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新的詞匯語法框架評價理論,興起至今不過十余年,已廣泛應用于新聞、廣告等多種文本分析。本文將從評價理論的視角分析海明威的《一天的等待》,將其對話中的評價資源進行逐層分析,更好地揭示小說中的“硬漢”形象。
關鍵詞:評價理論;《一天的等待》;“硬漢”形象
作者簡介:趙琳琳(1990-),女,吉林四平人,英語專業,研究方向為英語語言學和應用語言學。
[中圖分類號]:H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14--02
二十一世紀后,系統功能語言學對語言人際意義的研究有增無減,韓禮德的論述主要集中于語氣和情態。馬丁的評價理論拓展了人際意義的研究,將視角轉向詞匯語法層面。本文將運用評價理論這一分析武器,通過態度、介入、級差三個系統研究海明威短篇小說《一天的等待》中的人物對話,整合其中的評價資源,彰顯小說中的“硬漢”形象。
1、評價理論及其基本框架
評價理論將韓禮德關于語言態度的零散討論具體化、系統化,側重于研究協商的各種態度、涉及的情感強度及表明價值和聯盟讀者的方式。馬丁將評價理論分為三個子系統,即態度、介入、級差,進而深刻討論語篇的命題和人際化的資源。
態度,即價值。言說者以此做判斷,將情緒和情感反應與參與者和過程相聯系。態度分情感、判定和鑒賞,以情感為中心。情感由心理反應過程實現,指情緒上的反應和性情。言說者用情感來評價事物,亦是邀請聽眾分享,希望得到認可。判定指由法律法規、社會期待、倫理道德等對行為的肯定或否定評價的意義,又分社會約束和社會批判。鑒賞是對事物的價值的評價,又分為反應,組成和評估。
介入系統關注言語進行人際或概念意義上的協商方式,對對話進行擴展和壓縮。所謂擴展,即引發和摘引。引發將語篇中聲音所表現的命題和其他命題相聯,摘引則是語篇中的聲音表現的命題來自語篇外的聲音,通過中性引述或疏遠性引述表達。二者都擴展對話中的聲音和立場,表現多種聲音的一種。
級差系統著眼于加強或減弱強度,跨越整個評價理論,并不局限于一個次領域。多數評價資源可依強度分級,體現在高值與低值的連續體上,通過語勢和聚焦來實現。語勢強調程度上揚或下降,聚焦是對人或物不可分級范疇的清晰或模糊。言說者通常無法意識到這些詞中的情感負荷,而只將其當作對事實的陳述。
2、評價理論視角下分析《一天的等待》
海明威向來以文壇硬漢著稱,其作品中不乏圣地亞哥等英雄形象。其作品的另一特征便是以有限的詞匯表達遠多于字面的內涵,即遵從“冰山原則”進行創作。《一天的等待》也不例外,通篇多由對話組成,看似波瀾不驚,實則寓意深遠。本文將從評價理論的視角簡析小說中的文本對話,揭示父子對話出現理解偏頗的深層原因。
2.1態度系統
情感、判定和鑒賞構成了態度系統。在小說中,作者分別利用了這些評價資源。情感側重對人的情感的表達,是對人的情緒的反應。依據評價理論,情緒可分為三組,即心的狀態,如快樂、喜悅、悲傷等,生存—社會狀態,如焦慮、信任、恐懼等,以及對目標的追求,如滿意、尊重、好奇等。作為一個年僅九歲的男孩,小說中的兒子在面臨死亡時內心深感恐懼。但他憑借自己的勇敢和堅強掩藏了焦慮不安的情緒,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其特殊的評價意義,而他的父親恰恰是到最后一刻才認識到這一點。
如,在父親為兒子讀故事時作者寫到,他靜靜地躺在床上,對周圍漠不關心(detached from what was going on),“detached”表現了兒子思想無法集中的狀態。他心里正回憶醫生對病情的診斷,擔心自己將死亡。表面似靜,內心卻波濤洶涌。作者運用了消極的情感表達,對周圍漠不關心實則是處于焦慮恐懼的情感狀態。在小說的結尾一段,當兒子知道自己并非病入膏肓時,只簡單應了一句“哦”(“Oh”,he said),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relaxed slowly),第二天因一點小事失聲痛哭(cried very easily)。作者一連用了said、relaxed、cried三個動詞展示他內心情感狀態由悲至喜的轉變。獨自面臨死亡對九歲的孩童而言非常殘酷。此刻得知真像,他一方面覺得白白擔心了一天,異常委屈,另一方面又為能“再”得到一次生的機會感到慶幸。因小事痛苦也是他承受得太多,實在太需要一次情感的釋放。作者并沒有直接描寫主人公內心的情感變化,而是通過一系列評價資源的使用使讀者感受到掩藏在平靜表面下的思想漣漪,既塑造了九歲孩童勇敢面臨死亡的“硬漢”形象,又彰顯了其一貫的寫作風格。
作者用得最多的評價手段是對人物行為的判定。小說剛一開篇就描述了兒子的一系列行為。他來到父母的房間,關上窗戶,全身哆嗦,臉色蒼白,步履蹣跚,似乎動一下就會疼痛不堪。 “Came in to the room” “shut the windows” “shivering” and “walked slowly” 描述了兒子的種種消極行為。關上窗戶暗示他感到寒冷,全身哆嗦暗示其病情較重,步履蹣跚意味著他的病痛已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他的行為,這些評價資源使讀者易于推斷他的病情,并由此開始了整個故事的發展。接下來,父親請來醫生,醫生給孩子量了體溫,對孩子說“一百零二度”,而后和父親下了樓。這里,作者用到了“took his temperature”“seemed to know all about influenza”來評價醫生的行為,可見其醫術精湛,深得父子二人的信任。醫生象征著權威,在孩子看來更是自己疾病的拯救者。對攝氏度與華氏度的區別毫不知情的兒子由醫生的行為判定自己已病入膏肓,將不久于人世。這是一個由于常識錯誤而產生的消極錯誤的判定。父親記下體溫和服藥時間這一嚴肅認真的舉動再次加重了孩子對病情判斷的失誤。在父親看來,兒子的行為也確有古怪。作者寫到“looking at the foot of the bed, looking very strangely.”“staring still, as he had stared, at the foot of the bed” “looked straight ahead”。作者用神情古怪地盯著床腳、眼睛依舊一動不動地盯著床腳、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來形容兒子的神情。在西方,盯著床腳是不吉利的,因為傳說中死神往往從床腳出現。文中先后三次以此評價兒子的行為,讀者便深切地感受到兒子內心前所未有的壓力。
對事物的鑒賞是態度系統中的又一子系統。父子二人對藥品、疾病和死亡有著不同的鑒賞,因而兩人的對話交流一直相距甚遠,所答非所問,無法融為一體。父親誤認為兒子一直在談論流感,事實上他卻一直在談論死亡。盡管二人都認同兒子已患病,父親卻知道醫生的看法,只是一個輕微感冒(light epidemic of flu),并沒有什么危險(all right, no danger),毫不擔心(nothing to worry about)。兒子卻誤以為自己將病重死亡。當父親問他感覺如何時,兒子簡單地回答還是一樣(just the same),對事物鑒賞的詞same帶有了明顯的消極意義,暗示了他其實正在等待病情異常。對水和藥品,二人的鑒賞再次出現分歧,父親認為這些能治好孩子的病,兒子卻認為相對于死亡它們沒有任何作用(do no good)。此外,作者在評價兒子的臉色時用到了white一詞,而不是pale。Pale更常被用于描述人生病時面色蒼白,面容憔悴,暗示了身體上的脆弱。而white在這里不僅是對兒子面容的鑒賞,更是對其內心堅強、純潔的暗示。與strong寓意正相反的pale一詞顯然沒有white合適。小說中還有一段景色描寫,描述了父親冬日打獵的情景。作者接連用了“bright” “cold” “bare”等詞描述冬日嚴寒,萬物衰敗,直接描述了父親不畏嚴寒,勇于冒險的精神,他表現的堅強勇敢也正面襯托了兒子的堅強勇敢。
2.2介入系統
小說通過介入來擴展對話。父子對話含義模糊的可能性也導致了誤解的產生。在兒子說自己不用陪的時候,父親給了他藥片,以為他困了便離開了。作者用到“I thought perhaps”這一引發對話的例子來形容父親的想法。I thought和perhaps擴展了對話,暗示了其他的可能性。事實上,父親的臆測只是多種聲音和立場中錯誤的一種,并沒有意識到兒子內心敏感的變化,偏離了事實。介入系統另一明顯的例子出現在兒子提到在學校有人告訴他,一旦發燒超過了四十四度就會死亡。 “the boys told me”是中性引述,也是借言的一種表現。兒子認為自己即將死亡的理由只是從他人聽來的,并沒有真實依據,最終也因沒有區分攝氏度和華氏度被認定是錯誤的立場。
2.3級差系統
在本篇小說中,級差主要通過量化和情態動詞體現,用來增強或減弱對評價資源的肯定程度。首先,作者用情態動詞強調了不同的程度。在談到藥是否有作用時,父親回答“Of course it will”。will本是中值評價強度,但與of course連用則變成了高值評價,強調了藥物必將治好兒子病情的堅定。兒子擔心父親感到厭煩,告訴他不必一直陪他(Don’t have to stay here),父親靠近時又擔心父親的健康,說“You mustn’t get what I have”。 “Don’t have to” 是一個低值,因為兒子覺得父親沒有責任一直陪伴他直到死亡。而 “must” 是一個高值,表現了他絕不允許自己將疾病傳染給父親的決心。這兩個情態動詞的使用,表現了兒子在自己面臨死亡時依然關心父親,對父親懷有深切的愛。
在量化用詞上,作者用“exactly the position”形容兒子絲毫沒有移動過,用“absolutely”描述父親回答兒子不會死亡時的堅定。“Exactly” 和 “absolutely”都是揭示程度的量化型級差。兒子在長時間里不肯移動分毫也是其內心不斷掙扎,外表卻平靜的表現。“Absolutely”則是父親堅定地告訴兒子停止擔心。此外,在父親終于意識到兒子內心的掙扎時,父親想到:“He had been waiting to die all day, ever since nine o'clock in the morning.”“All day” 和“Ever since” 被用于增強語勢,強調了兒子從早上九點開始整整一天中都在等待死亡的時間之長,更加凸顯了兒子這一角色作為海明威式的英雄,堅強不屈的“硬漢”的形象。
3、結語
通過本文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評價理論作為一種強大實用的分析工具,同樣適合分析文學作品,尤其是像海明威的小說這種語言簡明蘊藉,措辭簡樸,在有限的文字中暗含無限豐富內容的作品。本文將先進的語言學理論用于分析文學作品,運用態度、介入、和級差三個系統,通過對評價資源的分類整合更好地分析了小說中的硬漢形象,挖掘了作者的態度和深意,闡釋了海明威獨樹一幟的藝術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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