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新時期”中國內地小說的“文革敘述”

摘 要：20世紀90年代以來，對“文革”的書寫呈現出多樣化的形態，敘述角度和情感價值判斷也漸趨多元和客觀，這意味著一種新的文革敘事的開始，即一種客觀冷靜、沉入歷史內部、思考政治與人性的文革深度寫作模式。在這篇文章中，筆者將對這些新特征作以梳理。

關鍵詞：后新時期；文革敘事；特征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14-0-01

作為一種話語形式，在不同時代不同創作者的筆下，文革敘事有著各種不同的表現形式，時代語境的變化必然造成對文革歷史新的想象。1990年代以來，對“文革”的審美書寫漸漸呈現多樣化的形態，有關文革的短篇小說長篇小說日漸增多，敘述角度和情感價值判斷也漸趨多元和客觀，尤其是新世紀的文革敘事融合多元文化優勢對十年文革歷史進行敘述和闡釋，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啟蒙”“傷痕”的單一式書寫。通過相關文本閱讀，筆者發現文革敘事主要呈現出以下幾個方面的特點。

一、成長主題與兒童視角

個人成長敘事這一概念由俄國理論家巴赫金所提出：“‘成長小說’以個人的傳記經驗（出身、成長、婚姻）作為故事框架，其內在邏輯則是主人公人格的‘內在性’成長；這種小說強調個人與環境的沖突，人物具有反叛性，它最終體現為主人公的人格成熟，至少應對‘自我’有所發現”。90年代以來的文革小說主人公不再遵循階級論的邏輯“成長”，控訴過往的種種苦難與不公，轉而向內在人格的健全靠攏。

在九十年代之后以文革為背景的小說中，不乏作家把兒童作為觀察者和敘述者，以兒童的眼睛去發掘那個時代。以兒童視角為切入點考量文革的多為中青年作家，作為20世紀60年代出生的人，以王朔、王剛、畢飛宇等為代表的作家其文革記憶表象的豐富性不及此前的“紅衛兵”一代和知青一代，文革發生時他們正值年少懵懂，直至80年代才對自我及社會有了較為系統清晰地認識，因而這一代作家也就未形成統一的政治文化身份認同，受文革期間意識形態的控制較為輕微，面對文革，他們既有親身經歷卻又能保持一種若即若離的態度，他們批判文革，不僅僅是一種切膚之痛，其理性思考遠勝于感性的體驗和認知。

文革作為孩子成長的背景環境，這對孩子們的心理和行為都產生強烈的時代沖擊，一定程度上決定著孩子對世界的理解，決定著孩子的情感和行為方式。小說中的兒童和少年的所見所想，都融入了成年后的作家對生活的深切體驗。以王朔的《動物兇猛》為例，這是以一個未成年人的眼光描寫的文革那個特殊年代所獨有的孩子的自由世界：沒有父母的管束和壓力，沒有鋪天蓋地的作業，有的只是快樂的噴涌、自由天性的張揚、原始生命力的勃發和對武力強蠻的推崇。這群孩子處在成人世界之外，他們不懂政治也遠離政治，是處在社會這個強大政治集團外的“邊緣人”，正是這種邊緣化狀態給予了這群在軍屬大院長大的孩子無拘無束的童年、少年時代在極度空虛的狀態下。《動物兇猛》用調侃式的語言和讓讀者不知真假的事情對“文革”的回憶，側面對文革進行了否定。

二、“無父”與“代父”

從古希臘著名的悲劇《俄狄浦斯王》開始，弒父、戀母便成為文學表述的一種“無意識”。然而父親的形象在80年代之后的文革敘事中遭遇了缺席，新型的父子關系也成為作家反思文革的途徑之一。父親在這一時期的文革小說中要么只是擔任“客串”角色，要么干脆成為諷刺的對象，文革書寫轉向“無父”的歷史敘事。

王朔的《動物兇猛》即為代表，這里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秩序，父母都各自忙著自己的，馬小軍可以放任的生活，課堂、家庭不再是接受教育的場所，而是集體叛逆的戰場：孩子欺瞞父母，父母恫嚇威脅孩子；老師與同學各行其是，沒有親切的交流也沒有真摯的關心。這一群“頑主”吸煙、戀愛、稍有不和便大打出手，他們心靈一片蒼白，生活于他們失去了理想和動力，父母業已自顧不暇，亦不能給他們良好的人生指導。

如果說“父親”在王朔筆下還帶有些微的權力，那么到了王剛筆下，父親就徹底淪為軟弱、滑稽的代名詞。小說中的父親是一位高級知識分子，也曾經慈愛，其形象的損毀是從畫毛主席畫像開始。按照科學的透視率畫法，毛主席的側面像只能顯示出一只耳朵，但是在領導權力的威逼下父親屈服了，挨了兩耳光之后還是違背科學真理添上了另一種耳朵。作為父親，他不但不能保護妻兒，挨了打不敢反抗，反而把自己內心的憤懣發泄在兒子劉愛身上，受了委屈之后，也只會像個孩子一樣，向妻子哭訴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

小說第五頁“童年的憂郁經常遠遠勝過那些風燭殘年的老人”，為小說寫作定下了基調，作為工程師的父母喜歡蘇聯音樂和歌曲，他們知道如何在精神生活最困乏的時代體貼和照顧自己的心靈世界，但是在對待孩子的成長和來自外部世界的壓力時候，他們是懦弱的奴隸。作為父母，他們從沒走進過孩子的心靈世界，卻將一切不如意和怨恨都傾斜在對孩子的教育中。劉愛有父有母，但卻更像一個孤助無依的流浪者，獨自摸索著面對這個世界，靜靜長大。對漂亮溫柔的女老師阿吉泰的喜愛像是一種“戀母情結”，因為這個老師不但漂亮而且能平等對待同學；而英語老師王亞軍更像是其出于對亦師亦友、亦父亦兄理想關系的投射。在普遍綠、灰、藍的年代里，王亞軍衣著得體，談吐文雅，他崇尚西方文明，甚至每天用香水，對待生活和教學都是一絲不茍。他能在文革這個權力極度膨脹的社會環境里平等溫暖地和學生劉愛交流，為他提供精神的依托和避難所。王亞軍不僅代表了與當時流行、霸權文化沖突的另一種文化，甚至更像是一個精神導師，一個理想的父親，帶領劉愛走出精神心靈層面的困難、茫然、寂寞和困惑。

參考文獻：

[1]王朔：《動物兇猛》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年版。