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回顧:
自從鄒建飛對記者說他們的關系“一言難盡”開始,洛琪就“懷恨”在心,為報一箭之仇,公然對外宣稱伊園集團正在對鄒建飛進行考察并放言只要充分舉報了他的劣跡便可以得到嘉獎,將八卦記者們的目標再一次調轉到鄒建飛的頭上,于是,各種讓人啼笑皆非的舉報信紛至沓來,然而,洛琪卻發現,這個聰明的律師,的確有著他的過人之處,而且也似乎挺可愛的……
第5章他不但輕易就被她用金錢砸中了要害,還被當面侮辱
大清早,鄒健飛深吸了幾口氣,勉強壓著自己的怒火,伸手推開了伊園集團總裁辦公室的門。
“你來報到?”洛淇正在伏案疾書,聽到響動,抬頭看了鄒健飛一眼,繼續埋頭工作。
“不錯!我是來報到,不過……”鄒健飛真的覺得自己想發飆。
“三分鐘!”洛淇點頭,“你有三分鐘的陳述時間。”
鄒健飛一愣,隨即被她這幅高高在上,公事公辦的模樣撩撥得更是火大,終于走到她的辦公桌前,拍著桌子大聲說,“我以為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到一家公司或者不到一家公司上班,你……”
“請撿要點說,不要偏題。”洛淇抬頭看他,表情很冷淡。
“我告訴你,你用這種手段脅迫我,我即便來了,也未必盡心工作。我……”
“月薪十萬!”
“……”鄒健飛不說話了。
“初期熟悉業務,你必須每天過來,等上手了之后可以靈活處理,但要保證將每一個交到你手上的Case都做好。”
“為什么給我高薪?”鄒健飛實實在在被這優厚的待遇打動了,覺得自己的怒氣在消散。
“也許你值這個價,我們不妨試試?”洛淇挑眉。
“如果我理解無誤,這應該是一份兼職的顧問工作沒錯吧?”
“試用期三個月。”
“你用律所壓迫我來上班,還規定試用期?笑話!”
“我聽說……領高薪是會上癮的。”洛淇抬頭看鄒健飛。
“想等我上癮再踹了我?”鄒健飛皺眉。
“你可以想辦法讓我舍不得踹開你!”
“我依然想知道,你究竟看中了我什么地方?”
“我覺得你很討厭我,而我呢……就喜歡把討厭的人放在眼皮底下!”洛淇臉上掛出了一抹溫煦的笑。
鄒健飛本已經被金錢撫平的怒火又竄上來了,很想沖上去捏住她的肩膀,卻被她冷冷地告知“見面時間已經到了”,被她強行請出了辦公室。
他又被她耍了!
這一次,他不但丟臉地輕易就被她用金錢砸中了要害,還被當面侮辱。他真是鬼迷心竅了,什么也沒有想清楚就沖動地找上門來,徒然自取其辱。想想可真是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六年前,他的父母在一次意外的車禍中雙雙喪生。那時候,他還只是一個漫步在校園里充滿夢想的大學生,稚嫩的肩膀尚扛不起太多責任。一夜之間天地逆轉,面對著撲面而來的巨大生計壓力,事關未來的種種艱難抉擇,他被嚴酷的生活反復淬煉著,迅速得以成長成熟。
他的律師路走得并不像大家傳說中那樣輕松。無數個不眠之夜閱讀資料,篩查細節,在參與許多重大經濟案件時,他不動聲色地養成了判斷財產流轉方向的獨特商業嗅覺;在若干看似無懈可擊的卷宗中反復交叉提煉要點,實地考察,綜合驗證,他養成了透過文字解讀當事人內心世界的獨特習慣。
他逐漸在汐江市律師界占據一席之地,無數人認為他運氣好,他不置可否,對四面八方涌來的各種褒貶評價淡笑以對,因為,其他人怎么想,有什么要緊呢?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并在付出努力之后,逐漸得以實現。他所有的人生規劃和遠大理想都必須建立在一定的物質條件基礎之上,而對于一個有夢想有追求的有志青年來說,還有什么比一份月薪十萬元的兼職工作來得更實際更具有誘惑力?!
鄒健飛長長地吐了口氣,想把所有煩惱一起全部吐出去,只是無論如何,他知道,她最后說出來的那句話的確是讓他耿耿于懷,十分介意。
原來,在她的心目中,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是互相討厭。
原來她討厭他,而他……他討厭她嗎?
不,他并不討厭她,只是覺得很不高興而已。每次一看到她高高在上的舉止,收發自如地“戰斗”,他就覺得不爽,非常非常不爽。每次看到這些,他都會不自覺地在心底生出一種怨氣,有些怪責她扼殺了那個他憧憬中純凈的,可愛的,有著憂郁的眼神,一笑便動人心魄的“夢中女孩兒”。
他不想看到在一張憧憬的臉孔下,全然不符合預期的行為舉止,所以,昨天下午,剛一收到伊洛淇的聘書,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立即退回去。沒想到,他剛退走聘書,回到律所,立即面對了一個隆重的歡迎儀式。
闔所上下一片歡慶,像迎接功臣一樣把他迎進了主任辦公室。馬主任熱情地握著他的手說,“感謝你啊!健飛!今天上午,伊小姐已經正式通知我們,伊園集團未來幾年在南方片區的法律事務,通通由我們所代理。呵呵!做成了這單大買賣,今后大家都是大有可為啊!”
張副主任立即接著說,“你這次的表現太好了!健飛!伊小姐說,從你身上看到了我們所的實力。”
劉副主任跟著說,“健飛!你現在在伊園那邊,代表的是我們整個所的利益,所以……”他拍著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留下一個長長的尾語。
“剛剛伊小姐打電話過來了!她明天有空,讓你明天一早去報到。”
“健飛!好好干,我們都對你有信心。”
“健飛……”
大家心照不宣地用感激的話語向他闡述了這樣一個道理:元陽需要伊園!
成為伊園集團相關法律事務的南方代理,不但意味著一大筆錢,也意味著元陽律師事務所可以得到很好的平臺擴展業務,做大做強。
鄒健飛越聽越驚訝,這才發現,要拒絕一個有錢女人的聘任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可以用錢買通他周圍所有的人。即便他不想去伊園集團,周圍的人也會押著他去,根本輪不到他選擇。
他就那樣,頭腦發熱地帶著被脅迫的怒火沖進了伊洛淇的辦公室,結果,帶著被侮辱的感覺離開。
“伊洛淇,居然用錢砸我!”鄒健飛冷哼兩聲,恨恨地掏出電話,招呼幾個鐵桿哥們兒,晚上Happy去也!畢竟,他開始跨入“高薪”一族了不是嗎?!
夢駝鈴酒吧位于汐江市中心區域。從酒吧西側的包間里望出去,遙遙還可以看到伊園大廈上閃爍的霓虹。
這家酒吧一向以消費昂貴著稱,而今天,剛剛被宣判了“高薪兼職徒刑”的鄒健飛完全有底氣在此邀請朋友們縱情消費一場。
賺了錢本是要花的,他一向認為朋友比錢財更重要。
他的工作需要寬廣的人脈,這是促使他積極交友的原因之一;他喜歡觀察也善于包容,在與形形色色的不同人群交往中逐漸形成了自己對人對事的獨特視角判斷,可以說,交友也是鍛煉他工作思維的一個重要戰場。而說到底,真正促使他廣泛交友的原因是喜歡——他相當享受朋友環繞的歡樂氛圍,也極度情愿將自己辛苦掙來的錢財化為朋友們臉上喜悅的笑容。
當然,此時此刻,鄒健飛的幾個鐵桿哥們兒除了喝得盡興,吃得開心之外,還同時在心底深處對他充滿了各種各樣羨慕嫉妒憤恨的復雜情緒——誰讓鄒健飛這小子剛剛用一種表面上聽來是萬分委屈,實際上話里話外不無炫耀的語氣講述了自己如何挑戰伊小姐的香艷經歷呢?!
“喂!健飛,你確定不是吹牛,真的把聘書退回去了?”吳聰仰頭喝了一大口啤酒,伸手拍了拍鄒健飛的肩膀,表示質疑。
“遇到什么事情了,居然跟錢過不去?老天!請可憐可憐我,讓我代替健飛去領錢吧!”汪洋用十足夸張的語氣,指天發誓。
“得了!我不是說了嗎?我就是一錢奴,所以最后,繳械投降了!”鄒健飛的酒意漸漸上來了,說著這話,已經完全沒有了受辱的感覺。
“多少錢?她用多少錢收買你?”吳聰問出了重點。
“不多,才每個月十萬的兼職顧問費!”鄒健飛幽幽一嘆,帶著點自憐的表情,立即遭到群毆。
“她憑什么給你這么高的薪酬?”
“說,你是不是出賣色相了?”
“媽的,每個月十萬塊錢顧問費,你小子還敢給我裝委屈?”
“噼噼啪啪”一陣輕響,三腳六手同時往鄒健飛身上招呼。
“唉!輕點,輕點……打壞了沒人請客。”鄒健飛抱頭慘呼。
“每個月給我十萬塊錢顧問費,就是讓一頭母豬每天騷擾我也樂意。”汪洋狠狠地又敲了鄒健飛一拳頭,回到座位上,恨恨地說。
“你這不是拐著彎罵伊洛淇是母豬嗎?”吳聰一口酒噴出來,指著汪洋笑,“說吧!你啥時候跟伊洛淇對上了?”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伊洛淇打電話給我……”汪洋逼住了嗓子,裝出一副女聲,“喂,請問是汪洋先生嗎?我今天很寂寞……”他越說越高興,表情活靈活現。
“我就說這小子不去演電影是浪費。”李濟榮拍案大笑。
“得了!嘴上積點兒德啊!伊園集團就在附近,小心被人聽見,招惹不必要的麻煩……”鄒健飛聽著幾人貧嘴,不知為何,覺得十分刺耳,不想他們沿著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趕緊出聲阻攔。
“哈!我們說伊妹妹,健飛心疼了!”幾個人大笑,越發高興了。
“健飛準是不夠專業,出賣色相,不但失了身,還賠了心……”汪洋直笑得抽氣,忽然手上一陣劇痛,整個人騰空而起,跟著就是重重一拳落在他的腹部,打得他鼻涕眼淚一起流了下來。
周圍的幾個人驚呆了,急急地搶上前去,這才發現拎著汪洋的是一個中年的黑衣男人,身材高大,目露兇光。
“廖哥!”鄒健飛認出眼前的男人是伊洛淇的保鏢廖哥,忍不住輕呼一聲,變了臉色。
“大小姐今天心情本來就不好,你們他媽的還在這里……”廖哥又是一拳頭擊出去,汪洋痛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身體不由自主地在空中蜷縮掙扎了一下,慘白著一張臉,全身直冒虛汗。
酒吧里的人見這邊出了狀況,紛紛圍攏過來。鄒健飛焦急地望著廖哥,同時在腦海里飛快地思索著:既然廖哥出現在這里,那么伊小姐——
一個念頭沒有轉完,他已經聽到了洛淇的聲音冷冷淡淡地傳遞過來,“放開他!”
鄒健飛覺得自己頭腦里直冒金星。他重重閉了一下眼睛,旋即轉過身來,面對著洛淇,誠懇地說,“對不起!伊小姐!一切都是我引起的。你要怪就怪我,不關我哥們兒的事兒。”
洛淇定定望了鄒健飛兩眼,忽而微笑,“我們真是有緣啊!鄒律師!連上個酒吧都能偶遇。”她轉頭看了汪洋一眼,“麻煩廖哥放開他!”
廖哥泱泱放了汪洋,卻依舊是怒氣沖沖地盯著眾人,神色十分猙獰。
汪洋從地獄回到人間,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抱著腹部,走前兩步,訕訕地對洛淇說,“對不起!伊小姐!我們沒有惡意的,你不要怪健飛。”
“我當然不會怪他!”洛淇抬頭,瞇眼看著鄒健飛,上上下下逡巡了幾遍,忽而露出一個滿意的表情,對著鄒健飛嫣然一笑,“你的確長得有幾分姿色呢!似乎真有些‘色誘’我的資本。鄒律師!我覺得你朋友的建議很不錯哦!你不妨考慮看看。”
鄒健飛變了臉色,握緊了拳頭,恨恨地盯著她。
“這幾個帥哥都長得不錯,他們的酒費記我賬上。”洛淇依舊笑得燦爛,沖經理說完這句話,她轉身往外走去。
“伊洛淇!”鄒健飛忽然追了上去,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我承認今天是我們有錯在先,但是——”
“如何?”洛淇轉頭,“覺得我請酒丟面子?”
“我們——”
“好吧!把我的酒錢記到幾位先生賬上。”洛淇轉頭走了,留下鄒健飛愣在當地,許久才聽見吳聰結結巴巴問酒吧老板,“伊小姐喝的什么酒?”
“是我們店里珍藏的Samuel Adams' Utopias!”
鄒健飛原本一直盯著洛淇的背影,聽到這個品牌,忽然深吸一口氣,一言不發,奔回酒桌旁,伸手拿起一瓶啤酒便往嘴里灌。
“健飛!”幾個朋友嚇壞了,一起奔過來看他,見他喝個不停,都有些惴惴不安。
“你沒事吧?”汪洋擔心地望著他。
“得了!健飛!你也別耍脾氣,今天算我請客。”李濟榮伸手拍了拍鄒健飛的肩膀。
“我——”鄒健飛長長拖了一個尾音,忽然放下酒瓶,露出了一抹頑皮的笑容,“沒事!”他轉身問酒吧經理,“伊小姐的啤酒全部喝完了?”
“哦!還剩一點。請問你們哪位先生埋單?”
“把剩下的酒拿過來!”鄒健飛招招手,“放心吧!我埋單。”
“喂!健飛,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打算喝伊洛淇的殘酒吧?”
“為什么不?”鄒健飛轉頭望著幾人,“這可是花大價錢買的酒,不喝豈不是浪費?并且——”鄒健飛猛地重重摔下了手里的酒瓶,大喝一聲,“色誘她是吧?伊洛淇!老子他媽‘誘’定她了!”
幾個“損友”相互對望,臉上都露出驚異的表情,一起驚呼,“你真準備賣身了?”
鄒健飛抬頭嘻笑,“不錯!賣了這身臭皮囊,給哥們兒換酒喝。”
“好小子!”李濟榮在他肩膀上猛拍一掌,“我還以為你打算出家當和尚呢,原來也有‘賣身求財’的一天。”
“那是!賣身也得找個有錢又漂亮的不是?”
“伊洛淇有錢是有錢,至于漂亮嘛——”汪洋又想貧嘴,到底腹部還隱隱作痛,不敢再隨便惹禍上身,趕緊接道,“也夠漂亮!”
“鄒健飛你老實交待,是不是早就心存不軌了?”
“就是當心別讓火燒得過猛,把自己給焚毀了!”幾個人嘻嘻哈哈,很快又恢復了熱鬧。
經理讓服務生取過了洛淇喝剩的酒遞給鄒健飛。鄒健飛果然毫不猶豫,舉瓶便喝。幾個“損友”嚷嚷著要分一杯羹,硬是讓鄒健飛左閃右避地躲過去了,末了,飛出一句評價,“清甜可口,后勁綿長,夠有味道!”卻不知是評價酒水還是評價洛淇。
疲憊地走進公寓,洛淇甩開高跟鞋,匆匆脫掉衣服,拎起浴袍,走進浴室里,將淋浴開到最大,嘩嘩地任水流往臉上沖。水流砸下來,沿著她的皮膚綻開,在空氣里碰撞出一蓬晶瑩的光亮,在她的頭腦里,許多的事情便也仿佛被水洗過一般,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伊俊成在耍她!
事實證明,她的父親大人,并不是她自以為的,懷著一種贖罪的心態,把財產留給她。
恰恰相反,他為她布下了無數的迷局。
比方齊美娜獲得的財產,不多不少,正好處在一個讓她非常難受的位置上,可以隨時干擾到她的決策,只要她稍不留意,便很有可能讓她騎到的頭上來。
又比方,她反反復復看了鄒健飛的財產報告,查了相關證據,證實鄒健飛的判斷十有八九是正確的,很多集團的財產流轉中存在明顯的人為痕跡。有人在持續多年不動聲色地從集團里挖錢,但為何,伊俊成竟似對此一無所知,聽之任之?
再比方,伊俊成分明在那份名冊上非常清晰地指出,集團里有些人可堪大用,卻偏偏,把這些人東一個西一個地塞在全國各地的分公司中,擔任一些非常不起眼的初級職位。反倒是集團總部的人,大部分都被他批上了“庸才”或者“蠢才”的字樣。情況很明顯,伊園總部的人事必須大動,否則早晚出問題。
難道剛剛上臺便大張旗鼓地裁員?不把人得罪到死才怪。
此外,除了財務制度還比較清晰之外,集團里其他的制度,稱得上一塌糊涂。伊俊成自己便是任人唯親的典范,將自己的三個結拜兄弟都放在了高位上。集團的三位副總之所以一直地位牢固,也完全是因為曾經陪伴他打天下的緣故。此外,諸如出勤制度,內勤制度,考評制度等等,基本上形同虛設,完全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而最可氣的是,當她怒火沖天地審完了伊俊成留給她的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資料之后,竟然看到了伊俊成的一封信。在信中,他親切地說,“相信我女兒能夠處理好所有的問題。”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他自來是伊園帝國里橫行無忌,獨斷專行的“皇帝”,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把齊美娜的財產至少再剝掉一半;只要他發話,集團里很多棘手的問題都能夠輕松獲得解決。可他偏不!偏偏要把這些事情留下來為難她,將她放在一個兇險的火盆上生生烤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做鬼也不放過她”。
他明明知道,她遭受過重創,在心里留下了深重的陰影,卻還唯恐她不夠痛苦,想方設法地拼命為她加碼……許多深埋的畫面陡然翻涌,洛淇不受控制地開始顫抖……一直以來,她都很害怕獨自面對清冷的夜晚,因為蒙昧的月色常令她產生錯覺,令她仿佛又一次回到那蜿蜒起伏,不見盡頭的崎嶇山道上;又一次聽到那個干澀沉重的腳步聲,重重落在深秋厚厚的樹葉上,“嚓啦,嚓啦……”
“嚓啦,嚓啦……”
恐怖的腳步聲又一次在背后響起,洛淇大口地喘著粗氣,踉踉蹌蹌地掙扎在山道上,濃重的恐懼和無力感一陣陣從心底旋轉而出,糾結成麻木。束發的皮筋不知道什么時候脫落了,頭發披散在臉上,被一身接一身的汗水膠著,浸透,讓她原本消瘦的臉龐更顯得說不出地蒼白陰郁。
她抬起一雙極度疲憊的眼,透過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的阻擋,模模糊糊地望著前方的那一棵大樹,伸出手去,仿佛想要撈到那棵樹,但剛一抬手,整個身體便不受控制地前傾,重重摔倒在地,激起一片枯葉飛舞。
“起來!我一定要起來!我一定能起來!”洛淇伏在枝蔓盤雜,樹葉重覆的山地上,努力調動著多年跆拳道訓練所培養出來的堅韌意志。她伸手,費力地抓到了一棵小樹,許久,終于又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還沒完全站直,一陣涼意陡然襲上心頭。
一抹恐懼之色涂進眼眶,洛淇驚聲尖叫。呼聲剛一出口,便感到了一種強大的威壓。一個高大的男人像“大山”一樣重重向她撲壓下來。
洛淇的心中十分害怕,來不及轉身,幾乎是本能地一腳向后踹出,踢向男人的要害。
這本該是十分有力和有效的一腳,可惜,在汽車的后備箱里困了整整一天,沒有吃過任何東西;此后,又在山道上折騰了半夜,無論體力還是精神,她都處于崩潰的邊緣。她一腳踢出去,準頭很好,卻輕飄飄地沒有多少力度。
男人的下身被出其不意地踢中,一陣吃痛,不由自主地猛然收縮了一下身體,隨即察覺到這一腳中沒有蘊含太多的力量,不足以讓人受傷。他松了一口氣,隨即閃過一絲怒色,彎腰,迅疾無比地抓住了洛淇的雙腳,將她瘦弱的身子整個倒提起來,在空中一掄,一甩,洛淇便不受控制地朝著前方的大樹撞去。
“嘭——”洛淇撞得非常用力,眼前一片金光燦爛,額角有一片溫熱的鮮血沿著臉頰輕輕滑落。
月亮鉆進云里去了,留下一片慘淡的黑暗。洛淇的頭腦里仿佛被灌入了漿糊,暈乎乎地,看不清男子的長相,只清晰地捕捉到男子一雙眸子中閃現著殘忍至極的興奮。
一股濃重的酒味直沖鼻端,一只粗糙的大手探過來,直接探進了洛淇胸前的衣襟,捏住了她胸前的柔軟。
洛淇的頭發根根倒豎了起來,仿佛被被毒蛇咬到了,惡心害怕得恨不能立即就能將那只骯臟的手斬成十七八段。一個長滿胡茬的下巴摩擦著她的下巴,面頰,嘴唇……洛淇忍住了沒有反抗,悄悄取出了小刀,打開,隱在掌中。
男人覺得她變得馴順了,似乎十分滿意,抬起了身子,一手壓著她的胸部,另一手猛力撕扯她的褲子。
洛淇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冷冽,猛地舉起小刀,狠狠扎向男人的臉部。
“嗷——”一聲凄厲的嗷叫,有如狼嚎。男人似乎傷得很厲害,離開了洛淇的身體,捂著臉在地上翻滾。
洛淇翻身爬起,踉踉蹌蹌地掙扎著繼續向前跑去。
全身的關節都有些不聽使喚,雙腳又脹又痛。每一步落地,洛淇都會露出一個痛苦的表情,忍不住輕輕咬一下牙齒,而一口咬下去,眉頭便擰得更緊。想不到,跑了半夜,居然連滿口牙齒都是酸澀松動的。
她抬頭看天,依稀覺得月亮已經不知不覺地從正頭頂的天空朝著一側傾斜了下去。
洛淇彎腰,深深吸了幾口氣,忽然隱隱約約地,聽到右前方傳來水流的聲音。聽到這水流聲,洛淇才猛然發覺自己從喉嚨到嘴唇都干裂得仿佛即將冒煙。
她毫不猶豫地奔向了右前方的林子,發現有溪水徐徐地注入一片小湖。她撲到湖邊,俯下身去,不顧一切地鞠起一捧又一捧清水,貪婪地大口吞咽著,直到覺得全身的精力都仿佛已經隨著那股源源不絕注入胃部的“清涼”恢復過來了,才終于有空往水里瞥了一眼,立即驚得跳起。在水中,她看見了另外一個隨著河水不斷晃動的……人影……
洛淇永遠也忘不了魏縣西郊那個陰森的密林,那片幽暗的小湖,以及那一輪低低掛在枝頭,慘白的月亮。
無數個夜晚,她是哭著醒來的;獨自在外,她長久地保持著絕然的冷漠。她不敢與人同住,因為完全不確定自己會在睡夢中喊叫些什么。她總在黑暗中見到那個人影,它的臉龐嫵媚冰冷,像是面具般精致而毫無生氣。有時候,那張面具會忽然活動起來,仿佛想扯出一個笑容。她在心里喊,你就笑出來吧!對我笑上一笑!然而那張面具里忽然滲出鮮血來——原來它不是想笑,而是把一張面具哭成了血的淚滴……
洛淇根本無力阻止許多突如其來的恐怖夢境和恐怖想象。她吃力地匍匐在浴缸邊上劇烈地喘息。好不容易終于停止了顫抖,她慢吞吞地擦干身體,裹上浴巾,走到窗臺上坐下,徐徐地點燃一支煙。窗外是一片深沉的寂寂黑暗,仿佛她此刻的感覺——抬頭望不見天!
第6章既然不愛也不恨,為什么要在她身上花這么多心思
整個周末,鄒健飛決定全部空出來買東西,因為既然準備去“誘惑”某一位小姐,自然該由內而外地下些功夫。只是,他自己的東西好辦,對于究竟該買些什么樣的禮物送給伊小姐,卻完全沒有心得。
好在,他還恰好認識那么一位富家千金——他的初中同學兼好友蔣蕈芳!
蔣家也是做房地產生意的,旗下有一家遠途集團,在汐江市地產界的規模僅次于伊園。大學畢業后,蔣蕈芳正式進入集團內部任職,因為身份特殊,所以平時如果有什么人想找她的話,必須提前很久預約。
當然,這一條在鄒健飛身上是完全沒有障礙的。
一想到要請蔣蕈芳幫忙,他毫不猶豫就給她撥了電話。蔣蕈芳正在開會,但接到他的電話,馬上就走出了會議室,沖著手機低聲地抱怨,“健飛你最近究竟在忙些什么?我好幾次打你電話都關機。”
“明天有空么?”鄒健飛說,“一起出來喝咖啡啊!”
蔣蕈芳一聽就高興了,甜絲絲地說,“我上午有個重要會議必須參加,但中午肯定可以趕過去找你。”
難得鄒健飛主動約她,蔣蕈芳很開心,第二天一早,她天沒亮就急急地起床化妝,并精挑細選,換了無數身衣服。
她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天,鄒健飛之所以約她,主因竟然是請她當參謀。他準備買禮物送給另外一個女孩子,請她指點各種細節。他在每一個專柜面前都要斟酌半天,一邊問她意見,一邊仔細地比較挑選。
她這還是頭一次見他給女孩子買禮物,看了他認真的模樣,心里漸漸便擔憂起來。
好不容易買完了東西,他們倆一起到市中心最熱鬧的墨島咖啡店里吃東西。
旁敲側擊地打聽了半天,她終于弄明白,他這些禮物都是為伊小姐準備的。她裝作并不在意,但過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他,“你喜歡伊洛淇?”
“呃——”鄒健飛差點兒嗆到,詫異地抬頭看她一眼,“說什么呢!”
“這么說……你是恨她了?”
“不是!”他的答案十分干脆。
“既然不愛也不恨,你為什么要在她身上花這么多心思?”
鄒健飛愣住,想了想,“我被她的話給氣到了!”
“哦?她說了一句什么了不起的話,讓你氣成這個樣子?”
“她說我長得有幾分姿色,夠資格去色誘她。你說說,她這算什么評價?我要不真去誘惑誘惑她,豈不是讓她白白嘲笑?”
“你很在意她的嘲笑么?”
“嗨!美女,你今天怎么了,這么多問題?”鄒健飛抬頭看蔣蕈芳,臉露詫色。
蔣蕈芳聳聳肩,不說話了,直起身子,慢慢喝咖啡,許久,又問,“她付多少錢聘任你?”
“十萬!每個月十萬的顧問費!”
“不算高!”蔣蕈芳悠然地吹著咖啡。
鄒健飛下意識地收緊了手指,捏住了咖啡杯,旋即松開手,微微一笑,“對你來說,的確不算高。”
蔣蕈芳喝了兩口咖啡,抬頭瞅他一眼,“這個價錢,我也出得起。跳槽吧!健飛!我的‘遠途’雖然一時還趕不上‘伊園’,但發展空間很大。”
“我根本不值這個價。伊洛淇發瘋,你不是也要跟著發瘋吧?”
蔣蕈芳若有所思地望著他,許久,說了一句,“伊洛淇很有眼光!”
鄒健飛笑,“我說蕈芳,你今天怎么這么嚴肅呢?隨時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再這么下去,我要叫你蔣哲人了啊!”
“伊洛淇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說實話,我不知道!”鄒健飛想了想,“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覺得她簡直像是從我的夢境里走出來的一樣,樸素自然,純凈脫俗,單薄可憫……但后來,我慢慢發現,她跟所有商人一樣圓滑,世故,精明,有手段……”鄒健飛輕輕嘆了口氣,帶著無限惋惜。
“夢境?”
“也就是我心目中常常構想的女孩兒形象啦!”說出這句話,鄒健飛覺得有些臉熱,憶起初見洛淇的情形,眼神里又不自覺地流露出一抹淡淡愛憐。
蔣蕈芳望著他的眼神,徐徐問,“你同情她?”
“幾十億身家的人,用得著我去同情嗎?”
“你剛才說的那個‘所有商人’,其中包括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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