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今年6月份的一次會議中,我體驗了一把虛擬現實蹦極。我戴上一款高檔運動追蹤耳機,走在虛擬地板上的一個金屬板上。在參展商的命令下,這個板子升到了空中。
“如果我跳下去會發生什么?”
“試試看就知道了。”
工作人員把我轉向邊緣,盡管我知道自己不會有任何危險,我所體驗到的和看到的不過是一款視頻游戲。可我的身體卻出賣了我,我猶猶豫豫,向下看著距離我20英尺的地板,在心里默念“我不會有事”,接著俯身向前走了一小步。我拖著腳走在地毯上,仿佛我虛擬的身體也感受到了。我感到很驚訝,就像你以為是在黑暗中爬樓梯而實際上是在原地踏步。Oculus Rift游戲可以通過一個外置手柄裝置進行控制,但是我必須自己邁步,通過物理移動覆蓋一個虛擬的空間。實際上,這種體驗并不好。在會場閑逛的時候,我偶爾瞥向這個展臺,其他參與者大多和我一樣躡手躡腳。
借用斯坦福大學VR研究員Jeremy Bailenson的比喻,這個Demo更像是VR版的 《火車進站》——一部1895年只有50秒的電影,由于呼嘯而來的火車影像太過真實,嚇得觀眾們紛紛跑出影院。不過,目前還難以斷定,虛擬現實的震撼力和顛覆力能否超越這部傳奇電影。迄今為止,最有意思的科技莫過于誘導我們去思考眼前的世界是否真實,這更像是一個深奧的哲學命題。沉浸式體驗和虛擬現實所帶來的現實世界和虛擬世界的錯亂之感,會不會成為它的原罪,重蹈漫畫和街機游戲的覆轍,遭遇“不信任,誤解和審查”,如此往復?我們又該如何應對色情和極端謀殺類的虛擬現實內容?它會否成為新時代的“海洛因”,然后再人群中病毒式擴散?
無可否認,這些都有可能成為阻礙虛擬現實普及的因素。但我們需要謹記在心的是,我們之前曾經歷過如此的恐懼和好奇。帶給我們這些經歷的,不是恐怖暴力漫畫,不是傳染性極高的街機游戲,也不是有聲有色的視頻游戲,而是虛擬現實。這一切,發生在20年前。
虛擬現實似乎一直不曾遠離輿論的風口浪尖,它本身的爭議和可能會帶來的沖擊大有與日俱增的態勢。當下,在我們的口誅筆伐和日漸完善的立法監管之中,網絡色情和網絡成癮已經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在上世紀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虛擬現實吸引了一批網絡朋克,它有著和60年代迷幻搖滾相近的成癮性。嬉皮文化教主蒂莫西·利里就是虛擬現實技術的早期擁躉。此外,杰里·加西亞關于虛擬現實有一個著名的觀點:它們終將淘汰掉大屏顯示器(LSD)。《虛擬現實》一書在虛擬現實領域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出版于1991年,作者是霍華德·萊茵戈德。在書中,他寫道自己曾被人問起,“在未來兩年的時間里,虛擬現實會不會取代大屏顯示器,成為大小型會議必備的顯示設備?” 1990年,《華爾街日報》刊載了虛擬現實先驅者杰倫·拉尼爾一篇名為《計算機模擬有一天可以提供超現實體驗》的文章,Lanier針鋒相對地提出:虛擬現實真的是電子迷幻藥嗎?
“原因是當時蒂姆·利里正在大肆宣傳自己對于虛擬現實的理解,”拉尼爾1991年告訴《洛杉磯時報》,“在我看來,現在大部分人對于虛擬現實緊張過度了,已經阻礙了人們去認識真正的虛擬現實的魅力。”媒體用夸張的故事介紹虛擬現實就是對人們日常生活的模擬,很多人因此而曲解了虛擬現實,形成了根深蒂固的Stereotype。在接受《連線》雜志聯合創始人凱文·凱利采訪時,拉尼爾表示自己對于虛擬現實的未來抱著很大的期待,他認為如果最初的人類有虛擬現實,那么人類將不會發明語言。
我們該如何定義虛擬色情和暴力
會否成為電子迷幻劑并不是虛擬現實所面對的唯一問題, 90年代的網絡狂人和我們面臨著同樣的問題:“當下(Presence)”的真正含義是什么?人們會不會對虛擬現實形成很強的依賴,就像現在安靜地看電視那樣一動不動?我們應該怎樣界定虛擬色情和暴力?稍微了解一些哲學知識就能看得出,它所涉及的已經不僅僅局限于虛擬現實的技術問題,它還涉及到包括LambdaMOO在內的虛擬現實社區所提出社會性問題。憑借《網絡空間里的強奸案》,LambdaMOO一舉成名,這篇文章也已經成為研究網絡暴力的經典之作。
有一本社會學著作構思了一種高科技版的奧萊克之手(《Hands of Orlac》是一部德國倫理/恐怖電影,故事的大概是一位鋼琴師在一次火車事故中喪失了雙手,后來被接上了一雙別人的手。后來鋼琴師發現自己被接上的是一個殺人犯的手。他恐慌至極,不敢用手去碰別人,甚至是妻子,慢慢地,他總是忍不住去犯罪,去幻想犯罪。然而一次次地被自己的理性控制住了,但是自己陷于無盡的不安和惶恐之中,甚至想截去這雙潘多拉之手。)。書中寫道,精神病患者的腦電波可能成為虛擬現實系統的一行代碼。“如果一個“正常”的人觸發這條代碼,便可能被困在一個非理性的,甚至是危險的網絡空間里。記住,這絕不是一個日常計算機模擬效果,也不是近似于電視的視覺體驗。它高度緊張,幾乎包含全部的感官刺激。這本書還預測,在未來,黑手黨會利用虛擬現實開設賭場。
無論是90年代的虛擬現實設備,還是如今的一系列虛擬現實顯示器,它們都還面臨著大眾傳媒不負責任的曲解。而除此之外,阻礙虛擬現實設備進步和普及的還是一些更加實際的技術問題,耳機、頭戴顯示器的設計,虛擬現實內容的極度匱乏都讓其在現階段的體驗差強人意。與此同時,讓孩子在客廳中帶著沉重的頭盔和塑料眼罩怎么看都是在重走電視機和游戲主機的老路。
好在,上面這些問題終將得到緩解,就像PC取代了過去龐大昂貴的計算機,虛擬現實設備也會變得越來便利,價格也越來越低廉。
關于虛擬現實,爭議一如既往
什么才是“現實”?如果我們一直生活在夢里又會發生些什么?這些幾乎成了永恒的話題,值得我們不斷思考,不斷求索。90年代虛擬現實技術實驗的失利并沒有阻斷人們的熱情,似乎也并未給我們帶來實際的意義,因為,我們還在糾結于同樣的問題:
虛擬現實是否會成為一種精神藥物?
它會不會遭到政府的抵制?
它所營造的完美逼真的世界是否會取代現實?
……
并沒有歷史可以供我們參考,也沒有前人的經驗供我們借鑒。沉溺于虛擬現實中,我們是否會忽略現實中的伙伴?我們是否會受到情色暴力的侵害?而且虛擬現實的臨界點到底是什么?它僅僅是一個視頻游戲,還是似是而非的現實?
盡管自90年代虛擬現實并沒有消失,它的技術成果被應用在軍事、工業和醫療領域。但我們似乎已經忘記了虛擬現實的開創性,以及技術先鋒們所要解決的問題。最大的危險不是虛擬現實將被禁止,也不是我們會被困在里面,而是我們身處其中卻早已視而不見,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