基督教教義停滯不前。相反,以上看上去似乎矛盾的兩個前提卻在打破教會的專制上相得益彰,因為只有一個萬能的上帝,所以教會便失去其權威性,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教皇比平民更接近于上帝。而出于這個原因,以加爾文、路德為代表的新教領袖的出現也具備其必然性。
當新教出現后,其倫理與資本主義的精神展現出一種和諧的匹配。雖然早在基督教產生之初,便倡導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但是新教將這種倡導大大的推進了。新教反對宗教財——如贖罪金之類。新教徒認為教會并不代表上帝,而對上帝的認知要通過對經文的理解和切身體驗來達到。這無疑加強了人們的平等觀念。而平等產生自由,而自由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產生的一個前提。雖然說最早的資本主義產生于新教出現之前,但新教的倫理的的確確對資本主義的發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
三、結論
宗教倫理與經濟的增長有著一定的關系。它們的關系可以用“河床比喻”來形容:河床決定著河水的流向,而同時河床也在河水日積月累的沖刷下不斷改變自身的狀態。宗教倫理與經濟增長的關系亦復如是。經濟基礎決定宗教倫理,而宗教倫理反過來刺激或阻礙經濟增長。經濟增長是宗教倫理發展的前提,而宗教倫理是經濟增長的動力或桎梏。在人類社會的發展上,兩者的相互作用無疑起了很大的作用。如果說人類社會發展的動力是人類對有限資源的無限欲望,那么改變這種發展方向的轉動力便是宗教倫理。這如同火車的前進,經濟增長是動力,而宗教倫理就如同鐵軌改變著列車的方向一般改變著人類社會發展的方向。在科學技術早已取得了決定性勝利的今天,如何正確的看待宗教倫理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如何使兩者相得益彰是我們關注的主題。筆者認為,因為幸福是最高的善,因此無論是經濟增長還是宗教倫理,二者都不是終極善而是為人類謀取幸福的手段。輕此重彼必然會使我們陷入錯把手段當目的而迷失方向的危險境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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