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詹姆斯作品中象征手法之解讀

摘要：美國作家亨利·詹姆斯一生卷帙浩繁，作品文風獨樹。象征是其探索建立小說理論的重要藝術實驗。獨具匠心地運用象征手法對于人物性格的刻畫、氣氛的渲染、情節的推動、主題的深化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關鍵詞：亨利·詹姆斯 象征 人物指稱 物品意象性 場景設置

一、象征

象征主要借助于具體的形象來表達與之感應的抽象觀念，該具體意象包含的意義遠遠超出其自身。文學作品中，恰當地運用象征手法，既可把較為抽象的概念轉化為具體可以感知的形象，以便讀者能直觀地尋求潛在的思想真實，從而豐富其想象的空間;又可把不便于明說的內容含蓄地表達出來，使文章孕育豐富的內涵，從而傳達作者深邃的思想。象征手法的運用營造了一種藝術意境，增強了文學作品的感染力和表現力。借助意象，使所要表達的內容更為直觀，更具感性，有助于讀者解讀作品主題，領悟作者思想。詹姆斯的眾多作品都成功地運用了象征手法，意象成為其表達外部價值觀的重要手段。本文將從三個方面探討象征手法在詹姆斯作品中的運用，以便讀者更好地鑒賞其作品的藝術魅力。

二、人物指稱的意象性

象征手法在人物指稱中的運用既能形象生動地刻畫出人物性格，寓意深刻地反映出人物內心世界;又能通過人物指稱所產生的意象性使讀者獲得無盡的想象。詹姆斯筆下的人物指稱充滿暗示投射，無不承載著特殊的文化意蘊。《美國人》講述的是事業有成的美國青年克里斯多夫·紐曼到歐洲接受文化熏陶卻被拒之門外的故事。詹姆斯為其取名紐曼，意為新人。眾所周知，探險家克里斯多夫·哥倫布發現了美洲新大陸。作者暗示這位來自新大陸的紐曼先生相對于生活在歷史悠久的歐洲本土人而言就是一名新人。作為新人，紐曼年輕自信、充滿活力，但卻粗魯無知，缺少文化修養。由于缺乏社會經驗和鑒賞能力，常常上當受騙，吃盡苦頭。在盧浮宮的畫廊，他錯把行騙的妓女當作落魄的藝術家，并決定要充當藝術的監護人。由于不了解新舊大陸的文化差異，他天真地認為通過婚姻就能親近博大精深的歐洲文明，卻只能在現實面前碰壁受挫。書中人名的選用很好地構建了人物身份，詮釋了人物性格。通過別具匠心的命名，詹姆斯想要告知讀者“無知是一切不幸的禍端”。[1]

《黛西·米勒》中，游歷歐洲的美國姑娘黛西，無視歐洲繁瑣的社交禮節，森嚴的等級關系，堅持自我，卻被上流社會非議中傷，最終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米勒的姓氏代表黛西的出生并不高貴，Miller原意為磨坊主，暗示她的祖先來自手工業階層。米勒一家雖家資豪富，但在強調門第偏見的歐洲世襲貴族眼中，不過是一群地位低微的暴發戶。因此考斯泰洛太太在提及黛西時，假裝忘記她的名字，用她的姓氏做了一番文章，暗指她并非出生名門望族，是低賤手工藝人的后代。Daisy本意為雛菊，具有寒風刮不折，嚴霜壓不倒的韌性。作者把“黛西”與“雛菊”兩個意象并置一處，把菊花的所有特性都融入到女主角的身上，利用形象簡約并富有特征化的意象，塑造了一個清新美麗、性格率直、勇敢堅強的美國少女形象。菊花枯于寒冬時，在這樣一個充滿偏見與歧視的社會，黛西也終將無法生存，其個人對抗倫理約束的命運將注定以悲劇收場。小說結尾處墓旁盛開的雛菊可謂黛西的化身，象征她蓬勃不滅的反叛精神。

《華盛頓廣場》以十九世紀中葉紐約中上層家庭生活為背景，以富家女凱瑟琳一段失敗的戀愛經歷為主線，表現了純真與世故對抗這一主題。湯森德出生于美國，卻長期生活在歐洲，受到歐洲文化的熏陶。雖然他試圖融入歐洲的主流文化，但終究無法實現歐洲人身份的構建，迫于無奈，回到美國。由于長期處于與美國文化隔離的狀態，他與母國社會文化傳統嚴重脫節，根本無法重構自己美國人的身份，迷失了自我，得不到他人和社會的認同，陷入了尋找自我的困境。當時新興的資產階級“以不擇手段追求物質利益、攫取財富為其道德觀念的基礎”。[2]在他們看來，找到自我獲得社會的認同，必須以物質財富的獲取作為前提。聚斂財富、積累資本是擺脫邊緣地位，消除自身孤獨感，獲得身份認同感的基礎和保障。對湯森德而言，與擁有大筆遺產的富家女結婚無疑是迅速擺脫困境，逃離城市邊緣的最佳捷徑。因此，他以愛情為誘餌，婚姻為長線騙取凱瑟琳的感情，妄圖獲取財產，躋身上流社會，以此獲得身份的認同感。詹姆斯巧妙地借用“城市的邊緣”來指代湯森德，暗示雖然他想竭盡全力融入主流文化，但注定只能處于社會的邊緣地位，始終只能作為主流文化的邊緣人。象征手法的運用賦予了人名豐富的寓意，惟妙惟肖地刻畫了湯森德孤苦伶仃，孤獨無依的形象，給讀者耳目一新的象征意境。

三、物品蘊含的象征意義

詹姆斯以其卓越的想象力，縝密的思維能力，賦予實物豐富的象征意義。在《阿斯彭文稿》中，敘述者為了獲取已故詩人阿斯彭的手稿，以房客的身份故意接近居住在威尼斯邸宅的朱麗安娜（阿斯彭的情婦）和她的侄女，妄想把這些令人垂涎的寶貴文稿占為己有，但文稿最終被付之一炬，敘述者機關算盡，卻一無所獲。已至耋耄之年的朱麗安娜唯利是圖，向假扮房客的敘述者索要大筆租金，并以阿斯彭的畫像作為誘餌用來索取更多的金錢，把昔日舊情人留下的珍貴文稿當作謀求經濟利益的工具。作者多次描寫朱麗安娜戴的綠色紗巾。借用綠色的紗巾，詹姆斯暗示朱麗安娜的眼中只有綠色的鈔票，形象生動地刻畫了她唯利是圖的個性。戴著綠色紗巾的她不再是激發詩人靈感，促使詩人寫下不朽詩篇的可人兒，而是一個虛偽貪婪、陰險狡猾的老婦人。作者賦予綠色紗巾的象征意義讓朱麗安娜視財如命、貪得無厭的形象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在《金碗》中，美國富商的女兒梅吉嫁給了意大利的破落貴族阿梅里格。為了解除父親的寂寞，她把昔日同窗夏洛蒂介紹給他，并促成他們的婚姻。殊不知丈夫與繼母曾是戀人，巧合的婚姻讓他們舊情復燃。通過金碗，梅吉發現兩人的曖昧。為了家庭的安寧，她隱忍自制，不動聲色地投入婚姻保衛戰，最終以寬容和解的方式保全了婚姻和名譽。作者用金碗指代“婚姻”。金碗簡樸的風格暗示婚姻原本就是生活中一種屢見不鮮的關系;支撐金碗的圓形底座體現婚姻需要感情、道德、信賴才能得以維系;鍍金的外表凝聚著人們對美好愛情、幸福婚姻的憧憬和渴望;隱藏在鍍金層下的裂痕暗示合法婚姻下的不正當關系是婚姻潛在的隱患和危機;碎成三片的金碗象征著人物間復雜的三角關系;被修復的金碗則隱喻最終破鏡重圓的婚姻?！敖鹜搿焙汀盎橐觥眱蓚€看似毫不相干的詞語，在詹姆斯筆下緊密相連，如影隨形。通過富含隱喻的“金碗”，讀者能更加真切地把握作者的婚姻觀與價值觀，認識到缺乏感情，建立在金錢與名利需求上的婚姻如同小說中帶有瑕疵的金碗，本身就潛伏著危機和隱患，真正幸福的婚姻是建立在愛情、道德和信賴的基礎之上。象征手法的使用寓意深刻，耐人尋味，具有濃郁的感染力和概括力。

四、象征手法在場景中的運用

在《阿斯彭文稿》中，作者把故事的背景設置在風光旖旎的威尼斯小鎮。兩位旅歐美國的女人在小鎮一處幽靜頹廢的老府邸中過著與世隔絕的清貧生活。威尼斯小鎮的秀麗風光與在異國他鄉的隱居生活形成鮮明的對比，暗示旅歐美國人無法真正地融入歐洲文化，象征美國人在異國身份的缺失，注定要飽嘗背井離鄉的孤獨與落寞。《黛西·米勒》中，作者把主要場景設置在韋維和羅馬。瑞士小城韋維猶如連接歐美文化的紐帶，既具備歐洲古老的文明，又兼具開明的民風。在韋維，溫特伯恩可以與偶然相遇的黛西隨意攀談，甚至單獨同游城堡，能包容黛西不拘小節的個性?？梢坏搅_馬，黛西的言行在他眼中就變得愈發不可接受。那是因為羅馬是歐洲古代文明的搖籃，歷史悠久，文化源遠流長。

結語

詹姆斯畢生致力于小說形式技巧的實踐革新與理論探索中。他把大量的象征主義元素融入到人物、實物和場景中，這無疑對刻畫人物性格，推動故事情節，深化作品主題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正確地解讀這些賦予深意的意象，有助于讀者更好地鑒賞詹姆斯作品的藝術魅力。語

參考文獻

[1]代顯梅.傳統與現代之間：亨利·詹姆斯的小說理論[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50.

[2]亨利·詹姆斯.侯維瑞譯.華盛頓廣場[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2：21.

【基金項目：本文系2013年四川省教育廳科研項目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13SB0008）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