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任制公務員：高薪零淘汰？

近日，浙江省義烏市首批5名聘任制公務員即將走馬上任，他們將按照合同實行協議工資，各崗位的指導年薪不低于稅后30萬元，最高者甚至達到60萬元。

這是“打破鐵飯碗”的制度創新，還是“換湯不換藥”乃至增加腐敗機會？公務員話題原本就惹人眼球，這次加上令人咋舌的高薪標簽，更是炒得沸反盈天。

舊嘗試，新關注

區別于考任制、委任制和選任制，公務員聘任制是一種通過簽訂聘任合同，對專業性較強的職位和輔助性職位進行管理的人事制度。其實踐可以一直追溯到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農村，為了解決原有干部人事制度不能從農村直接招收干部，以致鄉鎮干部來源不足的問題，許多鄉鎮開始實行干部聘任制。

早在1993年國務院頒布的《國家公務員暫行條例》和2002年中共中央下發的《黨政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中就提到了公務員聘任制，但都沒有明確規定相應的適用范圍和具體辦法。直到2006年起實行的《公務員法》第十六章規定，“機關根據工作需要，經省級以上公務員主管部門批準，可以對專業性較強的職位和輔助性職位實行聘任制”，并詳細說明了公務員聘任的適用范圍、聘任方式、管理方式以及糾紛解決機制，這項制度才算終于得到法律上的確認。

法條雖然確立，這項制度安排卻始終是雷聲大雨點小，直到2010年才重新火熱——深圳市決定擴大聘任制公務員招聘規模，在有行政編制空缺的前提下，爭取每年補充1000名左右聘任制公務員。如今，深圳市已有逾3200名聘任制公務員，占四萬人總隊伍的8%。

究其優勢，首先在于政府吸納社會優秀人才的新方式。例如義烏市此次招聘，吸引了海內外177人報名，經過層層篩選，擬聘5人，其中2人為博士學歷、1人海歸碩士學歷、1人曾掛職副縣長、1人本科生，崗位分布于市公安局、交通運輸局、物流辦、商務局、規劃局的技術層。義烏市委組織部副部長蔡祝賢表示，義烏是全球最大的小商品集散中心，為70萬本地人口所配置的公務行政資源，卻要承擔200萬人的經濟社會管理事務，專業性、技術性的人才比較緊缺，此次招聘就是為了填補缺口。

其次，“因事設崗、因崗用人，崗位職責清楚、任職條件明確”也有助于提高行政效率，減少冗官現象。國家行政學院公共管理教研部教授劉旭濤表示：從我國的情況來看，政府工作性質的變化導致聘任制公務員大量出現。比如，有些政府工作是項目制，工作有一定的周期性，聘任制公務員就適合這種臨時性工作崗位。

再者，這項制度降低了市政機關的用人成本，避免了“一人進來終身負責”的后顧之憂，“鐵飯碗”變成了“瓷飯碗”。

當然，這些或許都是紙上談兵。5月5日《人民日報》報道，深圳3200多名聘任制公務員首聘3年期滿后，竟無一人解聘。原本被寄希望于引入外部競爭機制，增加危機感，促進公務員群體新陳代謝的用人機制，如今只進不出，與舊體制何異？

有人笑談，或許是有委任制公務員墊底，相比之下聘任制公務員的工作狀態確實好得多。

體制改革與沖擊

理想與現實的差別，是不同意見的起源。調查顯示，公眾在這項制度安排面前頗為猶疑：56.0%的受訪者認為公務員聘任制有助于吸收更多專業性人才；50.6%的受訪者認為有利于提高辦事效率，降低行政成本。但同時，71.2%的受訪者擔心，若缺乏嚴格考核淘汰機制，聘任制公務員可能淪為“鐵飯碗”；57.1%的受訪者擔心由于聘任制公務員不是統一招考，容易留下腐敗空間；46.8%的受訪者擔心考核容易走過場，等等。

公務員聘任制之所以引人關注，除了待遇問題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如何推動廣為詬病的公務員體制進行改革。《公務員法》中明確規定，聘任制公務員制度是我國公務員制度改革的重要方面。然而相關資料顯示，2006年《公務員法》實施后，5年內全國僅辭退公務員4778名，與其他行業相比少之又少。

聘任制公務員不是一種單純的創新，它涉及公務員招聘、薪酬、任期、績效考核等方方面面，顯然會對現有公務員制度體系產生沖擊。因此，作為一種高度敏感的改革，聘任制公務員既要統籌考慮政府對專業技術性人才的迫切訴求，又必須充分考量社會各個階層乃至現有公務員群體的承載能力。

國家行政學院汪玉凱教授認為，沖擊主要表現在行政、職位和管理方面。如果這些人能夠干得稱職，對其他人是個激勵；如果他們干得不稱職，“不值這么多錢”，對公務員可能有負面影響。

對于這種“鯰魚效應”，另一位國家行政學院教授竹立家則旗幟鮮明地表示不認同：想要通過公務員聘任制來打破“鐵飯碗”，激發公務員隊伍的活力，不但實際上行不通，反而有可能產生更壞的后果。因為只要公務員的組織管理、運行機制、激勵機制、文化氛圍不改變，這些聘任制公務員進入到公務員隊伍后還是一樣會被同化。

行政性與事務性的區分，類似于傳統意義上官與吏的區分，究竟能在何種意義上改變官場上的身份觀念、等級意識尚不得而知。輿論在探討，學界也在探討，公務員體制改革，依然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