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落荷殘墨滿池

水墨繪畫語言的拓展一直是中國藝術家面臨的一個重要挑戰。尤其是自20世紀以來，希望在中國傳統水墨繪畫中有所突破和有所創新的藝術家無不在這方面進行探索。吳冠中說的“筆墨等于零”，并不是要取消筆墨，而是要從已經程式化的筆墨關系中解放出來，重新塑造這個時代的審美，表現靈動的人生，吳曉東就是這樣的實踐者。他的藝術之路是從中國傳統水墨寫意繪畫起步的，空靈清雅的意味比較明顯，對傳統的依戀之情處處溢表。他有著出色的傳統水墨功底，但又不為程式所拘泥，對水和墨色的自如運用，既透露出對傳統“以墨代色”的深刻理解來充盈自己的繪畫語言，又為水墨畫的創新注入了生機，充分把握了現代表現的思想觀念，更重要的是呈現了當代人勇于探索的精神意蘊。感應藝術時代精神的變遷，他的藝術語言、創作題材和精神內涵都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這是一個傳統思維消解和當代觀念覺醒的過程，也是—個全新藝術視野形成的過程。

他近期的“荷香新韻”系列，作品構圖壓縮了畫面時空感，飽滿新穎，筆下的荷花開始超脫于傳統，帶有一種當代的情理和韻致。“變而能常”，那些朦朧虛幻的荷塘月色，隨著極富張力和充滿詩意的墨色的鋪展和線條的延伸，構成一幅幅夢境般的超現實圖像，帶人們進入了一個微曦中殘破、神秘的境界。“看取蓮花凈，方知不染心。”在這里，吳曉東似乎找到了片刻的安寧，擺脫和忘卻喧囂浮躁的現實世界，在夢幻世界里自在地遨游。荷之題材，一直都是中國傳統畫中的經典題材，書家愛寫，畫家愛畫，各有靈苗自各探。濃淡相宜的墨色與細膩的線條勾勒，筆意縱橫，墨味盎然，溫文爾雅；作品傳遞出的風骨、體勢、氣息和神韻，有如出水芙蓉，或玉立，或搖曳，可謂是“滿紙煙云，元氣鴻蒙”，總是給人留下清幽高潔之美。這如信仰般的夢想或許正是他思想、創作和情感的源泉，似乎也能體察到人們在現實生活中的孤獨、寂寞和渴望。雖然其視覺描述的對象一如既往延續的是對荷花的關注，但畫里畫外透露著的卻是一個當代人對當代社會和藝術人生的真誠思考和激隋表達。這恰恰折射出他所賦予的文化內涵用荷花所寄寓的人文情懷進行當代的精神追求的表訴。呈現一種高雅、淡泊和純的精神，帶給人們一種超凡脫俗，與世無爭的氣質和境界。其真實意圖也是在彰顯自我的一種精神表達立場。

他的水墨荷花已漸趨成熟，其標志就是隨意自然，不見半絲的矯揉和刻意。把傳統美學及其特有的技巧表達帶向了邊緣變異的境界，展現瀟灑和自信的托物抒情的傳統語匯，在精神維度完成了向當代的轉移，使傳統的中國繪畫賦予了現代屬性。正是通過自己的藝術實踐，在探索求變中實現對自己的不斷超越，從而完成他的水墨藝術向當代形態的轉型。本刊記者：您有一枚閑章叫“不息蝸牛”，微信、QQ名也取了這名字，有什么特殊含義嗎？

吳曉東：取“不息蝸牛”，是我追求繪畫藝術狀態的一個定位吧。要像蝸牛一樣一步一個腳印，心平氣和地修煉自己的藝術。在這個喧囂、浮躁的時代，做藝術的人很難靜下心，很多人總是過分夸大自己的，很難清晰地明白自己，只有沉下來以平常心面對社會和自己熱愛的繪畫藝術，像蝸牛一樣，艱難地屈直前行。俗話說得好，“不怕慢，只怕站”龜兔賽跑的故事，婦孺皆知，但真正悟到并落實到行動的人少之又少，很多人都很聰明，因為聰明，總想取巧，走捷徑，結果欲速則不達，為了勉勵自己就取了個“不息蝸牛”，這樣會時時警醒自己。本刊記者：最近見到您—批“彩墨荷花系列”和之前的作品有很大的差別：一是敢于用色，以色為主，墨為輔。二是圖式和構成比較現代，三是技法上語言有新的嘗試，在以前基礎上您是怎么實現轉換的呢？

吳曉東：這些年，我經常去展覽館畫廊看展覽，很多展覽看了以后沒啥印象，多數作品無打動力，時間一長便忘了。究其原因：一是其相似的作品太多，無個性面貌特征：二是老師的影子太重，不知道是學生還是老師的，學生只師其跡，不師其心。藝術貴在創造，藝術不能用對和錯來評判，要表達自己的想法和心像，像說話一樣，要用自己的語言來表達情感和思想，哪怕表述得不太到位或不太精辟深刻，但是真心總能打動人的。畫畫本身就在營造一種圖式符號，一種形態語言。畫家要變法，要不斷地否定自己，要有膽還要有識，不能沒有依據，亂變。變的前提是緣于觀念的轉變，懂得取舍。如中國畫現代形態，需要把形式上的吸取和精神層面上的幻化結合起來，把“做、寫”手段加以有機和理性的結合，可以改變“重水墨、輕色彩”的傳統觀念，但一定在書寫性，色彩的量的運用，用色不怕艷，怕是俗氣沒有格調，才能體現現代人的審美取向，在造型上，齊白石的“似與不似之間”，仍是中國畫最核心的造型觀念，這些都是我們值得思考的問題。

本刊記者：您筆下的荷花與其他畫家的風格不一樣，您是怎么看待的呢？

吳曉東：有很多朋友到我畫室看了掛在墻上的彩墨荷花系列作品，說我的作品濕漉漉的，像沒有干似的，用手一摸，紙是干透了的，說明我的作品讓創作感受了一種氳氤的水氣，這應該算是我的特點之一吧。荷花這個題材，自古很多畫家都愛畫，但要與他們拉開距離，必須在表現語言上、構成、造型上全方位重新思考，最重要的是作者心象的表達，心中的詩情轉化成筆墨的意象，這些都極具個性創造和主觀情意，畫出的作品或許自然就和別人不大一樣了。

本刊記者：當前畫壇炒作，包裝之風盛行。您覺得一個畫家的成功，將怎么面對他的宣傳呢？您的態度是怎樣的？吳曉東：真正的藝術品是人類的精神財富，藝術家創作作品是讓社會大眾來欣賞和分享的，觀者從藝術作品中感受到美的體驗和精神上得到陶冶，這就是藝術品最大的功能。藝術家是美的創造者，將其作品有效的傳播，展示給更多的人欣賞，實際上是一個畫家應盡的職責，人類社會的精神火種才會永不熄滅。創作是個體行為，傳播是社會行為。只有有效地傳播才能發揮藝術品的真正價值，你作品藝術價值再高，藏在閨閣中一個獨享未免太自私了吧。面對當前中國畫壇炒作，包裝之風盛行，我的態度是不要過分夸大自己，借助網絡、電視、報刊雜志等媒體客觀地將自己的好的藝術作品展示給社會，讓觀眾去評說吧，畫得好不好，通過時間的洗禮，歷史自有公論。畫家的職責就是將畫畫好，并將其畫作客觀地、有效地展示給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