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愛斯梅拉達與卡門同為西方文學中的吉普賽女郎形象,但這兩個形象卻是風情各異——前者成為純真與美德的化身,后者則是蔑視男權、追求個人自由的“斗士”。在女性主義批評的視角下,性別壓迫與反抗意識使她們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而雨果與梅里美則將這種壓迫與反抗分別置于不同的環境與語境下加以描繪,表達出各自的審美取向與價值旨歸。
關鍵詞:女性主義批評;愛斯梅拉達;卡門
作者簡介:周青青(1989-),女,江蘇淮安人,蘇州大學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14--02
伴隨著西方女權主義運動的高漲并深入到文化、文學等其他領域,女性主義批評理論也成為20世紀西方文壇上一顆奪目的新星。該理論廣泛吸收了當代西方影響較大的批評理論的思路與方法,如新馬克思主義、精神分析、結構主義、新歷史主義等。女性主義批評認為:“所有的父權制——包括語言、資本主義、一神論——只表達了一個性別,只是男性利比多機制的投射,女人在父權制中是缺席和緘默的”。因此,該理論要求對文學作品進行全新的女性主義視角的解讀,對作品中歪曲的女性形象進行批判,聲討以往的男權主義社會對女性的種種壓迫,提倡女性主義寫作方式,發掘獨特的女性主義文學傳統,重構平等的文學史。
十九世紀,法國曾出現了兩位杰出的作家——雨果和梅里美。在他們筆下分別塑造了引人注目的吉卜賽女郎形象——愛斯梅拉達與卡門。“她們既是自然人性的代表,又是自由人格的象征,都以生命為代價昭告了‘不自由,毋寧死’的決絕與執著”。不管是愛斯梅拉達還是卡門,她們都有著一定的女性自我意識。另外,人物的悲劇結局體現了女性悲劇性的存在本質,說明在男權中心社會女性爭取獨立和自由的荒謬性,充分說明了男權社會對女性的桎梏。
一
一直以來,女性受到了來自男權主義社會的種種壓迫,他們在很大程度上將女性視為男性的附屬品,對女性制定了方方面面的標準或準則,處處規范著女性的行為舉止,不允許女性做出性別限定以外的事。如在婚姻生活中,要求女性必須對自己忠貞;在品行道德上,要求女性應溫柔大方,賢良淑德等等。不僅如此,在男權主導的社會中,很多女性也成了男權主義的擁護者,成為了壓迫女性自身的一股力量。這種種的壓制和迫害對女性造成了深遠而持久的負面影響。愛斯梅拉達與卡門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男權社會的種種壓制和迫害,所不同的是愛斯梅拉達在很大程度上接受了男性社會對女性角色的定位,而卡門卻截然不是男性傳統中的完美女性形象。
愛斯梅拉達人生悲劇的根源正是男權主義社會的專制和冷酷,這主要包括以克羅德為代表的宗教勢力,以弗比斯為代表的封建專制主義者,以及世俗的偏見。“宗教是男權社會的產物,并且被打上了男性優越論的烙印,宗教的神話傳說里充斥著男尊女卑的思想”。年輕瀟灑的衛隊長弗比斯代表著封建專制者,而處在社會最底層的愛斯梅拉達,注定要受到他的壓迫。為了生計,愛斯梅拉達每日賣藝跳舞。她的美貌,她的衣著打扮,成為了那些庸俗的年輕女子和保守的中年婦女們批評的對象,她們詆毀她的吉普賽人的身份,罵她是個不知廉恥的浪人。這些女性深受男權社會思想的鉗制,實際上成為了男權社會的幫兇。在愛斯梅拉達接受審判時,副主教利用宗教制造血腥事件,讀者們往往只注意到了副主教的殘忍,而忽視了民眾們呼聲背后的原因。在他們看來愛斯梅拉達作為一個吉普寨女郎,她接近年輕的衛隊長絕不是出于愛情,而是另有所圖,這種偏見是造成愛斯梅拉達罪名成立的又一原因。
和愛斯梅拉達一樣,卡門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男權社會的種種壓制和迫害。作者筆下的卡門是這樣一個形象:“她衣著樸素,也許還很寒酸,一身黑衣服,像大部分女工晚間穿的一樣。有身份的女人只有早上才穿黑,晚上全是法國式打扮。”卡門受到的男權社會的壓迫主要來源于唐何塞。唐何塞實質上是一個封建的衛道士,他的思想代表著封建傳統的男性觀點,他視卡門為個人附屬品,并以男權社會中對女性的一貫標準來要求卡門,“馴從、依附與恭敬,尤其是女性必須對男子絕對地‘忠貞’”。整部小說中,他處心積慮地想把卡門拉回男權社會。卡門還受到了來自于和她一樣的女性同胞的欺負和壓迫。她與煙廠的女工發生口角時,對方挖苦諷刺她說:“……而卡門將很快會認識她的驢的,因為治安官先生將會帶著她騎驢游行,后面跟著兩個聽差趕蒼蠅呢!”這里描寫了古代西班牙對于女性,尤其是女巫和通奸的女人施行的一種懲罰方式——騎驢游街。在她們眼中,卡門這么特立獨行,沒有絲毫傳統女性該有的品德,將來必然會受到男性社會的制裁。面對這樣的侮辱,卡門的反抗是決絕的。這些對卡門產生偏見的女性和《巴黎圣母院》中那些對愛斯梅拉達產生偏見的女性一樣,她們的身體是女性的,但是她們的思想卻受著男權中心主義的鉗制,實際上成為了男權社會的幫兇。
二
愛斯梅拉達與卡門均是世界文學史上具有抗爭意識的女性,她們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昭告了“不自由,毋寧死”的決絕和執著。然而無論怎樣,她們都以自己的生命抗爭著來自男權社會的種種壓迫,顯示了不同程度的女性的抗爭意識。
愛斯梅拉達對愛情執著忠貞的堅守和對教會勢力迫害的絕不妥協體現出了她內心世界中的抗爭意識。當時的那個社會,階級觀念深入人心,愛斯梅拉達作為底層的女性和弗比斯作為上層的男性之間是注定不會有圓滿的結果的,但善良的愛斯梅拉達深愛著弗比斯,為了他,她抵制著來自社會的種種壓制,更不屈服于階級社會的安排,甚至甘心做他的情婦。對愛情的忠貞使她強烈地抗擊著來自克羅德的糾纏,這主要表現在三個場景:身陷牢獄時,教堂閣樓中,河灘廣場上。但是,在那樣一個男權強大的社會中,愛斯梅拉達固然抵抗著壓迫卻避免不了失敗,她的結局是不可避免的。在這悲慘結局的背后,除了來自男權社會的壓迫,也隱藏著她自身主觀方面的因素。她把自己對愛情最美好純真的夢想強加在弗比斯身上,她深愛著弗比斯,所以拒絕副主教的求愛,這是因為她想保留對愛人弗比斯的忠貞;她作為一名下層女性去追求上層的男性,抵抗著來自階級社會的種種偏見,也只是為了屈從弗比斯。對于這個玩弄她的男人,她只是一味地屈從,甚至覺得做他的情婦都是一件幸福的事。這些都說明了愛斯梅拉達思想中迎合著男權社會對女性的種種要求,換句話說,她并不是為了爭取女性的平等和獨立而抗爭的。
而卡門的行為方式是與主流社會相悖的,她是男權主流社會的反抗者。卡門生活的社會和愛斯梅拉達一樣,充滿著男權的桎梏。她的美貌傾國傾城,情欲大膽夸張,和傳統的溫婉賢淑的女性形象格格不入。她既保持著自己獨樹一幟的個性魅力,又用美貌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在她看似率性而為的外表下面,潛伏著一種自覺的反抗意識。首先,男權主流社會要求女性溫柔美麗,賢良淑德,服從服務于男性;卡門卻我行我素,狂放不羈,喜歡自己做主。其次,男性主流意識中的標準女性,強調對伴侶的忠貞;卡門卻沒有傳統的貞操觀念,沒有對某個男性的從一而終。在那樣一個男權社會中,男性對女性的壓迫根深蒂固,卡門的反抗因而顯得難能可貴而又意義深重,作為文學畫廊中的一個獨特鮮明的女性形象,卡門給了男權主流社會以沉重的一擊。
三
愛斯梅拉達與卡門的形象都出自男性作家之手,透過兩位作家對各自筆下女主人公的描繪,我們可以深究他們各自的女性觀。從小說中可以看出,雨果是反封建、反教會的,他提倡人道主義。但總的來說,雨果是男權社會的擁護者之一,他筆下的愛斯梅拉達符合男權社會的標準,并不是從女性主義的角度來描寫的。可以說,對于女性,他只有一定程度上的同情而沒有絕對的支持。而梅里美卻不同,他塑造的卡門,自由大膽、任性率真,敢于挑戰男權的一切壓迫,為了自由寧愿死亡,也絕不做男性的附庸。在19世紀以男權為核心的社會中,梅里美正是借“卡門”的形象來鞭笞男權的壓迫,展現女性的藝術魅力。卡門打破了男權社會的種種限制,破碎了男性對于女性的種種幻想,她的身上體現著女性的反抗意識,凸顯著女性的自我覺醒,男性不再是主宰者,不再是女性的唯一依托,女性可以追求獨立地生活方式而不再是男性的附屬品。梅里美所塑造的“卡門”形象突破了傳統的女性形象,沖擊著男權社會的種種清規戒律,體現著女性自覺的反抗意識。
參考文獻:
[1]張京媛.當代女性主義文學批評[C].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2
[2]楊潔.巴黎圣母院的女性主義解讀[J].文學界(理論版),2012
[3]史曙華.《卡門新論》[J].外國文學研究,1995
[4]楊潔.巴黎圣母院的女性主義解讀[J].文學界(理論版)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