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的探源、解構與統一：現代性癥候的淵藪透析

【摘 要】現代性問題成為現代性發展過程中的嚴重羈絆，現代性問題學界觀點紛紜，但就現代性從理性的內在分裂與統一這個根本癥結性問題進行詳細分析討論的不多，本文從古希臘哲學理性的起源、近代理性走向內在分裂導致的現代性出現危機以及走出危機的理路探索等方面，對理性的發展脈絡進行了深入的分析，從馬克思關于審美實踐的思想出發探索彌合溝通理性的努斯精神和邏各斯精神，解決理性內在分裂問題，實現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的統一，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統一，通過完善理性來完善人格，實現人與自身、人與他人、人與自然界的統一，走出現代性困境。

【關鍵詞】現代性困境 理性的內在分裂 審美實踐 努斯與邏各斯的統一

【中圖分類號】B0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4810（2014）01-0001-04

現代性問題是目前學術界討論的熱點問題，就現代性問題而言，目前學術界認為現代性使資本主義發展到現階段出現了許多弊端，如僵硬的主客二分的思維模式過分刺激了人類的擴張性、侵略性、宰制性的主體性。這種主體性主張不僅導致了人與人之間、民族與民族之間的你爭我奪和互相敵視，而且導致了人與自然之間的緊張對峙，如全球性的環境污染和生態平衡的破壞，核威懾使人類面臨滅絕的危險等。西方哲學從尼采開始就反思西方社會，提出非理性，認為上帝死了，呼喚酒神精神；馬克思批判西方社會是對人的異化；胡塞爾提出西方科學的危機，呼喚生活世界；海德格爾提出西方關注了在者，而忽視了在，忽視了人的存在；法蘭克福學派沿著馬克思的思路繼續批判西方社會，認為現代性存在工具理性對價值理性的宰制；馬爾庫塞提出美的超越來克服資本主義對人的異化；福柯認為西方社會人的主體性消失，提出人死了；德里達提出消解邏各斯中心主義；利奧塔提出反對宏大敘事；羅蒂和福柯都從審美的角度分別提出以美的實用主義和美的生活來拯救現代性；哈貝馬斯提出重建理性，認為現代性是一項未完成的使命，以交往理性來完善理性，克服體系世界對生活世界的殖民。

可以說，現代性問題眾說紛紜，歸根結底其癥結是對理性的反思和再認識的問題，本質還是理性當中的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如何統一的問題，這個問題在當代是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如何統一的問題，在近代是主體與客體如何統一的問題，在古希臘是努斯精神與邏各斯精神如何統一的問題，統歸起來說是理性如何完善的問題，現代性的諸多問題的出現，其根源是人自身的理性的這兩個方面未統一起來，也就是說理性自身的分裂造成的人與自身的對立，人與他人的對立，人與自然界的對立，如何實現兩者的統一是人類理性一直在探索的過程。下面本文從歷史縱向的角度對人類理性的發展脈絡作以梳理，以便對解決理性自身內在的矛盾，實現理性完善，解決現代性問題的癥結有所啟發。

一 古希臘哲學中理性觀念的提出及其演繹

理性主義傳統在西方哲學發展中源遠流長，理性精神構成了西方哲學的主流。理性主義源起于古希臘哲學，經歷了幾千年演變，其間有關理性概念的理解和把握，無論是其表現形態、特征，還是其內在構成、功能和地位、作用等，都不斷在變化與發展。但是，至今理性的核心內容仍然可以赫拉克利特的邏各斯和阿那克薩哥拉的努斯加以概括。邏各斯代表著古希臘早期哲學家從自然中找出的能產生世界萬物及其變化的根據，也即“本源”或“始基”，它代表著自然界存在的客觀規律性，最后演變成理性的意義，構成理性的重要內容。努斯是人和整個世界活動的目的因，更重要的是它代表著心靈，是有精神理智活動的生命體。它最本質的特點就是超越有限的、受束縛的、感性的事物而面對無限目的和自由的追求，它代表精神的主體性和能動性。邏各斯與努斯的提出，既賦予了世界以秩序、規律，又提供了背后的推動者和價值源泉，逐漸形成了理性的客觀和主觀、自然屬性方面和人的主體性方面的內在結構，也形成了古代最初的理性概念，也構成了西方哲學的理性概念的兩個古代來源，蘊含著理性的邏輯規范性和自由超越性這雙重意義的根芽。可以說，邏各斯與韋伯的工具理性和康德的理論理性相對應，代表科學、知識、技術等方面，屬于事實性認識；努斯與價值理性和實踐理性相對應，代表生命本能等非邏輯性方面，屬于價值性認識；兩者是有機統一的構成人類的理性。在赫拉克利特和阿那克薩哥拉的邏各斯與努斯觀念中，對于有關世界的根據或動力的揭示、尋求和設定并不是相互排斥、對立的，而是渾然不分的。

蘇格拉底摒棄了阿那克薩哥拉只在解釋最初的動因時才訴諸努斯原則的做法，而把努斯原則貫穿到底，發展出目的性概念以進一步解釋努斯的作用。蘇格拉底發展了理性的努斯精神，要求從意識自身中創造出真實的東西，引出真理。從這一方面看，他突出了理性的主體性、能動性和自我超越性。蘇格拉底一方面開啟了人們對理性的邏輯規范、推演、抽象能力和功能的關注和發展，乃至奠定了西方理性主義傳統的基本原則，而成為西方理性主義之父、文明之父。另一方面，蘇格拉底對邏輯普遍性、規范性的凸顯和夸張，為后

形成邏各斯中心主義埋下了可能。

柏拉圖沿著蘇格拉底指引的方向，通過邏輯的道路最終達到了一個純粹思維、概念和精神的王國，一個逐步失卻了感性努斯意味，沒有血肉的陰影王國。一方面柏拉圖觀念王國的建立，為后人確立起一個內容豐富有規可循的理念世界。另一方面，從這里進一步引發了邏各斯與努斯的分離與對立，并且確立了影響西方哲學發展的主導原則，邏輯本質主義，從此邏輯成了衡量一切的唯一的決定性標準和依據，理性就是邏輯，邏輯就是理性，埋下了工具理性遮蔽價值理性的禍根。

亞里士多德提出目的即隱得來希，真正的理性就是內在目的。努斯能動地建立起目的并借邏各斯而實現之，努斯與邏各斯同一。最高的形式、最高的目的就是上帝，上帝是完美的努斯，是萬物的原因，而人的努斯與上帝的努斯是一致的。至此，古希臘哲學中理性發展的兩大原則：即代表理性本原沖動的生命原則、能動性原則努斯，與代表理性先天（客觀）規范的邏輯原則邏各斯就合而為一了。亞里士多德這種包含著努斯原則與邏各斯原則的理性概念，不僅是對古希臘哲學的最高概括與總結，標志著古希臘哲學理性概念的完成，同時也奠定了其后西方理性主義發展的基礎。但這種結合是最終通過宗教來完成的。

二 近代理性發展中的內在分裂

在中世紀哲學中抽象的邏各斯變成了形式主義的邏輯。努斯在信仰領域越來越與非理性的東西糾纏在一起，淡化了理性色彩。努斯原本是超越感性而朝向理性的上升沖動，但在此卻主要成了達到神秘信仰的超越。這樣，努斯實際上神秘化了，成了一種神的感召，由此也將上帝本身的邏各斯變成了神秘的創世行為。在宗教領域，兩者神秘化而合一。

近代啟蒙哲學則把這兩種精神重新拉回到理性的基礎上，使它們再次進入了互相滲透、融合、分化的關系之中。與古希臘哲學的理性概念相比，近代哲學的理性概念也有了質的飛躍，理性內部含糊不清的邏各斯與努斯的差異發展為理性自身的對立，理性自己與自己的對立，進而演化為以思維與存在、理性與現實相對立的形式表現出來的主觀能動性與客觀制約性的對立。盡管大多數哲學家都致力于努斯與邏各斯的統一，但卻因以有限的概念、范疇，以形式邏輯的方法、推理去追求、把握無限的對象、概念，最終都陷入了沖突、對立的困境，并最終導致了理性的危機。近代自笛卡爾確立的主體性哲學主客二分法的錯誤是將主體凌駕于客體之上，主體將客體工具化，邏各斯與努斯分離。

近代啟蒙哲學在對古希臘理性觀念的大力推進和發展的同時，卻凸顯出理性努斯追求無限性與知性的邏各斯規范、確定性之有限性之間的尖銳對立。解決這種對立，并將這種對立理解、發展為矛盾的對立統一，從而引發出德國古典哲學的理性發展的邏輯進程。德國古典哲學代表著理性發展的嶄新階段，其中突出標志即努斯與邏各斯矛盾體現為主體與客體矛盾。

康德繼續發展了笛卡爾的主體性哲學，提出人為自然界立法，在認識論上走上不可知論，將世界分為此岸的主體世界和彼岸的自在之物，在主體和客體之間劃了一道鴻溝，理性中的努斯與邏各斯仍處于分離狀態。但康德也試圖將兩者統一起來，這體現在他的判斷力的有關論述中。康德將理性分為理論理性與實踐理性，他的判斷力可謂聯系溝通兩者的中介，他對于兩個世界的溝通問題的解決，是通過判斷力溝通理論理性與實踐理性來實現的，理論理性屬于事實性理性判斷，對應邏各斯精神，實踐理性屬于價值性理性判斷，對應努斯精神，通過判斷力將努斯和邏各斯精神統一起來，而事實上他的判斷力中也蘊涵著努斯精神。康德的判斷力判斷是關于審美的判斷，在審美判斷中成了想象力自由活動的領地，必然與自由、現象與物自身也在審美判斷中溝通了起來，取得了和諧和統一。但是，主體在審美判斷中獲得的自由，只是主體內心體驗的自由，所以康德無法真正解決理論理性與實踐理性的統一，走投無路時搬出了創世主——上帝的存在，使理論理性與實踐理性的溝通，亦即兩個世界的溝通成為可能。可見康德為了實現努斯精神和邏各斯精神的統一，搬出了上帝，借助宗教來實現兩者的統一。

黑格爾繼承了古希臘哲學中邏各斯與努斯的理性傳統，并通過對整個西方理性主義傳統的批判和改造，將理性的努斯原則作為理性的自我超越性、歷史超越性，將邏各斯原則作為邏輯規范性、作為包含著個別性的具體普遍性，而有機地結合在理性概念之中，實現了主觀能動性與客觀制約性的對立統一，由此實現了理性與現實的矛盾和解。但黑格爾是通過絕對理念的神秘轉化來實現理論理性和實踐理性的統一，這只是一個讓人不可理解的、機械的統一，努斯與邏各斯仍處于分裂之中。

三 理性的內在分裂埋下現代性危機的禍根及走出現代性危機的探索

啟蒙運動以理性對抗神性，以理性作為科學與人的守護神，但他們最終把理性還原為一種空洞的抽象，成為“本質”、“實在”之類的“概念”。當啟蒙將理性也即邏各斯確認為人的唯一特性，完全排斥人身上的情感、意志和非理性、非邏輯的努斯因素時，人的“人性”就轉化為神的“神性”，這種以“邏各斯中心主義”為基礎的“超驗立場”完全掩蓋了理性的本質。在邏各斯模式下，對科學和理性的過度崇拜使人成為了技術工具理性的附庸，資本主義在推動經濟發展的同時卻使人們日益淪為資本的奴隸，政治國家革命鍛造了強大的國家機器卻使個人價值遭到踐踏，工業革命、城市化、全球一體化等使人類在進入現代文明的同時，亦步入了“主體性的黃昏”，人類自我膨脹式的現代性擴張帶來了對自然的嚴重破壞。

因此，當理性演變為偏執、科學變成暴力的時候，人類將不再擁有一個通過理性的籌劃和科學的發展就可以保障自身安全的未來。如韋伯所說的工具理性的世界導致意義喪失命題、自由喪失命題。作為哲學家的海德格爾把危機的淵源歸于傳統形而上學遺忘存在即努斯的危機。阿多爾諾認為，20世紀的歷史意味著理性主義哲學的覆滅。馬克思認為，資本主義導致物質世界的增殖同人的世界的貶值成正比。盧卡奇認為，資本主義現代社會造成了人的普遍“物化”。霍克海默則批判資本主義社會日益成為一個壓抑人性的“管制社會”。馬爾庫塞認為，現代社會使人淪為“單向度的人”。 吉登斯主張“反思現代性”。后現代思想家提出“人的死亡”“主體的死亡”。總歸起來說，都可以歸結到啟蒙以來的理性凸顯了邏各斯精神，遮蔽了努斯精神，屬于理性自身的內在分裂沒有彌合統一的根本癥結所導致。

關于如何走出現代性困境，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后現代主義者則走的是一條“消解性”的批判路徑。他們強調知識的不可通約性、不可預見性、不確實性、異質性、多元性、悖論和謬誤推理——試圖在

推翻啟蒙邏各斯理性建立的生活世界的基礎上重建當代人的生活世界。為此，有人提出以工具理性、邏各斯理性為特征的現代性“終結論”，認為現代性動力的變異，現代性主體的被迫隱退，人的精神動力式微。建設性后現代生態世界觀強調人類與自然之間相互依存的關系，堅信事物不能從與其他事物的關系中分離出去，同時他們把“神性”也賦予自然界，也就是說自然界中的事物都有內在的體驗，上帝不是單方面地創造萬物，而是通過向造物灌輸新的尊嚴感而促使造物自我創造，因此，每種事物都理應受到尊敬。建設性后現代主義生態學把這個過程稱作是“返魅”，這是一個與韋伯“去魅”相逆的過程，在全球化下的后工業信息社會時代，企圖以宗教的方式解決現代性的困境。

哈貝馬斯對現代性的觀點是具有建設性的，他認為，現代性是一項未完成的事業，需要繼續完善，他主張通過交往理性來完善理性，克服現代性的弊端。哈貝馬斯的途徑就是在生活世界和公共生活（包括政治和經濟生活）中實現符合交往理性的“話語意志”的平等和自由，來完善理性，通過交往理性，在理想的話語交往中溝通人們的情感意志和認識，恢復本原的生活世界，但他的交往理性被許多人認為是一種理想化的方案，在現實生活中很難實現。而且，他的交往理性雖然點到理性內在各方面的內容，但沒有詳細展開論述解決理性自身內在邏各斯精神和努斯精神的分裂問題，所以現代性危機的根本癥結問題并未解決。

與康德相同試圖從審美角度尋求解決問題的途徑的還有馬爾庫塞、羅蒂和福柯。法蘭克福學派的馬爾庫塞提出用審美的超越來克服現代性弊端。馬爾庫塞認為，美學形式的背后乃是美感與理性的被壓抑的和諧，是對統治邏輯組織生活的持久抗議，是對操縱原則的批判。正因為如此，他重視的并不是藝術如何去反映現實及其發展規律，而是藝術如何表現人本主義的理想，如何表現自由和幸福。他所說的藝術自律性是指藝術堅守自己的主體領域，也就是人的個體自身、人的個體的內心世界。藝術是對人的個體心理本能（在靈魂中纏繞與燃燒的愛戀、激情、靈性、想象、悲哀、憂愁、苦惱、希望等）存在給予確定的形式。自由的心理氛圍，只有審美才能達到。但他把想象作為藝術產生的主要根源，而忽視了社會現實、社會意識的影響，其藝術的結果只是一幅虛幻的圖畫。馬爾庫塞的“審美之維”，實際通向的是人的本能解放的這個“烏托邦”構想。也就是說馬爾庫塞看到了審美在克服現代性中的作用，但沒能將審美與理性的自身完善和自身內在對立溝通聯系起來，未能將理性的努斯精神和邏各斯精神統一起來，也未找到現代性問題的癥結，更沒有找到解決問題的現實途徑。

福柯在后期對現代性也開始持建設性態度，這方面體現在他的生存美學思想中。福柯主張以美的生存或日常生活盡力溝通人在事實與價值、生存與幸福、努斯與邏各斯的矛盾和沖突，西方哲學中的主客體統一問題、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對立問題、科學與道德的不協調問題都是人在生活中事實與價值矛盾的表現，在后工業社會的當代，我們有望以美的生活態度和生活方式、認識范式、實踐方式來推進人類歷史進入一個新的時代。福柯提出生活是藝術品的思路，為我們在審美的基礎上達到努斯精神與邏各斯精神的統一提供了方向。福柯不是以藝術裝點生活，而是把生活變為藝術。然而對于能成為藝術品的“生活”領域，福柯并未作出具體的說明。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它既造成福柯“生存美學”實行上的困難，也往往招致理論上的誤解。福柯在生活領域成為藝術品領域的具體化止步了，也正是由于這一點，他的生活藝術品的想法沒有推廣開來。努斯與邏各斯精神的統一，理性內在分裂的統一問題最終還是在希望的道路上被擱淺。

擁有后現代色彩的羅蒂也立足大眾文化的享樂主義，將身體上升到審美高度，主張要解構傳統哲學，建立一種旨在提升人類生活質量的新的文化樣式和一種以自由主義和幸福主義為宗旨的新實用主義。但他只是從藝術和審美的角度去達到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的統一、努斯精神和邏各斯精神的統一，但未能從實踐出發真正解決生活實踐中人理性自身的內在分裂，也不可能真正解決現代性發展中人與自身、人與他人、人與自然相對立的矛盾。從這里我們也可以看出，從生活審美角度解決現代性困境是一種趨勢。

四 從馬克思尋找統一努斯與邏各斯，走出現代性困境的道路

努斯與邏各斯精神的統一問題，其實答案可以在馬克思的實踐感性觀中繼續尋找。馬克思將人的生產活動視為“按照美的規律來構造”的活動，而所謂“美的規律”無非是人體現自己觀念和理想的充滿能動與創造性的感性實踐活動的規律。人的感性實踐活動與馬克思“美的規律”等命題是息息相關的；就人與動物的區分而言，人是按以感性實踐活動為內容的美的規律來進行本質對象化活動的動物；就人與自身的區分而言，只有在積極揚棄了使人與自身相背離的私有財產的異化勞動現實之后，作為“人類存在最后的審美化”的共產主義社會，人作為一個共產主義者才能獲得實踐感性的真正而全面的解放。只有到那時，人與動物、與自身的區分和異化勞動才得以真正完成和消除。這就是人的社會感性存在的現狀與未來。這也正是馬克思基于辯證唯物論和歷史唯物論的實踐感性觀或感性實踐觀的美學特質。

尼采、海德格爾、馬爾庫塞、哈貝馬斯、福柯、羅蒂等都未能從個體和社會人的感性的實踐審美活動存在論根基出發，去關注人在現代社會的各種遭際與困厄。“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馬克思在實踐中實現生活審美，從人的審美、感性出發投入生活，在感性審美中蘊涵著生命努斯的沖動，在感性審美中去追求真，追求邏各斯，應該說馬克思是受古希臘哲學傳統影響的，而且與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從努斯的生命沖動出發去追求邏各斯的致思理路是一致的，與亞里士多德更接近，個人在情趣和審美愉悅中將對象納入自身，在內在的努斯沖動下投入對對象存在的邏各斯的認識，在審美感性實踐中目的和手段合一，手段即是目的，目的即是手段，感性審美目的將理念邏各斯和能動的努斯活動相統一，審美實踐本身就是本質的原因，又具有自我實現的推動力，人擺脫了偶然性的實現過程。

人與自然界、與他人保持一種審美的生活實踐關系，這是一種真正的人與人的關系，是一種真正的人與物的關系，在這種關系中，人實現了與物、他人的同一。這種審美是視覺的審美、聽覺的審美、感覺的審美、思維的審美。要真正使人的眼睛成為人的眼睛、耳朵成為人的耳朵、感覺器官成為人的感覺器官、思維成為人的思維。使人的身體與自身保持同一性，與自我的本質保持同一性，與自我的生命活動保持同一性，真正實現人的全面發展。人要作為人真正的生活應當是在審美實踐中達到事實性存在和價值性存在的統一，也只有在達到這個程度的生活時，人的感覺器官才能成為人的感覺器官，人的身體才能成為人的身體，人才能成為人而生活，人才能作為人真正的存在。

在生命的審美實踐活動過程中實現自己，這種過程本身就是人的目的和生活的意義所在，是人生命本真的實現，是個人審美和幸福之所在，所以生命生成的過程與自我審美和獲致幸福的過程是一致、統一、直接的，不需要任何中間環節。在共產主義社會人全面地實現了努斯與邏各斯精神的統一，人的生產和審美愉悅是統一的，人的生產是生命個性在不同領域的展現，是努斯沖動在對象化過程中的實現，是在對象化過程中邏各斯的獲得對努斯生命沖動的實現，是人存在的事實性與價值性統一、生存性與審美性統一、真與善和美的統一、統一的現實途徑就是生活實踐。

馬克思將審美感性引入生活實踐、生產實踐，人們在審美實踐中生活，在生產實踐中審美，在實踐中通過審美將努斯和邏各斯、理論理性和實踐理性、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統一起來。在實踐中彌合了人的理性自身分裂，在實踐中達到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的統一，切切實實將康德、馬爾庫塞、福柯、羅蒂等人關于審美的生活理想在生活和生產實踐中付諸實施，將理論性的東西變為具有操作性可實施的東西，盡管全面的實現有一定歷史條件，到共產主義社會人將完全實現人作為人的全面發展和完善的存在，但馬克思的這個思路為我們走出現代性人類理性自身的分裂、人與自己和他物的對立找出了一條切實可行的道路。

從人類誕生以來，人在生存和審美幸福之間一直在不斷地調整，人們經常是審美和快樂服從于生存的，隨著社會的發展，工具理性、科學知識的發展為人類的存在創造和提供了越來越多的審美和快樂的條件，人的審美和快樂的時間越來越長，程度也越來越高，人類自身的幸福也是以人類自身的犧牲為代價的，但要認識到，科學知識和工具理性的發展必須以價值理性和實踐理性為導航，生命和生活的目的是審美和快樂、幸福。在科學技術發達的今天，我們同時也要將努斯精神提上日程，否則科學與人類的沖突、工具理性對價值理性的遮蔽、人與自身的異化、人與自然的對立、人與人的沖突會發展到毀滅人類自身的程度，所以，今天無論從現實性、必要性來說，都必須以新的理念來為人類的文明鋪路建基了，這個路子就得從統一主客體的路徑，即審美實踐的生活態度和社會歷史觀的思路。從審美實踐出發實現理性的努斯精神和邏各斯精神的統一，也才能實現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的統一，理論理性、實踐理性、審美理性的統一，最終解決現代性發展中出現的一系列問題，解開現代性問題的癥結，實現人與自身、人與人、人與自然界的統一，走出現代性困境。可以說，馬克思的感性審美實踐為后工業信息社會全球化下的新時代提供了一個走向幸福和美好生活的理念。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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