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們這樣形容標本師:一個生命的消失,會很快在這個世界失去蹤跡,而有一類人,他們用自己的技藝,讓生命可以從另一種形式存留下來。
神奇復活術
茹毛飲血時代,赤身裸體的祖先第一次捕獲野獸,享受完豐盛的生肉后,意外地發現了獸皮的作用,遮衣蔽體、擋風御寒。在一次狩獵前舉行的宗教儀式上,他們在堆砌成動物造型的石頭和泥巴外裹上了獸皮,用于對天地的祭祀,也許這就是最早的動物標本雛形。
直到18到19世紀,熟皮加工店開始變得頗為普遍,在那里,工匠們先把處理過的獸皮縫起來,又把毯子、棉花等填充物塞進去,做成動物形狀的玩具。現代標本制作術,正是從這種“填充式”標本演化而來的。但由于工藝所限,填充式標本大都似是而非、面目猙獰。當時中國是世界知名的奇珍異獸出口地,在沒有科學圖譜的狀況下,各種嫁接的不知名動物流竄歐洲,鹿的犄角被移植到某種熊的腦袋上,一種從未存在的動物便誕生了。直到20世紀后,出現了一些標本制作藝術大師,他們塑造出具有準確動物解剖學形象的動物模具,清晰勾勒出動物的肌肉與筋脈,至此,標本制作史才暫告一段落。
如今Taxidermv(標本剝制術)已經成為一門學科,標本制作的流程分為制作模型、準備皮子、組裝、干燥、最終處理。每張皮都經過了特殊處理:清洗、去除脂肪和鹽以及其他步驟。使用的工具也五花八門:鑷子、手術刀、鉗子、錘子、改錐、鐵絲、油漆、顏料、根雕、鋸子、化學試劑等等。
標本制作又臟又累,考驗人的耐力,也在技藝上考驗人的悟性。有些動物標本帶著惡臭,解剖和清理的過程味道熏人。做造型時,常需要把身體扭曲,或者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不動。每個標本大師肯定都是懂各門知識的雜家。首先解剖要懂得生物學,對動物構造和部位處理方法有很多不同。切開腹腔時不能用力過猛,以防污染皮毛。如何下刀,如何將皮膚和肌肉分離,如何拉出肌肉、清除結締組織,對眼球如何處理等等,有很多細膩的手法需要掌握。許朝軍經常對著一只兔子說:“我可以在2分鐘內解剖好!”讓人聽了既佩服又毛骨悚然。其次還需要大量的化學知識和美術基礎。做防腐步驟時,要很注意勾兌和使用,弄不好可能會爆炸。標本好壞,后期整形很重要。做大型動物的造型時,要懂得力學,在不同的部位焊上支架。后期美化時,還要懂得調色,動物標本的眼睛都是玻璃球做的,要為動物重新調出各種色彩的眼睛,還包括給蹄子和指甲上色等等。幸好,這些對他這個從工藝美校畢業的人來說都不在話下。出門在外,隨身帶上塑料袋已是習慣,因為標本素材無處不在。
尋物旅行者
許朝軍常說自己是個糙人,不便談旅行的意義。萬水千山走遍,只不過是看看更多的人與景,順便淘一些心愛的物。不過千萬別以為他家有很多價值連城的寶藏,因為他眼中的愛物不過是些骨頭、石頭和枯樹枝。八次走新疆,嘗遍風沙的味道。每年都要花一到兩個季度在外漂泊,且大多是冬季,因為消費便宜,天地純凈。
他與女友王晶明曾費時幾個月時間徒步蒙古大草原,尋找遺存的動物尸體和骨骸。鐘愛光、大地,與最愛的廢墟,所到之處也必要去尋找這樣的地方。在內蒙時,對著一堆因為大雪死去的羊群張牙舞爪地拍攝,被當地的警察帶去訓了半天話,打了各種報告才被放出來。在外蒙時,因為沒有GPS,沒有指南針,差點迷失在荒蕪的冬季草原。淋雨跑了一天,在天黑前終于見到了廣袤天地中孤零零的蒙古包,言語不通的大媽救了他們。后來才知道,這片地域很危險,沒有好設備好向導,又準備在荒郊野外過夜的話,很容易被狼群襲擊。他們經常會因為尋到一只剛剛好的動物死尸而打亂旅程計劃,帶著酒精、塑封袋上路,回來的時候酒精用完了,塑封袋裝滿了,滿滿一箱子的骨頭和尸體。不過幾個月的旅程讓這位胡子拉碴的男人更加邋遢,與印象中的“壞人”相差無幾,辛苦淘來的寶貝出關時全被沒收,許朝軍失魂落魄了好一段時間,朋友們兩個月不敢提這件事。
法國詩人蘭波曾說:La vie est ailleurs。人們應該詩意地棲居,在一片柔和的光中,共同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正如電影“Persepolis”(我在伊朗長大)里,奶奶對Mariane說:自由與生活在其他的地方。或許是這種期許,許朝軍年前踏上了從土耳其、伊朗進亞美尼亞為其三個月的旅程。經過了Orhan Pamuk的出身地伊斯坦布爾,感受它從博斯普魯斯海峽上吹來的浩浩蕩蕩的“呼愁”;經過了與原教旨主義、狂熱主義和恐怖主義聯系在一起帶有濃重宗教色彩的伊朗:最喜歡的還是冬天的高加索圣經之地——亞美尼亞。甚至有一句話說“三個猶太人抵不上一個亞美尼亞人”。亞美尼亞人在建筑、繪畫、音樂方面都有卓越的成就。這個曾經遭受種族屠殺的國家,不如外界傳揚的,她已經不是貧窮落后的農業國家,而是歐洲人的度假勝地。
手藝人的嘗試
拿一本書,可以開始新的工藝之旅。如果你已經開始玩自己的暗房,肯定不能錯過Christopher James(克里斯多佛·詹姆士),他把手工涂抹和古典攝影藝術提升到了一個嶄新的境界。各種印制照片的化學方法,能把照片由“量產的工業品”帶回了“手工藝術品”時代。許朝軍就照著這本“攝影工藝圣經”,嘗試了藍曬、范·戴克工藝。對他來說:“數碼相機記錄影像是個物理變化,而膠片記錄的過程是個化學變化,愛來自內心活動。”所以每次旅行都會拍攝膠片,回來洗印做攝影集。隨處收來的枯木樹枝、橡膠手套,混雜著石膏被做成了形形色色的面具,石膏混合各種材料在他手中成了暗黑系雕塑,最近他又迷上了費眼力的銅版畫。對他來說,似乎動手才有真正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