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我把我的愛情和憂傷掛在墻上展覽,并且出售。
(一)愛是一件難事
剛踏進屋一本雜志就被憤怒的扔在腳邊,沈由躬身拾起,版面上是自己跟名媛出雙入對的新聞,他看著面前端坐在輪椅上來興師問罪的女子,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額頭。
“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他扯松領帶,懶懶回答:“我每天要應酬那么多事,回到家你能讓我休息一下嗎?!”
女子輕蔑的扯了扯嘴角:“應酬女人吧,欺負我是個殘廢就拿你沒辦法,然后明目張膽的在外頭跟韓桐喻勾勾搭搭,你就這么迫不及待……”
“白葉你夠了。”他煩躁低咆,不想聽她嘴里吐出任何尖酸刻薄的詞語,甚至連一句話也不愿跟她說,因為那只會激化爭吵,他干脆不予理會轉身進了屋。留白葉干瞪在客廳,一個人胡思亂想著跟自己過不去,久久后,她將那本雜志扔進垃圾桶,驅著輪椅進房,看著筆直躺在床上的男人,她挑事兒問:“你就這么煩我?”
沈由連眼都不抬當她不存在,白葉最受不了被漠視,咬唇道:“沈由,我要洗澡。”
即使她再如何鬧騰,只要有任何需求他都會去做,比如此刻,沈由終于睜開眼,起身進浴室放好了水,把她從輪椅上抱起來,白葉順勢圈住他脖頸,盯著他繃緊的冷顏嗔罵了句:“就會冷暴力。”
他沒理會,自顧將她放進浴缸,淡淡說:“洗好了叫我。”
然而她卻勾著他脖子不放,沈由被迫弓著身冷斥:“撒手。”
“沈由,你就不能對我好點兒。”
他冷笑:“我對你不好么?”
白葉被這反問一噎,他的確對她好,自從她嫁給他以來,他全心全意照顧她的衣食起居,可是這種好就仿佛贖罪般,因為他酒后駕車沖下了懸崖,自己受了點兒輕傷卻害得白葉終身殘疾,所以他就娶了她。
可他不愛她,他愛的人是韓桐喻,白葉知道,才會每次看到他們倆來往時像妒婦一樣計較。
舉行婚禮那天,她說:“沈由,能試著愛我嗎?”
他一身禮服背光而立,抬起手有些遲疑的落在她肩頭,鄭重道:“我會好好照顧你。”
白葉垂下頭,默默咬緊唇不語,這段用雙腿換來的婚姻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感情,她明知道卻仍然堅持,她以為日久便會生情,而事實不僅沒有還令他對自己心生厭煩。連睡覺時他都皺著眉,白葉每晚都失眠,在黑暗中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然后抬手輕輕撫平他眉心的褶皺,細語:“沈由,愛我就那么難嗎?”
他睡得不安,轉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白葉便望著他的后腦勺發呆,直到天色漸明她才朦朧睡去。再醒來時沈由已經去上班了,床頭柜放著一杯牛奶和三明治,白葉食不知味的吃完,又重新把頭悶進被褥里,殘疾讓她每天都這樣坐以待斃。
(二)才子負了佳人心
方浩明過來的時候白葉正在繪畫上油彩,陽光靜謐灑進窗,她從畫板后探出頭招呼:“方醫生你來啦。”
“嗯。”他笑露皓齒,在玄關處換了拖鞋,放下鑰匙走過去:“差不多快完成了吧?”
白葉放下筆,拿毛巾擦拭指尖的顏料,盯著自己杰作中那個偉岸的背影,洋洋自得問:“帥吧?!”
方浩明微笑著點頭,轉到她身后扶住輪椅說:“帶你出去透透氣。”
收了沈由那么高一筆薪水,他這個家庭醫生當然要盡心盡力,拿來張小毯子蓋在她腿上,白葉嗤笑:“沈由又不在,你這樣我很不習慣。”
他白她一眼,忽地沉聲問:“葉子,真的要這樣過一輩子嗎?”
白葉靜靜注視他良久,警告般開口:“別說些我不愛聽的話。”
聞言他只能識趣的閉嘴,推著她出門透氣,心底卻嘆息她為何如此固執,用一紙婚約來束縛那個并不愛她的男人,然后忍受那個男人和另一個女人在各種酒會派對上出雙入對,明里打著雙方合作投資的旗號出席,實則早被諸位公認是商業場上的才子佳人。
每個人都以為,沈由和韓桐喻會結為連理,鑄成一段好姻緣。卻不料才子突然負了佳人心,毫無預兆之下低調結了婚,令不少曾艷羨他倆的人扼腕嘆息。
沈由端著香檳站在落地窗前發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連韓桐喻什么時候來到身邊都不曾發覺,她吟笑著與他碰杯,發出來的清脆聲響擾他回過神。
“一個人躲在這里想什么呢,害我幫你擋了不少酒。”
他低頭淺笑,隨手把香檳擱在桌案上,客氣道:“辛苦你了,我得先走。”
“喂。”她急忙拉住他手臂:“今晚就不能留下陪我嗎?”
“我不是一整天都陪著你么。”
她上前幾乎貼著他,柔情似水說:“我在酒店開了房,好嗎?”
他嘴角揚起一個弧,湊近韓桐喻耳邊輕應:“好啊。”
可如此良辰美景卻被白葉一通接一通的電話攪得不安寧,他心煩的喝掉一杯酒,將手機調成靜音,等韓桐喻從浴室出來,他望了眼不斷閃爍的屏幕,于是關了機。
韓桐喻走過去,雙臂掛在他的脖頸上嬌笑:“去洗澡吧。”
然而這個舉動,卻讓他想起了白葉,可憐巴巴對他說:“沈由,我要洗澡。”
該死的,他被那個女人磨得快要精神分裂了,仿佛泄氣般噙住韓桐喻的唇,一陣鋪天蓋地的親吻又讓他想起白葉死皮賴臉纏著他索吻的情形,女孩子家也不知道害臊,屢屢在他抱她行動時趁機親他的臉頰啃他的脖子。她想吻他的唇,都被他偏頭躲開,然后她就報復性地在他頸項咬一口。
突然感覺脖子一疼,原來是韓桐喻見他在關鍵時刻走神便咬了一口,沈由猛地拽住她滑進自己褲腰里的手:“我必須得回去。”
說完匆匆拎著外套走了,韓桐喻靠在落地窗前,望著他步入夜色中偉岸的背影,心底空寂而落寞,唯記得他曾說:“我愛的是你,娶她是身不由己。”
僅此一句,她便心甘情愿退到他身后,哪怕毫無名分也甘之如飴。
只要他愛的是自己,妻子或情人又有什么關系,盡管她曾是多么驕傲的女子,但終究驕傲不過愛情。
(三)我忍你很久了
聽見轉動門把的聲音,白葉咬緊牙關,狠狠把自己從輪椅上摔了下來。
苦肉計達到了預期的效果,只有看到沈由緊張的樣子,白葉才會覺得他是在乎她的。
因此她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把右手給摔骨折了,白葉蒼白著臉久久沒能回過神,就為了引起沈由的在意,壓根兒沒想到那一摔的后果會這么嚴重,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
她幾乎是哆嗦著問方浩明:“我以后還能畫畫嗎?”
他輕輕托起那只打了石膏的手臂,白她一眼道:“連骨折都治不痊愈我還當什么醫生。”繼而扭頭對沈由涼涼叮囑:“她現在手腳都不方便,你最好早點回家,不然哪天全殘了。”
沈由蹙起眉,一直對這個方浩明沒有好感,臉上永遠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德性,每句話都連諷帶刺,之所以答應聘請他來家里就診完全是看在白葉的面子上,好歹他也是付他薪水的主兒,偏偏方浩明還給他擺譜,好吧,就當這家伙是以白葉朋友的身份抱不平,沈由忍了,對白葉說:“明天我給你請個看護。”
聞言方明浩重重合上病歷表,余光掃過沈由,冷冷扯了扯嘴角諷刺:“把自己的老婆給別人照顧啊,你嫌煩不如叫她改嫁,省事兒。”
沈由黑眸一寒:“方浩明,我忍你很久了。”
“沈老板,我也忍你很久了,你在外面鬼混把自己老婆放在家里不管不顧,知不知道她的手有多珍貴?”方浩明譏笑:“你這種人怎么會知道,你連她這兩年在籌備畫展都不知道。”
他每天早出晚歸,甚至沒在乎過行動不便的她平日那么長的時光一個人如何打發,身為丈夫,竟還不如她一個朋友醫生。
在藥房取了藥,又到方浩明辦公室了解每日的用藥劑量,方浩明從抽屜拿出一小瓶安眠藥遞過去,淡淡說:“這個每晚睡前服半粒。”
“安眠藥?”
見沈由一副茫然的表情,方浩明對他露出慣性的譏嘲:“分床睡的嗎?你不知道她每天晚上失眠啊!”
沈由再度被噎,這次卻因為理虧不做反駁,拿了藥大步邁出辦公室,分分鐘都不愿忍受方浩明那張刻薄的面容。
也許是出于愧疚,那段時間沈由休了假在家里照顧她,白葉仗著自己行動不便,吃飯喝水都讓沈由一勺一勺喂,她吧唧吧唧吃得特別香。沈由熱了杯牛奶,將半粒安眠藥溶在杯子里,端到白葉嘴邊:“喝掉睡覺了。”
她咕噥一口氣喝完,沈由擱下杯子,俯身將她抱上床。無奈被白葉拽住領帶直不起身,他想掰開她的手,蹙眉道:“別纏著了讓我換件衣服。”
“沈由。”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睜著無辜的大眼期待的望著他:“我們做真正的夫妻吧?”
他怔愣,繼而淡漠開口:“難道我們不是真正的夫妻么?!”既領了證也擺了席。
白葉咬緊唇,臉紅心跳且不知廉恥說:“你要了我吧!”
之所以沒臉沒皮說出這番話,是因為那日方浩明載她去河浦一角吃涼糕時,看見沈由攬著韓桐喻進了酒店,然后她不斷給他打電話,情緒不受控制前被方浩明制止,凌厲訓斥:“他和韓桐喻的關系你早就心知肚明,開房上床多么自然的事情,若不是因為那次意外你也不可能介入到他們之間,既然當初執意嫁給他就該料到沈由會出軌,我還以為,你早就做好了準備忍受他去愛別人。”
可是她從沒準備忍受他去愛別人,她期望他會對婚姻忠誠,她以為他不是那種人。
而沈由勾了勾唇,瞄了眼她綁著繃帶和殘疾的雙腿,不屑問:“怎么要?你方便么?”
白葉霎那黯淡失神的雙眸卻讓沈由徹夜難眠,興許是藥效發作,白葉這次安靜得沒跟他吵鬧。
(四)總好過在輪椅上坐一輩子
白葉的手已經拆了繃帶,可是畫畫仍有些遲鈍,所幸打開電視機,卻不料看到新聞直播,沈由的公司竟起了大火,有不少傷員被抬出來,消防隊正在極力搶救。
白葉瘋了般趕到現場時,沈由正抱著韓桐喻沖出大樓。
周圍一切都仿佛定格,沈由傻了般愣在原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白葉,雙腿直立站在艷陽下。
她騙了他!
白葉沒有殘廢的事實猶如五雷轟頂,她與方浩明合計著將他耍得團團轉,虧他還內疚自責了這么多年,不惜拋棄摯愛,到頭來竟跟一個騙子結了婚,婚后又像個服刑的奴役般伺候她吃穿住行。
他幾乎崩潰,不顧韓桐喻和身后被火舌吞噬的建筑,掐著她剛愈合的右手拖上車,一路風馳電掣,連闖幾盞紅燈,暴怒的將驚魂未定的白葉扔進醫院。
方浩明正在給一位病人做檢查,見到此番來勢洶洶的沈由,二話不說就把白葉按在了設備上,咬牙切齒的對那名發怔的醫科老教授低叱:“檢查她的腿。”
方浩明臉色驟變,起身想上前阻攔,卻吃了沈由重重一記拳頭。他瞪著方浩明的雙目暴淚而瘋狂,言辭咄咄逼人講:“信不信,我讓你在醫學界永遠無法立足。”
他信。而沈由也言出必行,白葉雙腿完好無損的檢查結果一出來,方浩明便立即失業了。
那天白葉被沈由扔在醫院里哭了很久,抽噎著還不忘對方浩明道歉,他摘下脖子上的聽診器,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慰:“紙包不住火,這樣總好過你在輪椅上坐一輩子。”
是啊,沈由公司那場大火把她這層紙也燒穿了,一連好多天沈由都沒有回家,白葉心中忐忑焦慮,但又因害怕面對他而松了口氣,想見又不敢見的矛盾讓她日夜煎熬,胡亂猜忌沈由這時一定在韓桐喻的溫柔鄉里怒叱她騙婚,白葉幾乎被自己的臆想搞得快要崩潰時,沈由一臉倦怠的回來了,冷漠無情的將離婚協議擺在她面前:“簽了字就馬上收拾東西離開。”
白葉面色蒼白,愣愣盯著茶幾上的幾頁白紙,木訥搖著頭。
沈由不予理會,補充道:“凈身出戶,別妄想在我這撈一分錢。”
“我不簽。”她募地抬起頭,眼中噙滿淚水,可憐巴巴的解釋:“我不是故意騙你的。”當時清醒過來發現雙腿毫無知覺,她以為自己真的殘廢了,痛苦絕望之際,沈由前腳剛承諾娶她,方浩明后腳就拿著檢查片子過來,宣布她只是神經受創導致下半身短暫麻痹。她驚喜過后便郁郁寡歡,因為沈由以為她殘廢才打算負責,若得知她安然無恙,那么他一定會跟韓桐喻在一起,而自己恐怕連絲毫機會都沒有了。
她全心全意愛他,卻總是遭到他斬釘截鐵的拒絕,因為他心有所屬,所以在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后,白葉最終決定將錯就錯,咬牙把真相隱瞞,并說服方浩明偽造病歷。
她愿意為他在輪椅上坐一輩子,可他卻不領她的情,甚至憤恨她以愛的名義來修飾美化自己的欺騙行為,他覺得虛偽,懷揣著滿腔怒火低叱:“我最恨被人騙,而今卻栽到你手上,白葉,你若是不痛痛快快的簽字,明天我讓律師跟你談。”
她怔怔望著他,心如被刀插,痛到無以復加:“沈由,我是那種拿得起就放不下,愛了就會一愛到底的人,無論多辛苦都挺得住。”
(五)受不了他討厭我
如她所說,白葉固執得很,無論律師如何找她談,如何言辭犀利的威逼利誘,她都置若罔聞,賴在公寓不肯搬。而沈由這些日子忙著入駐新的寫字樓,整天累得筋疲力盡無暇顧及她,好不容易空閑下來靠在皮椅里假寐,一雙手從背后體貼的搭在他肩上揉捏,沈由舒服得閉目養神,漸漸的那只手伸進衣領,不安分的摸索他胸膛,沈由微微蹙眉:“別鬧了桐喻,被人看見……”
說著睜開眼,百葉窗的簾子沒有拉,隔著玻璃他就看見白葉站在外面,怔怔望著辦公室里的一切,她眼中的悲傷一覽無余,然后倔犟仰起頭,將蓄滿的淚水逼回眼眶,也許是怕洶涌的液體落下來,白葉匆忙逃離了現場,只留下一缽湯在前臺。
沈由瞇起眼,望著她奔跑而去的雙腿,仿佛扎進心里一根刺。
汽車駛入住宅區,沈由一進門便有種人去樓空的錯覺,而桌上攤著白葉已經簽了字的離婚協議。
那個說無論多辛苦都挺得住的女人,根本就只是嘴硬罷了。
可為什么目的達到了,他卻沒有終于擺脫掉她的輕松,反而茫然無措……
白葉拖著行李箱,遠遠就看見蹲在畫廊外的男人,行乞似地對她伸出手:“把鑰匙給我開門。”
“你來這干嘛?”她疑問著掏出鑰匙遞過去。
“跟你混飯吃。”方浩明打開門,把她的行李拎進屋,說:“托沈大老板的福,調銷了我的醫師執照,所以以后你得養活我。”
他本來住在醫院的宿舍,現在失業了自然沒地方去,白葉出于愧疚騰了間倉庫給方浩明落腳。這男人倒也沒有白吃白住,甚至開始為她的畫展做裝潢,白葉見他一個人幸苦想幫忙,卻被他大手一揮,嫌棄道:“別跟這礙事兒,你只管畫好你的畫,其他交給我。”
白葉便乖乖坐回畫架前,方浩明盯著她畫在宣紙上的背影,突然輕聲問:“為什么突然想通了跟他離婚?”
白葉挺直的背脊僵硬著,握住毛筆的手指一緊,想起那天自己煲了湯送去公司,韓桐喻一見她就故意挑釁,原本放在沈由肩膀上的雙手滑進衣領里,眼中盡是得意的神色。而沈由睜眼的瞬間也看見了她,竟毫不避嫌的當著她面秀恩愛,仿佛在宣布他心中所愛,而那雙冷厲的眼神充滿了對她的厭恨。
回過神,她深吸一口氣說:“因為突然發現,我的固執讓他很討厭,而我那么愛他,受不了他討厭我。”
方浩明呸一口唾沫道:“傻。”
白葉苦笑,其實他又何嘗不傻呢。
晚上兩個傻瓜跑去酒吧一醉解千愁,結果方浩明喝昏了頭誤入女廁,并以強奸未遂的罪名被拘留,本來醉醺醺的白葉在看見那個差點被方浩明猥瑣的受害者時猛地清醒了,高亢脫口:“韓桐喻!”
沒錯,就是韓桐喻!
沈由趕來的時候警察剛錄完口供,韓桐喻立刻小媳婦似地偎進他懷里,好像受了多大的驚嚇。而沈由冰寒的目光落到白葉身上時更冷了幾分,欲要開口卻被韓桐喻截斷:“我們走吧。”
令白葉驚愕的是,沈由送完韓桐喻又折身回到警察局,在她正束手無策時火上澆油,提出上訴。
“沈由這只是個誤會,浩明他喝多了才……”
沈由冷笑:“你們倆合謀串通的戲碼我已經領教了,怎么白葉,離了婚你不甘心嗎,現在竟把主意打到桐喻身上,這次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
方浩明已經被她連累失業,如今又要連累他吃上官司,以沈由的手腕和能耐,肯定會坐實方浩明強奸未遂的罪名被判刑。白葉咬緊唇,低聲下氣說:“我知道以前騙了你是我不對,可你也不能因此就認定我十惡不赦,因為你對我的偏見就要送浩明去坐牢,以此來打擊報復我曾犯下的過錯嗎。”
也許吧,他厭恨她,曾經她的強行介入徹底打亂了他的生活,干擾了他的心智,這段時日,他的腦海塞滿了她的樣子,回家躺在床上整夜整夜的失眠,他拉開抽屜,目光觸及到那瓶安眠藥時,又該死的想起了白葉。他憤怒自己對一個騙子牽腸掛肚,卻控制不住,他想把她徹底從腦海中驅逐,所以當韓桐喻第三次提出結婚時,沈由答應了。
這個女人一路陪伴他守候他,彼此曾那么深深相愛過,千辛萬苦終于等到今日,他怎么能辜負?
(六)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
為了說服他撤訴,沈由再一次被白葉纏上了,透過玻璃幕墻俯瞰而下,看著守在大廈樓底的白葉,突然想起曾經那個穿百褶裙背著畫板的姑娘,放學后就固執來等他下班,保持著一貫可人的笑臉,說:“沈老板,學校這次舉辦畫展,因為您是贊助商,所以校方和同學們都希望您能來參加。”
他以忙為由推拒,她便帶著同學們的期許天天來,直到他答應。從此后她就似乎無處不在,方圓百里總出現于他的視線范疇里,找各種借口邀請他吃飯,他沒空搭理這種小女生,實在敷衍不了才陪她去幾次。一來二往漸漸熟悉了,沈由對她活潑率直的脾性頗為喜歡,透著一股倔犟勁兒,是他這種寡淡性子的人所不具備的,因而就跟她格外走得近了些。卻不料白葉在畢業典禮那天突然向他告白,沈由抱著一束來為她慶祝的百合僵在原地,當那份他自以為是友誼的感情變了質,便開始避而遠之。
可白葉骨子里那股倔犟勁兒一旦發作,就毫無章法任誰也攔不住,一個女孩子大半夜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哭哭啼啼給沈由打電話,不知為什么他總是狠不下心腸,一次次妥協去接她,因此跟韓桐喻發生了爭執,所以氣悶之下在酒吧喝光了白葉剩的伏加特,導致開車時酒精上腦,一不留神在彎道處沖下了斜坡。
一聲雷鳴把他的思緒拉回,預示著就要下雨了,而韓桐喻不知何時已站在樓底,一巴掌狠狠扇在白葉的臉上。引得路人紛紛側目,白葉卻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她理解韓桐喻內心咬牙切齒的憤恨,換做是自己被別人用計搶走男朋友,她非跟丫同歸于盡不可。
“滾,別讓我再見到你纏著沈由。”韓桐喻厲叱,繼而又補充了句:“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
剎那間雷鳴轟隆,閃電劃破天幕,白葉整個人如紙偶般薄弱,她不是沒想過若自己跟沈由離了婚,他會再娶韓桐喻。可當猜想變為現實,打擊遠遠超出了她的承受力。
雨傾盆而下,白葉如行尸走肉穿梭在街巷,兜里的手機嗡嗡震動,她機械翻開接聽:
“白小姐,您的畫已經裱好了,什么時候來取?”
“畫?”她仿佛陷入迷惘,電話里的人溫聲說:“就是您前幾天送過來的那副斜陽背影圖,您不是還說,畫的是您愛人么。”
一語擊潰了她還在硬撐的堅強,悲傷洶涌溢出眼眶,喃喃講:“我的愛人,是從沒愛過我的人。”
她終于卸下偽裝,蹲在雨幕中泣不可仰。
沈由撐一把黑傘,久久望著地上痛哭的女子,記憶中她何曾如此無助過,她一直都那么倔犟。于是沈由妥協了,無論過去還是如今,他對她終究狠不下心腸,走上前低嘆:“別哭了,我撤訴。”
聞言,她仰起淚雨交織的臉,望傘下他微蹙的眉眼,而這一瞬間,他不懂她傷悲為誰。
(七)終于獻身成功
沈由敲開浴室門,把一條裙子遞進去,淡淡講:“換上吧,是你沒帶走的。”
白葉伸手接過,她才不會說是她故意沒帶走,留下的這些東西,證明她曾是他的妻。
因為剛才淋了雨有些發低燒,所以白葉就倒在客廳沙發裝虛弱,唯恐雨停了沈由會攆自己走。也許是裝得太投入,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途中感覺身體一起一落,白葉敏感睜開眼,沈由正將她放進柔軟的床鋪,想起自己裝殘廢時他每天都這樣抱她上床的情形一陣心酸,手臂順勢纏上他脖頸,討好道:“沈由我錯了,你原諒我吧。”
他身子一僵,還沒愣過神只覺唇上一軟,這次總算被她得逞了。沈由正想扯開她,就聽她含著自己唇瓣嬌聲說:“我現在方便了,你要我吧。”說著整個人往沈由懷里貼,還發著低燒的香軟身軀燙得他發熱,理智驅使他將白葉按回床鋪,卻被她勾著脖頸拉上了床。
他措手不及,望著身下的白葉,這個離婚后讓他夜不能寐的女子,心突然一痛一暖,似乎在此刻終于能夠確定,他想她了!
每晚都想得睡不著!
所以在白葉抱著他猛啃時做出了回應,她的手在他身上張牙舞爪的摸索,越漸撩撥起男人體內的欲火。沈由扣緊她雙手按在頭頂,低喘著將另一只手伸進裙擺,她身子一顫,嘴里哼出誘人的呻吟。
都說男人在意亂情迷的時候最好說話,白葉便抓住時機提出:“我們復婚好不好?”
“別跟我耍花樣了。”最后一絲遮掩已被褪盡,沈由抵在她雙腿之間,俯身舔吻她耳輪,吐氣呢喃:“你老老實實的,我們就復婚!”
她驚愕之余,他下身猛地挺進,白葉抱住面前的男人,再也顧不上其他。
苦撐這么多年,她的愛終于得到了回應,而她的身體也為他沉淪到天明。
明媚的陽光鋪滿大地,映照著白葉燦爛無比的笑臉,方浩明走出警察局就發覺到,她似乎變得不同了?云雀般飛奔來給他一個大大的熊抱,白葉實在不高,又不自量力勾著他脖頸,所以方浩明只能被迫躬身駝背的配合,調侃說:“小姐,見到我也不至于高興成這樣吧。”
“美得你。”白葉錘他一拳欣喜道:“沈由答應跟我復婚了。”
他一驚:“你綁架了韓桐喻嗎?”
“呸!”她洋洋自得說:“我終于獻身成功。”
方浩明愣了愣,看著面前滿臉笑容的女子,其實她一直很單純,愛得最逼真,從不像自己這般畏首畏尾。
那段時間因畫展將近百葉忙得昏天暗地,就在她把最后一幅畫掛上墻壁時,方浩明面色凝重的推門進來,他說:“葉子,今天沈由和韓桐喻在喜來登舉行婚禮。”
“怎么可能。”她維持著臉上僵硬的笑容:“他答應跟我復婚的。”
“男人在床上說的話你也信?”
她心中一慌,搖頭否認:“沈由不會騙我的。”
他有些不忍,卻還是開口說明:“你騙他一次,他就騙你一次。”
白葉如遭雷擊,奮不顧身沖出畫廊。
喜來登酒店外的大熒屏上,是韓桐喻穿著婚紗靠在沈由肩頭的照片。
沈由一身西裝從黑色轎車里下來,白葉就怔怔僵在原地,望著他筆直偉岸的背影踏進喜來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心上,踩得她窒息,而她妄想的復婚,簡直癡人說夢。
只不過她曾騙了他,他便以牙還牙。
白葉閉上眼,淚水順著她蒼白的雙頰滑落,斷腸而絕望:“沈由,愛我就那么難嗎?”
(八)尾聲
那一天,沈由在禮堂接到方浩明突然打來的電話,氣喘焦灼說:“白葉自殺了。”
他如何都想不到,她會為他去死。
沈由第一次踏進白葉的畫廊,玻璃櫥窗里掛著一幅巨大背影圖。
斜陽下,他站在她的風景里,背對她。
每一夜,他躺在她枕邊,背對她。
即使后來動了心,他的愛,依然背對她。
所以她心里,根深蒂固著他的背影,而她默默愛著那個背影,從未奢望他轉身,便永遠固定在畫里。
她在畫下的標簽里寫道:
我知道但凡美麗的總不肯,也不會為誰停留。
所以我把我的愛情和憂傷掛在墻上展覽,
并且出售。
沈由心中悶痛,眼眶已然通紅,那個傻瓜不知情,他早就拒絕了那場婚禮,只是韓桐喻執意舉行,請了滿席來賓等他去。所以他才到場澄清,面對滿席來賓告訴韓桐喻,他決定跟白葉復婚。
“那個女人把你從我身邊騙走,這么多年,我忍氣吞聲為的就是這一天。現在你來告訴我,你不娶我了。”
沈由低下頭,愧疚說:“對不起,不知不覺,就愛上她了。”
卻不料此刻,接到白葉自殺的噩訊,那一瞬,他的世界變成了黑白,恐懼扼制住咽喉,連驅車的雙手都在抖。
推門聲將他驚擾,沈由收斂起哀傷的神色回過頭,方浩明走進來:“我收拾東西,也謝你把飯碗又端給我。”
聞言,沈由忍俊不禁:“不客氣,白葉應該醒了,我去醫院陪她。”
“喂”方浩明叫住他,叮囑:“好好對葉子。”
“還用你說。”他回以笑臉,也不忘叮囑:“桐喻就拜托你了,加把勁,相信能追到手的。”
方浩明咧嘴笑道:“突然覺得你沒那么討厭了。”
“現在看你也挺順眼的。”說完他推門離去,方浩明望著遠去的車尾,不禁莞爾。情敵總算解決了,他便可以乘韓桐喻傷心失戀給予關愛,雖然乘虛而入有些不光明磊落,但是跟白葉那妮子廝混久了,為愛情什么沒臉沒皮的事都義不容辭。這些年,他一心一意戀著韓桐喻,卻因沈由的存在而止步不前。所以當白葉誘唆他偽造病歷騙婚時,才敢冒吊銷醫師執照的危險答應,其實他也為了一己私欲。
然而韓桐喻卻愿意毫無名分守候在沈由身邊,他無可奈何,不料那次約韓桐喻出來吃飯,她難得答應赴約,所以方浩明就多喝了幾杯,都說酒后誤事,他竟將白葉沒有殘廢的事說漏了嘴。等清醒過來自己也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說,直到某天沈由公司失火,白葉被揭穿。其實都是韓桐喻計劃好的,她放一把火,讓白葉原形畢露。
就是這么聰明伶俐的韓桐喻,吸引方浩明不能自持的淪陷,像白葉那種呆笨的,完全入不了他心,因此,他傲嬌的鄙視了一下沈由沒眼光。
雖然他也因為韓桐喻設計讓白葉原形畢露而惱火,所以在酒吧遇上她時才沒控制住情緒,又舍不得打罵那個女人,便狠狠輕薄了一番,結果差點攤上場官司,幸好白葉夠仗義,不枉他與她深交一場。(九)
剛踏進屋一本雜志就被扔在腳邊,和曾經一樣的情景,沈由躬身拾起,就聞白葉憤憤不平道:“過河拆橋!”
版面上公布韓桐喻突然撤資,聲稱從此不再與沈氏合作,沈氏因此面臨金融危機,資金周轉不靈,禍在旦夕。沈由挑了挑眉,嘴角噙著笑,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白葉看得更加窩火,手指戳戳他肩甲骨嗔道:“你都快破產了還笑得出來。”
他順勢握住她的手,輕輕將她拉進懷中:“所以回來找老婆入股,我估摸過你的畫廊近來收入不菲,倒可以解我燃眉之急。”
見白葉不吭聲,沈由箍緊她的腰,埋首在她耳邊低喃:“你不會想讓你老公我去對韓桐喻妥協吧,她可是等著我向她開口哦。”
“你敢。”白葉氣勢洶洶,操著母夜叉的姿態。
沈由忍俊不禁,繼續拋出橄欖枝利誘:“大不了以后沈氏讓你當老板,我幫你打工。”
“成交!”為以防萬一,白葉提議:“先立合同。”
“好。”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邁向臥室:“上床立。”
白葉勾住他脖頸不依不饒鬧:“沈由,我要洗澡。”
他卻迫不及待的把她壓在身下,一陣鋪天蓋地的親吻,濁重的呼吸吐在她耳根,引得白葉輕顫連連,他笑,聲音蠱惑般講:“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