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古剎天竺巖

“先有天竺巖，后有長泰縣。”這是長泰民間流傳甚廣的一句諺語。據清·乾隆版《長泰縣志》記載，天竺巖在善化里，即今天的枋洋鎮，由道人陳正友始建于唐朝顯慶四年即659年，比唐代垂拱二年（686）建置漳州府還早27年，比五代南唐保大十三年（955）建置長泰縣還早296年。一千三百多年過去了，天竺巖歷經滄桑，幾番修葺，基本保持唐代風貌。1999年，被列為縣級文物保護單位。

車子沿207省道蜿蜒行走，到快與安溪交界處的枋洋鎮赤嶺村時，向右拐入草洋自然村。大約過了十余里路，心儀已久的天竺巖終于在我們面前一展芳容了。天竺巖背靠振翅欲飛的鳳凰山，棲建于鳳凰山的“鳳頭”處，坐東北，向西南。四周林木蓊郁，翠竹成蔭。右側是天竺巖自然村，二三十座高低參差的民房散落在山坡上。前面是向東延展的山谷，汩汩清泉澆灌著山鄉人家的田園。

這是一座極為樸素的唐代建筑。屋頂是典型的閩南燕尾翹脊和齊齊整整的灰黑的瓦。屋脊上貼著常見的牡丹祥云圖、雙龍戲珠圖等磁繪。鵝卵石與不規則條石混搭的大埕和外墻，給人樸實的感覺。埕的左右側各有一個水池，意為“鳳凰雙眼”。正面外墻嵌著兩付窗子，一付是芝麻灰條石砌的長方窗，一付是褐色原木雕刻的螭龍相交窗。天竺巖置有三個門，彩繪的門神在素凈的建筑中顯得十分惹眼。中間兩扇大門，手握斧鋮、長劍的大約是民間百姓普遍崇拜的武官秦瓊和尉遲恭吧，美髯圓目，威武霸氣。兩旁單扇門，手捧仙桃、如意的應該就是福星、祿星，慈眉善目，身著朝服，文雅莊嚴。抬眼望去，匾額上的“天竺巖”三個字古樸、凝重，有如山里人寬厚的胸膛。

深山藏古寺。天竺巖深12.6米，寬12.4米，總建筑面積156平方米。雖不大，但卻散發著一股來自大唐的樸實與莊重。天竺巖依山而建，分為門廳、正殿前后兩進，上下落差2.2米。前廳左右兩側為鐘房和鼓房。透過小天井，光線充足地撒滿上方正殿。拾九級石階而上，便達正殿。正殿由六根圓木柱支撐屋頂。圓木柱和石柱礎未見過多的裝飾，顯得質樸而天然。千百年來，它們不亢不卑，坦然從容，以挺拔之姿，撐起千年風雨，也撐出了多少善男信女的祈禱與希望。這，才是其最了不起的地方！

天竺巖，是一處相對純粹的佛教勝地，有四個明證。一是天竺巖供奉的是佛教始祖釋迦牟尼、佛教中國禪宗初代祖師菩提達摩、道教鐵爐大師，以及受萬民崇信的觀音菩薩等神明。二是當地百姓稱天竺巖為古剎，“古剎”二字源自古印度佛教梵語。三是天竺巖的小天井中有一塊充滿神奇色彩的小石頭，謂為“佛足跡”，是魏晉隋唐時期的佛寺所特有的。四是天竺巖的修行者稱為“僧”。“僧”即古印度佛教梵語“僧伽拉摩”的簡稱，意譯為“和合眾”，指信奉佛陀教義、修行佛陀教法的出家人。2014年7月，艷陽高照的荷月盛暑，為了對長泰旅游產業發展規劃進行修編，我有幸陪同來自北京的規劃專家組深入全縣各處開展旅游資源考察。專家組一行中有一位身份十分特別的佛教專家，他不僅是北京大學考古學系的教授、博導，也是聯合國科教文組織的世界遺產專家，他就是年屆八秩的晁華山教授。晁教授走遍祖國乃至世界各地，學識淵博，見多識廣。這一次，他來到枋洋鎮，特地探訪了天竺巖，并給出了以上判斷。他認為，長泰的天竺巖是極具歷史價值的佛教圣地，是一處真正的千年古剎。種種跡象表明，天竺巖不僅是古代中國佛教文化遺留的見證，也是古印度佛教傳入以后逐步與道教、儒教相融合，并成為民間信仰的一個見證。

晁教授的這些說法恰恰對當地百姓口口相傳的另一個故事形成極好的補充。原來，枋洋民間傳說，古代的天竺巖曾遭白蟻損害，當時住持請來神雞吃白蟻。后來，白蟻滅絕了，而神雞化為石，蹲踞巖院之中，一直護佑著天竺巖。然而，上個世紀文革“破四舊”時，曾有人想搗毀這塊石頭。哪料到那高高掄起、重重砸下的鐵錘根本奈何不了“神雞石”。“神雞石”紋絲不動，只有頭部的“雞冠”僅被敲去一小點，那些“闖將”只好做罷。人們百思不得其解，感謝晁教授揭開這道謎團。原來，這塊“神雞石”并不是人為事先嵌進去的，而是先人精心選址，在一塊大巖石上建起了這座天竺巖，天井中的“佛足跡”正是遵循正宗佛教寺院建筑風貌特意留下的，為隋唐佛寺所特有，這在明清以來的佛寺中是難得一見的。

天竺巖不僅是佛寺古剎的名字，還是當地自然村的名字，而且這個自然村出生的人姓氏為“僧”。根據長泰政協文史委編寫的歷史文化叢書之《廟宇文化》記述，原來清代光緒年間，天竺巖住持是枋洋割尾社一個名叫梁順連的人。因兵災匪禍，民不聊生，天竺巖香客日益稀少。為使天竺巖香火不致中斷，梁順連向枋洋地區八姓族長請示，在天竺巖附近建立村落。征得同意后，梁順連便還俗娶親，繁衍后代，所傳子孫取姓為“僧”。僧姓子孫的傳衍和這個小自然村的形成，使天竺巖的香火得以為繼。現在天竺巖自然村有二十多戶人家，一百多人，以耕山務農為生。該地產的天竺巖茶一度為長泰茗茶佳品，清道光年間遠銷東南亞地區。然而今天天竺巖自然村的年輕人大多走出山溝溝，到外面去闖世界了，村里只剩下不足二十位的留守老人。只有過年過節，特別是每年正月初九和四月初八，天竺巖都要舉辦大規模的祭祀活動，小村子才會熱鬧起來。屆時，僧姓子孫紛紛遠道歸來，善男信女也從四面八方涌來，這時的天竺巖香火繚繞，鞭炮聲聲。天竺巖的神明們也清醒過來，好好歆享著人間的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