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泰因《畢加索》中的人物創作技巧解讀

摘要：美國旅法女作家格特魯德·斯泰因以嶄新的文學形式打破了文學傳統，確立了自己在西方現代文學中的先驅地位。本文代表以其散文《畢加索》為例，分析斯泰因獨具匠心的文字實驗，展示了文學語言的立體性和綜合性。

關鍵詞：斯泰因 散文 畢加索 創作形式

引言

《畢加索》是現代文學之母、美國旅法女作家格特魯德·斯泰因（1874-1956）用文學語言為同名立體派繪畫的代表人物畢加索描繪的一幅素描。散文《畢加索》寫于1909年，是斯泰因早期文學實驗所創作的作品之一。文字共有十二段，全文以第一段為奠基，逐段推進。每一段既為全文提供新的信息，又為全文的發展作鋪墊，這樣層層深入、擴展，最終勾勒出畢加索的全貌。散文《畢加索》最初刊登在1912年8月的《攝影作品》上，同期發表的還有斯泰因為另一位現代派畫家馬蒂斯而作的《馬蒂斯》。從表面來看，《畢加索》這篇散文短小精悍（全文不足800字），語言簡單，以嶄新的文學形式打破了以突出情節為創作要旨的文學傳統，把語言作為關注的焦點，從而以獨樹一幟的文學風格確立了斯泰因在西方現代文學藝術中的先驅地位。

一、立體主義構思融入散文創作中

在長篇巨著《美國人的形成》中斯泰因解釋了她寫作的原因：“我為自己和陌生人寫作”。的確，用語言文字撰寫的《畢加索》只是斯泰因創作同名散文的一個顯在原因。為自我而寫作，充分表達自己反傳統的意愿，張揚自己前衛的語言風格，才是斯泰因創作該文的真實目的。也正因為此，她實現了創作《畢加索》的最重要突破：用一種嶄新的文學形式對抗甚至顛覆截至十九世紀末以前的文學傳統。

《畢加索》開篇描寫的雖然是過去的背景，但全文保持了很強的現時感，表達了作者的心理體驗在時間軸某一點上的延續。斯泰因自己得意地把這種表現方法稱為“綿延的現在”或“延長的現在”。通過使用“綿延的現在”這種手法，斯泰因成功地把藝術手法融入文學創作的實踐中，讓行動盡量保持在當下正在發生的一瞬間，放慢發展的“腳步”，延宕時間的流逝，使文章保持了靜態畫面的特質，從而實現了她在《畢加索》中的突破。

斯泰因在該文中的另一個突破在于她通過“重復”手段，以文學語言形象地表現了立體派繪畫風格。斯泰因結識畢加索的那段時間正是后者進行五花八門各種實驗的早期意大利階段。其時，畢加索正在專心致至地探索另一種方法，著重表現描畫對象的力度和強度，以更好地表達繪畫人自己的主觀情感。為此，他改變了從兩個維度觀察一個對象的習慣，縮短觀察的距離和夾角，從三個維度、多個視角同時觀察一個物體，以表現同一物體的不同側面，這樣就打破了從兩個維度觀察事物、以表現逼真為目的的傳統繪畫模式，改變了被觀察對象的自然形象，重新組合了物體，在畫布上出現了全新的視覺形象，從而形成了立體主義。為了再現畢加索的立體派繪畫風格，斯泰因在《畢加索》這篇散文中除了使用“綿延的現在”技法之外，還輔以“重復”這一修辭手段，多次重復某些關鍵詞語，例如她經常重復工作一詞，以表現在工作上孜孜以求的畢加索。

二、斯泰因突破傳統的人物創作形式分析

在傳統小說、戲劇和其他類敘事體中，情節可以說是作品的支柱，因為主題的要旨只有經過行動的有效組織才能充分體現出來，以情節為綱，事物發展的必然性才能顯現出來。在《詩學》中，亞理斯多德把情節安排在悲劇六個質的要素中的第一位。他認為“最重要的是事件的情節”。受亞理斯多德思想的影響，到十九世紀為止，大部分作家都把描述一個完整統一的行動作為文學創作的重要任務，他們巧妙構思，在作品中構造了一個清晰可辨的線形發展的時間框架，講述了一個曲折離奇的故事情節，描繪了某一具體時空下的社會生活。

情節對斯泰因來說成了欣賞文學作品的一大障礙，她經常抱怨說在劇院里看戲讓她非常緊張，觀眾因由聲音、音樂和服裝等戲劇因素而引發的情感不得不被不斷發展的情節所打斷，分割成不連貫的片段。又鑒于此，斯泰因主張取消戲劇和其他敘事類文體的第一要素“情節”，打破連續發展的時間順序，讓時間停止在當下狀態，把文學作品變成靜態的風景寫生。這樣，讀者在閱讀時就無須擔心受情節的干擾而分散自己的思緒，而只要對著這些風景寫生，靜靜地冥思神想，默默地體驗領悟。于是，斯泰因“把行動變成了視覺印象”。

既然情節無法展開，那么行動也就無法形成結構，主題也無法訴諸理解，文章所依靠的是它的風格和內在力量站立起來，正像地球無須支撐而維持在空中一樣，這種風格把語言或文字從傳統的文學創作和評論的背景位置推向了前臺。語言在傳統文學中只是一種創作手段，是敘述事件、編織情節、塑造人物的媒介。斯泰因卻不想把語言僅僅當成一種手段，或把語言看成是思想的載體，而是要把語言看成是高于手段的目的，是富有創見的思維模式。她認為：“文字作為一種真實的東西，既不是對聲音，也不是對顏色和情感的模仿，而是智力再創造?！闭缂兇獾某橄螽嫵硕S畫布和上面的顏色以及圖形以外沒有其他的東西一樣，斯泰因期望她的寫作也只依賴于與語言本身有關的東西。為此，她通過不同的方法測試英語，以了解英語的句法結構、時態和單詞是如何被應用的。

在《畢加索》這篇小短文中，斯泰因一再使用“延長的現在時態”，測試段落到底能夠維持多長時間的現在狀態。通過對某些關鍵詞和從句的一再重復，斯泰因拋開了傳統的句詞之間的黏連方法，使被重復的詞語變成黏連段落的最主要的力量。而且重復的使用也讓斯泰因還重新安排了段落的結構模式，改變了以往主題句先行、具體事例跟上的傳統段落范式，使整個段落融為不分主次的一個整體，讓每個從句、每個單詞都變得同等重要。這樣一來，她就忽略了主題、分析和結論等許多傳統要素，降低了此起彼落的結構的重要性，只把語言或單詞變成最重要的表現對象，使每個字都顯得重要起來。通過這種語言實驗，斯泰因漸漸擺脫了傳統句法的限制，使語言脫離了記憶和時間，把詞變成了獨立自主的東西，恢復了“美學”在希臘文中的原意：憑感覺去感知事物。從而達到了柏格森所推崇的通過直覺感知事物的效果。

結語

美國作家愛倫·坡認為“一個巧妙的文學家不應該只把自己的思想注入情節之中，而是要細心地構思出某種獨特的效果?！爆F在，用愛倫·坡的這句話來觀照斯泰因在《畢加索》中所作的努力倒也恰當。從斯泰因開始創作出第一個作品（1903年）至今，將近一個世紀過去了，斯泰因的作品逐漸變得為人理解和接受。從20世紀70年代以來，美國學者們在經過了現代語言學的洗禮，經受了解構主義大潮的沖刷之后，漸漸意識到并開始欣賞斯泰因創作中流露出的極強的先鋒意識和超前意識。1999年12月29日，斯泰因誕辰125周年之際，美國現代語言協會在芝加哥專門舉辦了斯泰因及其作品研討會，深入探討了斯泰因作品中流露出的現代主義、后現代主義、種族主義、女性主義等諸多因素，對斯泰因于二十世紀初葉在文學領域里做出的努力和探索給予極高的評價?？梢灶A見，這位前衛女作家的魅力和影響在新的世紀還將繼續下去。語

參考文獻

[1]申慧輝.先鋒派女性格·斯泰因[J].讀書，1991（03）.

[2]（美）斯泰因.曹庸，孫予譯.斯泰因文集[M].譯文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