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芬馨 亦神駿

摘 要：李清照詞作多被定性為婉約風格。李清照本人既是性情才女，又是女中豪杰。文如其人，分析其詞作不難看出雙重詞風：亦芬馨，亦神駿。

關鍵詞：易安詞；芬馨；神駿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14-0-01

沈曾植《菌閣瑣談》中：“漁洋論濟南二安，易安跌宕昭彰，氣調極類少游，刻摯且兼山谷，篇章惜少，不過窺豹一斑。閨房之秀，固文士之豪也。才鋒大露，被謗殆亦因此。自明以來，墮情者醉其芬馨，飛想者賞其神駿，易安有靈，后者當許為知己。” 這段文字告訴我們清初學者王士禎認為：易安詞既有秦觀詞的氣韻和情調，又有黃庭堅詞作的深刻和真摯，可惜易安流傳下來的作品不多，影響了后人對其作品的研究深度。易安雖為閨閣才女，也不失須眉文士的豪放之氣。“墮情者”和“飛想者”對易安詞不同的欣賞角度是造成其“芬馨”之作流傳盛于“神駿”之作的原因，畢竟能成為易安知己的“飛想者”不多。

品位欣賞易安詞，發現其風格不能評定為僅具婉約氣質，清照本人也不僅為閨閣才情女子，亦有女中豪杰之風。

一、閨房之秀——易安的“芬馨”之作

清代詞論家田同之曾指出唐宋詞中有“男子而作閨音”的現象，即男性詞人擬用女性聲腔口吻創作。這部分男性詞人塑造的女性形象不能擺脫處于男性視角的被觀察、被欣賞位置。男性詞人往往只注意描繪她們的外在美，記錄她們瞬間的情緒變化，這些形象往往是單薄的，缺乏豐滿的性格。李清照筆下，無論是青春活潑的少女，念舊思人的少婦，還是遭受國破家亡獨自飄零的孀婦，都是她自己獨立人格的不同表現。她是一位才華橫溢、感情奔放的性情女子，有強烈的自我意識和優雅性格，從不把自己的命運寄托依附于任何人，也沒有男子“閨音詞”中女性形象的承歡邀寵之媚態。

《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追述了清照一次郊游情景，詞作節奏明朗歡快，以“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活畫出一位瀟灑獨立、健康自然的少女形象，迥異于柳永筆下“才過笄年，初綰云鬟，便學歌舞”被社會逼迫而早涉風塵的少女形象。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是李清照筆下的經典愛情表述，一樣的相思，但勝在是心心相印的那一種相思，男女雙方地位是平等的，沒有誰依附于誰！李清照以獨立自我，自信而又深情，盡訴愛的離愁。

家庭濃厚的文化氛圍給了李清照很好的啟蒙教育，她少女時期的詞作便呈現出自己獨特的風格：清新，真摯，健康，絲毫未沾染社會的庸俗之風。“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給我們刻畫的是一個熱愛大自然、惜花愛花、伶牙俐齒的少女形象；“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又讓我們看到一個嬌憨可人的少女形象。簡筆勾勒，語言無華，卻塑造出栩栩如生、躍然紙上的人物形象，少女清照已經具有了深厚的創作功力。

李清照經歷國破家亡之重創后，詞作風格轉變。詞中意象由早期的“爭渡的快樂、獨上蘭舟的情趣、黃昏后把酒賞黃花的雅興”變為后期詞作中的“不敢泛舟雙溪的愁苦、凄風冷雨的慘淡、風住沉香花已盡的郁悶”。前者即便表達的是淡淡的離愁，但也不缺少一抹亮麗的色彩，是不忍一時生別的短暫不快，詞作節奏不失明快；后者是滿眼滿懷的黯然，是死別后的綿綿無期恨！詞作節奏凝重深沉。這兩類詞作其實有一個共同的風格：清晰的畫面感和滲透每一景每一物的濃濃真情。

二、文士之豪——易安的“神駿”之作

易安詞中堪稱“神駿”之作的，當首推《漁家傲》：“天接云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物舞。仿佛夢魂歸帝所，聞天語，殷勤問我歸何處。我報路長嗟日暮，學詩謾有驚人句。九萬里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開篇就以濃墨潑灑，揮就一幅雄偉壯觀、神奇變幻的云濤圖。運用象征手法，化情入景，營造出一種神秘奇特的氛圍，自然而然將讀者引入了神奇浪漫而又深邃警人的夢境之中。這首詞借助夢境創造出一個幻想中的神話世界，充分反映出李清照的生活熱情、對自由的向往和對光明的追求。她在夢中橫渡天河，直入天宮，并大膽地向天帝傾訴自己的不幸，強烈要求擺脫“路長”與“日暮”的困苦境地，然后象鵬鳥一樣，展翅九天，或者駕一葉小舟，乘風破浪，駛向理想中的仙境。全詞意境開闊豪放勁健，表達了作者的遠大抱負，給人以積極奮發的影響。作者創造出虛無縹緲的夢境，把天上的銀河與人間的河流聯系起來，把閃爍的星群想象成為掛滿篷帆的航船。作者正是乘船駛入天上的神仙世界，受到“天帝”的接待。在這首想象雄奇曠遠、意境開闊、抒情豪壯的詞作中，李清照仿佛化身為放浪恣肆的須眉毫士，盡情揮灑壯志激情！

《玉樓春·紅酥肯放瓊苞碎》“道人憔悴春窗底，悶損闌干愁不倚。要來小酌便來休，未必明朝風不起。”是清照詠梅寄情懷的詞作，其實也暗含著對當時社會風雨欲來的敏銳預感以及對自己未來命運的擔心，當時的社會實際是朋黨之爭激烈，這首詞作問世之后不久，就發生了“靖康之變”。李清照從父親李格非和公爹趙挺之的宦海沉浮中看到了統治集團內部的腐朽和互相傾軋。

李清照的《多麗》中“小樓寒，夜長簾幕低垂。恨瀟瀟、無情風雨，夜來揉損瓊肌。”“朗月清風，濃煙暗雨，天教憔悴瘦芳姿。縱愛惜、不知從此，留得幾多時。人情好，何須更憶，澤畔東籬。”含蓄表現了統治集團內部的爭奪給宋王朝和作者自己帶來的損害和痛苦。李清照雖為閨閣女，卻有著文人豪士的胸懷與抱負，以自己女性的細膩感觸，獨特視角，描述抒發對國家民族命運的關注與擔憂。

易安詞婉約而柔媚，以尋常語言入詞，卻能不流于淺俗，詞風亦芬馨亦神駿。

才女李清照，“倜儻有丈夫氣”。她應在桂花叢下卷簾西風中吟誦：“何須淺碧輕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